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考验
虽然过程艰难曲折，结果倒是皆大欢喜，本年度规划科克服万难、众志成城，拿下了全省考评优秀，钱洛洛，自然算是兑现了跟李科长的承诺。李科长这次倒是说话算数，摁住了师澎蠢蠢欲动的挑拨，毫不吝啬、痛痛快快的将今年规划科参与全局评优的资格给了钱洛洛。
全局的评优由局内部的10个科室各推荐1名候选人，再根据评分规则择优选出5位获得年度考核优秀称号。根据国家规定，连续三年考核评优能记三等功，根据江州市的规定，连续三年评定优秀，职级自动升一级。这个荣誉代表了单位和领导对个人工作的认可，也相当程度作为单位任免干部的重要依据。
洛洛忙活了一年，能够获得李科长的肯定，甚至也代表了余副局长的认同，她还是很开心的，虽然还要在全局进行考核打分，自己一个新人获胜的希望并不大，但她已经挺心满意足了，这段时间上下班路上都忍不住喜滋滋的哼着歌，喜不自禁、志得意满的心情完完全全写在脸上，根本就藏不住事儿。
洛洛去局办找王娟提交年度考核表，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肯定和进步，她想正好也跟江辰谈谈，分享分享她的喜悦，感谢他的帮助，谁知江辰却不在。王娟以为洛洛是想在年度评优的事上跑跑江辰的关系，说“江副主任陪同刘局外出考察了，应该整周都不在，这次局机关的年度评优由王主任亲自主持。”
洛洛自知王主任对自己一直不冷不热，便灰溜溜的回去了。
谁知，三天以后，不用洛洛登门拜访，王主任亲自来找她了。王大主任无事不登三宝殿，接到他的电话，洛洛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些不安，来到王主任办公室，他亲切的示意洛洛坐下，顺手将门虚掩了掩，为洛洛沏了一壶茶。
享受着这高规格的待遇，洛洛的心里更忐忑不安起来。
王主任开口道“洛洛啊，你来我们单位也快一年了吧。我初步了解过你的情况，大家对你的评价都很高嘛，年轻人，不错啊。”
洛洛客气的回道“王主任，都是多亏了领导们的关心，特别是王主任您，入职以来对我这么照顾，实在是感激不尽。”
王主任笑了笑摆手道“应该的嘛，来了我们局就都是自己人，当然要互相照顾。”
又闲聊了几句，王主任终于切入正题，正色道“今年我们局的评优候选人都相当优秀啊，你的考核推荐表我也看过了，着实不错，按照你今年为局里、为科室作出的贡献，我个人是相当支持你参与这次评优的。但是呢，有个情况要跟你说一声，让你这边有个心理准备。”
洛洛听到这个“但是”，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情况不妙。
只听王主任继续道“这次的考评方案呢，是我根据领导的意思，一早就制定好的，除了考虑各项任务指标的完成情况、取得的个人成绩，今年将平时考评分数也纳入进来，这样的话，对你就相当不利了。”
洛洛自认入职以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平时考评分数也不该低啊，便问道“王主任，我的平时考评分数怎么了？”
王主任喝了一口茶，拿出一张表格，递给洛洛，缓缓道“你的出勤率可扣了不少分，平时考核将将合格，这样是参加不了局里面评优的。你看看，今年查的几次岗都不见你的人，溜号去了对不对？请假条也没写。”
洛洛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自己今年居然被登记了8次不在岗。这是明明白白的欲加之罪啊，日子太久的洛洛已经记不清了，她指着最近的一次记录辩解道“王主任，我这天是去省里汇报工作，都跟我们科室报备了的，怎么能算缺勤呢？”
王主任似乎预判到了洛洛的反应，不动声色的回道“哦？去省里了，有什么证据吗？你说你报备了，是跟谁报备的，你们李科长那天自己都请了假。你这小丫头不老实了吧，是趁着老李不在家看着，跑出去玩去了吧。”
洛洛觉得窦娥都没自己冤，李科长那天不在，科里接到省里的紧急通知后，师澎自然不愿意去省里看脸色，使唤洛洛去汇报，洛洛没办法临时临了的急匆匆去了，怎么会料到那天查岗，师澎还不帮自己说明情况。
她急着回道“王主任，真不是这样的。我等会去把那天的聊天记录打印出来给你，有省里发的通知，还有我那天拍的照片，这都是证据呀。”
王主任稳坐椅子上身子动都没动，斜瞟了洛洛的手机一眼，制止道“小钱，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个人是完全相信你的。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制度就是制度，缺勤的申诉时间是三天，你三天之内没有提交申诉材料，现在过了这么久，还怎么核实那天在干什么，如果局里每一个人都像你这样，还能去掰扯大半年前的事情，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开展。再说了，不管工作多么紧急，你都应该报备，科长不在，你应该跟副科长报备，副科长不在，你也应该跟其他同事，跟局办的人事这边报备，你想想，你都没有是吧。”
