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最好的圣诞礼物
艾西娅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惊觉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她沿着泰晤士河一直走，她熟悉的摆渡摊就在眼前。
旁边就是莎士比亚环球剧院。
伦敦风度翩翩的绅士都要到这走上一遭，不然绝不敢称自己是一位有经历的先生。
小乞丐们也喜欢聚集在这里，毕竟没有哪位大方的太太或小姐会不愿意给他们一点小钱，以突出自己仁慈的心地。
等宏伟的歌剧院里最后一场戏落下帷幕，捻着兰花色帕子的妇女和他们的丈夫就摇摇晃晃地出来，气氛正是从此时开始热闹。
摆渡人开始忙活起来，小乞丐和富人们也忙活起来，一时间鱼龙混杂。
艾西娅觉得很奇妙，这样的景象总能使她回忆起自己在福利院的日子。
在圣诞前一个夜晚，她会和几个皮相姣好的男孩女孩们结伴在路旁唱圣诞歌。
胸前还必须要挂块写着一些摇尾乞怜的话语的厚重木板，艾西娅觉得那无异于把自己脸面扔进泰晤士河里。
当然，她一向是最不安分的一个。
总是走着走着就不见了，快要结束时才嬉皮笑脸地不知从哪窜出来，在别的孩子们哀怨的眼神下乖乖地回去福利院，然后若无其事地接受去了工作才有的奖励。
可是没人会告发她呀。
艾西娅：这就是个人魅力！（事实上是平时用廉价小糖块收买出来的“革命友情”）。
想到这，艾西娅感觉自己又快活了一些，现在她轻飘飘的，像是随时要化成这漫天飘舞的雪花之一。
气氛都烘托到这份上了，她难道还不做些什么？看着路边的小乞丐们，她心里即刻有了想法。
那就再干一次老本行吧，虽然不太厚道。
但是谁在乎？
反正她不在乎。
艾西娅现在正蹲在剧院隔壁的一间餐厅里，准确来说，是餐厅的后厨里。
这间餐厅味道不怎样，怀特夫妇很久很久之前领她来过，也许大概有侏罗纪时期那么久远。
这里的英国菜煮的还不如福利院免费发的土豆泥，老鼠吃了都得往里啐口水。
十一点是他们休业的时间，艾西娅蹲得腿发麻才摸清出他们上菜的规律。
不枉她在这个旮沓跟个蘑菇似的蹲了半天。
由于临近打烊，所以上菜的频率低了些，最后一桌客人似乎还有一道点心没上，等这道点心上完他们大概率会提前收拾后厨。
综合上述，现在是偷糖的最佳时机！
至于为什么要偷那些廉价的方糖，一是这东西少了也不会有人追究，而是方糖的位置总是在底下的大橱柜里，四通八达的橱柜连接整个厨房，空间很大，刚好可以容下一只艾西娅。
艾西娅灵巧地窜进另一个橱柜里，正好是放这一大罐方糖的地方，她习惯性地想把上衣的口袋拉开。
然后发现自己穿的衣服上居然浑身上上下下一个口袋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艾西娅好想立马把自己扔进泰晤士河里。
她向上帝发誓，她现在的怒火足以卷起泰晤士河的河水，然后全都灌进这个可恶的破厨房里！
她忍痛将自己的风衣脱了下来包了半罐糖之多（包少了她肉疼，这件风衣的价格实在不是个小数字）然后缩着身子在监控死角下溜了出来。
艾西娅·怀特，谁会不承认她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谁能像她一样在极短的几眼就把别人的后厨大致方位记下来？
而且是连结构都记得清清楚楚！
艾西娅挺胸：这个世界难怪有时候那么烂，毕竟已经有了我这么完美的人，总得有些坏蛋维持一下平衡！
她抱着糖，朝河岸上靠在一起看摆渡的小乞丐们吹了一声哨，连吆喝都不需要就把他们叫了过来。
“给你们的。”艾西娅扬了扬下巴，语气有点傲慢，但她的心却极速地跳着。
“给我们？你看起来不像我们这样的人。”
“你是富人家的吧。”
他们迟疑地看着她。
富人家哪会有这么好心呢？给张毛票子都磨磨唧唧的呢。
艾西娅挑了挑眉，“不要就算了。”
“别！”几个男孩一起出声，将她往回拿的那一包糖夺了回来，而她那件漂亮的暖色风衣立马就沾上了几个大黑手印。
“你这件香香的衣服，也能给我们吗？”
“随便你。”
艾西娅看着他们焦黑的手，她虽然之前过的不算太好，但是也从不会这么不讲卫生。
于是她毫不掩饰嫌弃地白了他们一眼。
那几个男孩并不在乎，他们似乎又忙着去抓巷子里的老鼠了。大概是不放心她给的东西，想找只老鼠试试水吧。
反正她对这无所谓。
艾西娅刚打算帅气转身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风就夹着刺骨的寒意扑向她，于是艾西娅帅气地打了一个寒颤。
难啊，艾西娅想。
她这种不好不坏的人。
就是没人给她送圣诞礼物，这个世界没眼光的人真多。
艾西娅看了看天，打算往回走了，回到那栋笼子似的洋房里去。
趁着还有一段路，先想想明天怎么气哭那个古板的礼仪老师吧，她心想，又找到明天的乐趣了。
“好冷啊。”她忍不住嘀咕。
路灯投下的黄色灯光下，小女孩身影孤单，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小小只的影子旁悄悄多了一个影子。
“是啊，特别是对于我这样的老人家来说，冬天真是不可爱。”
“我讨厌老人家，还有冬天。”
“我年轻时也总这样想，年轻真好啊，什么话都可以畅快地说。你说是不是，小姑娘？”
“谁是小…”
她猛的回头看——这个老头什么时候开始在她身后的！？她怎么会一点动静都察觉不到？
