第4章 喂与他吃
从宫内一路出来，苏迈没用早膳，径直回房间躺下想入睡。但满脑子浮现的都是儿时玩伴燕若飞的脸以及他的夫人萧瑶。
十七年前，他还小，一切的事情不过都是后知后觉。回想起来，那时自己的父亲苏磬山尚在人世，他也还没有犯下祸事。
有一日，父亲从宫里回来，他清楚记得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慌乱失神。正在院内独自玩耍的他，忍不住悄悄躲于堆在院中的花盆后。
只见得赵氏从屋内走出，迎上去问：“磬山，何事如何慌张？”
苏磬山紧紧抓着夫人的手，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太子郑晟——殁了。”
回忆如流水般一旦开闸就喷涌不息、一个接一个涌入苏迈的脑海，他还尚未察觉就又一次沉沦在痛苦的记忆中……
萧瑶今日破天荒起了个大早，梳洗装扮后，此时她正坐于屋内的小桌前美滋滋地享用早膳。早膳最后一道是她特意嘱咐后厨做的桂花酒酿汤团。
酒酿汤团是吴州的地方美食，她来定州以后，苏锦怕她吃不惯当地的食物，特意请来了吴州的师傅专门负责她的饮食。师傅的手艺很好，萧瑶仿若吃着吴州最出名的酒楼杏花楼的吃食。
今天的桂花酒酿汤团也尤其特别，因这桂花是她昨日和欢雪一起在庭院中采摘的，正是桂花开放正浓的季节，花香扑鼻，从昨天她就心心念念想着要吃上这样一碗。
正吃着，欢雪推门而入，她的怀里抱着一叠薄被。
“欢雪，这是哪里来的被子？”萧瑶边吃边问。
“回夫人，这是刚刚鸢飞姐姐送来的。说是最近天气转冷，王妃怕您着凉，特意吩咐她把蚕丝被送来。到时，您晚上睡觉叠在被子上，保暖还不压身子。”欢雪把蚕丝被放在床上，又走过来服侍萧瑶吃早饭。
自从那日她目睹苏锦转身离开后，多次上门拜访，都被苏锦的贴身丫鬟鸢飞拦在了外面，说是王妃感染了风寒，担心传染给她。
但萧瑶心里清楚，苏锦是心绪未平，无法面对自己。
“欢雪，你再去看看鸢飞姐姐走了吗？如若走了，还没走远，你追上帮我问一问王妃现在身体是否好转，可看了府医了么？再说一下我想要登门拜访的事。”萧瑶蹙了蹙眉，她想去看看苏锦，特别是柯王府就在苏将军府附近，距离不远，她抬脚就可以过去。
欢雪答应了一声正要向外走，却又被萧瑶叫住了：“等会赶紧回来，我给你留半碗酒酿。”说着，萧瑶冲欢雪眨了眨眼睛。
“谢谢夫人！”欢雪犹如一只欢乐的小鸟一样跑了出去。欢雪本是将军府的府生丫鬟，她的爹娘都被将军给了自由身，回家乡务农了，独留她一个女儿在府中。因为年纪小，只做些杂役的工作，虽不累但并未得到府中其他嬷嬷丫鬟的几个好脸色。
夫人来府后，看中了她，提升她做贴身丫鬟，再加上夫人丝毫没有摆将军夫人的架子，待她就如同姐妹一般平易近人，她在心里尤甚感念，做起事跑起腿也格外的卖力。
眼看欢雪出去了，萧瑶埋下头想继续吃，却又心不在焉地玩弄着手里的汤匙，没有心思再吃了。她没来由的有些发愁，一来是担心苏锦，她本就体弱，万一真的病了可要好好休息着；二是自苏迈回来以后，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苏迈了。虽说俩人互不打扰的日子也挺好，但她始终有些隐隐的担心，听说他前几个月差点死在塞北，不知道府医能不能看护的好……
她正胡思乱想着，突听的有人快步走了进来。萧瑶只当是欢雪嘱托完鸢飞又回来了，赶忙从碗中盛了一勺酒酿，笑说：“欢雪，你快坐下，还没有凉。”说着，她就举起了汤匙想先送到欢雪的嘴里。
她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深邃如海的眸子。
坐在对面的哪里是欢雪，正是她刚还在惦记着的苏迈！
举在半空的勺子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就这样哆哆嗦嗦地悬着。
苏迈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更有几分无可奈何。这女人是怎么回事，第一次把他认成闯空门的匪徒，第二次把他错认成丫鬟。他没听说谁敢来将军府闯空门的，也没觉得男人和女人的脚步声这么难区分开。
看她半天僵在那里进退维谷，为了替她解围，苏迈还是起身凑了上去把那勺子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吞了进去。
有点甜……他囫囵吞枣地咽下，也来不及多品尝就坐了回去。思来想去怕吓着萧瑶，苏迈只得勉强挤出一点点笑容来。
平时阴冷的表情是没了，但是苏迈不知道，此时他挤出来的笑容在萧瑶眼里有多难看。如果他知道的话，大概是不会笑出来的。
“那个……将军，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这该死的尴尬气氛，让萧瑶忍不住面红耳赤，虽说知道将军好男不好女，但这暧昧的举措也让她有些进退两难：“用过早膳了吗？”
“啊……”苏迈也突然察觉到了俩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变得不自然了起来，他清了清喉咙，抬眼看了下旁边的年轻女子。