洛洛还待要分辨什么，王主任已经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小钱，这已经是木已成舟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辩解了，年轻人犯错误很正常嘛，吸取教训就好。这次的评优资格是必须得取消，你扣的这个分别说评优，已经连良好都评不上了，只能及格。不过你也别气馁嘛，你这么能干，以后机会还很多，我是会不遗余力支持你的。”
洛洛感觉到王主任的不耐烦，她想这件事应该另有隐情，此时多说无益，她的这个缺勤记录说不定就是王主任一手操办出来的，这时候她还在这没眼力劲的跟他解释，不是向阎王举报小鬼——自找没趣嘛。
忿忿然退出来，她走到楼下空旷处冷静了一下，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儿不对劲，自己平时不在岗的次数并不多，接到临时任务来不及报备的次数就更少，怎么每次都能被逮个正着。而且，查岗之后应该要公示的，这样才有所谓的三天申诉期，可她却从没见过公示通知，当然就错过了申诉的时机。
想到这，她发现了，自己根本就是被摆了一道，全局上下没有人的缺岗率有她这么高，更没有人会因为这次新加的平时考核成绩而不能参与评优，这项查岗制度简直就是为她钱洛洛量身定制的扣分制度。
她心事重重的走在路上，王主任跟自己无冤无仇，更无利益纠葛，为什么要针对自己呢？
回到办公室师澎在鬼鬼祟祟的偷看她，洛洛觉得是师澎在整她，他嫉妒她、憎恨她，但是他哪有这个影响力去使唤王主任呢？
转头又想到邓雨婷那晚的话，是她吗，她可是有这个实力影响王主任的。但自己从没得罪过邓雨婷，她究竟是因为江辰而迁怒自己，还是单纯因为自己碍着她评优了呢？
洛洛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和疑神疑鬼，看谁都像是坏人，看谁都觉得可疑，只有自己满腹的冤枉无处诉说。
晚上下了班，她漫无目的的走在沿江大道上，冬夜的星空已然黯淡，路上的绿意早已消沉，江边的繁花默然凋零，沿岸的灯光忽而蒙尘，她蓬勃欲发的生命力也陡然换了心情。呼啸的北风吹散了她的发髻，她希望这风更猛烈些，能将自己吹得更清醒些，希望这彻骨的寒意更刺激些，能将自己深入骨髓的痛苦驱散。
她回想自己这一年的经历，已经不是第一次希望近在眼前，又被轻易夺走，不是第一次被高高举起，又转手被抛弃。
活着真难，有尊严、有梦想的活着真难。
她的手机响起，是江辰。
“洛洛，你在哪，我有事找你。”江辰的声音透露着一丝疲惫。
“你回来了吗？考察结束啦？我，我现在在沿江大道。”不知道为何，听到江辰的声音，洛洛有种想哭的冲动。
“嗯，我刚到机场，等我。”
挂了电话，洛洛才感到不知不觉顶着寒风在江边走了这么久，自己的鼻子都快冻掉了，风穿过衣服的缝隙吹进她的身体里，感觉每一个毛孔都浸入了冰凉的空气。她瑟缩的在沿江大道找了个书吧，点了杯热茶，坐着等江辰。但是她的清醒好像已经迟了，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由将围巾紧了紧，又裹了裹大衣的扣子，尽量让自己蜷缩在沙发深处，似乎这样从内向外散发的寒意能离自己远一点。
就这样等了好久，洛洛都已经瞌睡得要一头栽过去了，她的头脑浑沌起来，江辰终于推着行李箱风尘仆仆的赶到。
“洛洛，你还好吗？”
“我？我很好呀。你是听说我评优资格被取消了是吧？嗨，多大点事啊，还害你这么奔波。没事啦，又不是第一次被除名了，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吃点小亏、受点小气、有点小委屈不是很正常的嘛。又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还指望全世界都惯着哄着呀。这都受不了，何以成大事！我可是如小强般生命力顽强的钱洛洛，我可是如小草般向着阳光雨露的钱洛洛，我可是…”
洛洛洋洋洒洒发挥了一大篇落选演讲，她觉得口干舌燥，晕头转向，自知在胡言乱语，却控制不住的大放厥词，她感觉自己像喝醉了酒般亢奋又晕乎。
江辰打断她“洛洛，我是问你身体还好吗？你的脸，不，你全身都红得发烫。”
他用手背轻轻贴了下洛洛的额头，知道她在发烧。
洛洛还在逻辑混乱的胡言乱语“发烧？没没没，我就是有点热，有点口渴，这里空调温度也调太高了吧。感冒？没有啦，我一向身体好得很。”
江辰一把扶起洛洛，狼狈的一手推着箱子，一手拄着晕晕乎乎的洛洛，肩上挎着洛洛的包，往门外走去，一边说着“行了，我们这就去医院。哎，你靠着我点，走直线，别往外倒。”
好不容易搀扶着走出书吧，一股冷风吹来，洛洛打了个寒噤“好冷啊！”她又感觉发烫的脸吹了凉风后人也清醒了一点“舒服！”
江辰一脸无奈的搀着洛洛，他知道这时她不能吹风，只得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身上，幸亏有辆的士及时赶到，江辰将洛洛拖进车里。
洛洛觉得全身忽冷忽热，脑子里天旋地转，眼皮直打架，一句“江辰，我好困，我先睡会，到了叫我”还没说完，就失去了力气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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