“别紧张，小姑娘。你一定听说过圣诞老人。”
艾西娅打量了这老头一圈。
意外的不招她讨厌。
他穿着紫罗兰色的长袍，上面有会流动的星星。长长的白胡子，还有一双和她一样漂亮的蓝眼睛，在半月形镜片后闪着狡黠的光。
她听说胡子越长的人活的越久，这说法原来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你是圣诞老人吗，老先生？”
艾西娅对着上帝发誓，她这辈子是第一次对着一个老人家那么恭敬和蔼友善！
就当看在你可能是圣诞老人的份上吧。
“如果我说是，那么你的愿望会是什么呢？也许是一双崭新的羊毛袜？平安夜恰巧还有几分钟才过去呢。”
老头的语气一点都不老，正相反，他讲话像唱歌儿似的，跟她那位成天念经似的女校长完全不一样。
他很俏皮的眨眨眼，就像每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一样，看着艾西娅。
“希望我没有来晚，也许我们可爱的小姐可以原谅一个老人差劲的记性。”
艾西娅怎么会怪他呢？她喜欢他还来不及呢。只是女孩们说话总爱反着来，口是心非也是矜持的方法之一。
“我才不要原谅你呢，除非你答应我两个愿望。”艾西娅一边走一边说，顺势拉着那个老头坐在了路灯下的长椅上。
她奇怪地感觉到自己似乎没那么冷了。
而且还暖洋洋的。
老头也没有生气，反而笑的胡子都颤抖了起来，有几片雪花落在他的胡子上，又奇异地消失不见。
“当然！那么，你说说看你的愿望？”
艾西娅认真地看着他：“什么都可以吗？”
老头眨眨眼：“我尽力。”
她很认真地想了想，细细的眉都皱了起来，好一会才下定决心般说：“我想把这些河水全都灌进那个歌剧院里，你觉得可行吗？”
银发女孩神色凝重。
老头摸了摸胡子，真的和她一起思考起来。
“不是不行。”老头顽皮地说。
他拿出一根小木棍，挥了挥，泰晤士河的河水真的翻滚起来，卷起很大的浪潮。
艾西娅愣了愣。
“我就只是开个玩笑啦！”她赶紧说。
她倒不是心疼歌剧院。
只是这老头居然真的那么厉害，那她可不能白白浪费这一个宝贵的愿望——她活了快十一年才碰上一次这样的圣诞老头。
老头收回小木棍，蓝眼睛里是小孩子一样的活力，上一秒翻涌的浪潮失去了那股托着它的力量，立马就垮下去，像座崩塌的大山似的，动静一点都不小。
“我想好了，这次是认真的。”
他点了点头。
艾西娅清清嗓子，“第一个愿望，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总不能真的叫圣诞老人吧？”
这次是小老头愣了愣，但他很快就笑着回答：“阿不思·邓布利多。”
艾西娅学着他点头的样子，撅着嘴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说：
“我叫艾西娅，至于姓氏嘛，不重要。”
邓布利多没说话，继续等着女孩发话。
“我要叫你阿不思。”
“我的荣幸，小姐。”邓布利多又朝她眨眨眼。
“你会很忙吗？”艾西娅问。
“噢，圣诞老人的工作确实很忙。但是鉴于今天的特殊情况，也许我想我不是很忙。”
你是最后一个收到礼物的孩子，也是第一个。
“那我的另一个愿望是，让阿不思和我聊聊天吧。”仅此而已。
艾西娅其实没想好第二个愿望，虽然她平时想要的东西列成清单的话，长度能从伦敦排到纽约去。不过今晚飘着的白雪真的很好看，她想找个人，然后感叹一句：伦敦终于下雪啦！
于是她下意识就提了这个要求。
其实，她好亏的。
可是话都说出去了。
邓布利多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老人笑了笑，然后忽然握住艾西娅的肩膀，一瞬间的空气扭曲，周围的景色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回到了艾西娅的房间。
女孩还没来的及惊讶，邓布利多就开口说到：
“我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聊天呢，西娅——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
他挥了挥手，一封有着流光溢彩的火漆印章的信就从空气中忽然变出来，乖乖地躺到了艾西娅的手心上。
“偷糖是不对的，小西娅。你让我想起从前有一个男孩也爱偷这样的小便宜。当然，你和他似乎有点不一样。”
至少他偷东西肯定不是为了给一群小乞丐。
“哦…当然，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艾西娅愣愣地回答他。
她完全搞不清楚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这简直就和忽然告诉她说她是英国女王遗失的女儿一样震撼。
“圣诞快乐，西娅。”邓布利多微微弯下身子和她平视，两双蓝眼睛在黑暗里熠熠生辉，“我给你带来了最好的圣诞礼物，”他说：
“你是一名小巫师。”
艾西娅，你是一名小巫师。
她十年的岁月里，第一次出现了一块亮色。
伦敦城，今晚的雪那么温暖柔软，是作为遮挡住我夜星的赔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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