她的面容格外的清秀，纤细的眉毛微微挑起，一双杏眼如鹿一般圆睁似有些无辜又似有些不悦他的打扰。苏迈想要从她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却显然失败了，那时他还太小，已经对当时大部分的事情都模糊了记忆。
“再过几日，圣上要在宫内内庭宴请官员，需要携眷出席。”苏迈恢复了平静，脸又沉了下来，当年发生的事情本就不应该他多去过问。
萧瑶看着他脸上忽明忽暗的变化，只觉得今日的苏迈好像有些奇怪，但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看得对方在暗暗打量自己。
难道是怕她这个乡野丫头在宫宴上丢他的人？上不了台面？索性她一甩头发，咬牙答道：“好！我陪将军一起出席。”
五日后，南渊国皇宫外。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似是之前通身覆盖着黑纱的那辆，而此时黑纱已被取下，换上了浅金色的薄纱。夕阳还未完全西沉，余晖跳跃在薄纱上，泛起了点点涟漪。
马车停下后，苏迈跳下了马车。
苏迈骑惯了马，自从遇袭受伤后一直都在坐马车，可把他难受坏了。他揉了揉肩膀，立住，抬眼望向皇宫深处。前几日从皇宫出来，直到此时他还隐隐约约感受到一丝不安感
正当他还在出神时，一只柔荑轻轻从薄纱中伸出。
“苏将军。”一声吴侬软语接着传来。
苏迈转过身，想起萧瑶还在马车上，立刻半探着身子伸出手抓住了萧瑶的手。
两人并肩走在步道上，在接应太监的指引下缓缓向设宴的殿堂走去。
苏迈的手坚硬如铁，其上布满了老茧，而萧瑶的手却柔嫩似柳，两双手本该是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及，可此时却如此紧密的贴合在一起。想到这里，苏迈内心突然有些悲戚，他等萧瑶站定，就将手撤离开来。
萧瑶与苏迈肩并肩站在殿堂门口等候。殿堂内充满了欢声笑语，丝竹声，碰杯声交织不断，只是立于门外就能感受到堂内热闹的气氛。等这一轮皇亲国戚的内宴结束，自会传召大臣们进入开始第二轮的享乐。
但，第二轮宴会还没开始，萧瑶就已经疲惫不堪了。这跟她今日的穿着分不开。
今日，她打扮的极为隆重，平日里常以素色示人，而今却身着一条云英紫裙。头上梳了半翻髻，剩下的余发绕髻三匝，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发髻上，插了两支玉制的钗子，其下缀满了珍珠、翡翠……沉甸甸压负而下，让萧瑶头疼不已。
与夫人的盛装打扮不同，苏迈只穿着一件墨蓝色的常装，束一条枣泥色的腰带。他绷紧了腰身站在萧瑶旁边，犹如一棵临风的松竹。不时的，他捏捏自己的手，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滑腻的东西，而脸上始终晕着一层阴郁。
“传苏迈苏将军，传苏将军夫人觐见！”
萧瑶正了正色，猛吸了口气，她的内心忐忑不安，充满了不确定感，于是下意识地，萧瑶主动牵起了苏迈的手。
夕阳已沉，宫殿内点满了灯，烛光冲天，将恢弘华丽的内殿照射的亮如白昼。红木制的矮桌呈两列排开，其后坐着皇亲贵戚。举目望去，在殿堂的正中央，坐着南渊王郑启，两边分别是宣皇后和最得宠的曹贵妃。
苏迈、萧瑶一踏进门，殿内的目光不约而同射向两人，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宴会此时竟无人再说话，喧闹的丝竹声音乐声也戛然而止。
“末将携夫人向陛下、皇后、曹贵妃请安。”苏迈牵着萧瑶一并跪下行礼。
“爱卿请起。”郑启摆摆手，示意两人不必拘礼。
“苏将军与夫人真是恩爱万分，令臣妾回忆起当年与陛下也是如此琴瑟和鸣。”宣皇后微笑着看向两人转而又面向郑启道。
宣皇后在郑启还是世子时便嫁于了他，为他诞下了一皇子一公主。
“陛下，苏将军与夫人郎才女貌，如今佳偶天成全仰仗着陛下的慧眼赐婚呢。”紧接着说话的是坐在另外一侧的曹贵妃。
曹贵妃年纪尚轻，其生得容貌昳丽，仪态妖娆，且善晓人心，最近刚晋得贵妃之位，正是风光无限之时。
郑启已全然听不进两人的话，萧瑶进京一年，如今他才找借口得以见到她，不禁盯着萧瑶看了半晌。
萧瑶偶一抬头，正对上陛下灼热的目光，恰如那夜郑启望着苏迈时那样炯然。
萧瑶的眉眼虽带着与定州截然不同的江南秀色，但仔细端详还是能看出他的影子。郑启看着看着，不紧有些黯然神伤。
萧瑶第一次觐见，却觉得圣上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亲切之感，刚刚踏入大殿中的忐忑与焦灼也渐渐缓解一些。
碍于玉钗沉重，萧瑶只微微的俯下身子，再拜，“谢陛下与皇后娘娘，曹贵妃的厚爱。”
郑启盯着萧瑶，半天没有移开眼睛。观察到了圣上的异样，曹贵妃微挑柳眉，与坐于矮桌的定南侯曹弈暗暗互换了一个眼神。
(https://www.23xsww.net/book/43988/43988022/29838249.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xsww.net。手机版阅读网址：wap.23xsww.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