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日蚀之地
大河静静的穿过这片与世隔绝的土地，孕育无数的生灵。过剩的水汽催生出茂密的森林和众多的沼泽，特殊的环境使得云梦泽地区一直以来处于半封闭状态，也是大陆上迄今为止依然在崇拜神明的地域。
清瑶这一路上从马车里看到了无数前所未见的生物，比起人口密集的河洛，这里更像是自然的天堂。不过这份亲近自然的惬意很快就被一件突发事件打破了，他们的马车在平稳的行驶中突然打了个坎，似乎是车轮撵上了什么巨大的障碍物，车身晃了晃戛然而止，清瑶在车厢里紧紧抓住了扶手才没让自己跌下去，随即她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仍在座位上巍然不动的老人语气平淡的开口问外面的车夫，“出什么事了？”
“没事儿，车轮碾到一条小蛇打滑了，我已经踹一边去了。”车厢外车夫语气轻松的回答传进来。
蛇？！
清瑶脸色顿时就不太好了。所以说刚才那个粘腻湿滑的感觉是……但是为什么在大马路上会有蛇旁若无人的趴着啊……清瑶有些恶寒的搓了搓手臂，但是又按捺不住好奇心，于是掀起了窗帘的一角朝外张望，只瞥见一眼，她就果断的摔上了帘子。
她看见了什么？？！一条碗口粗三米来长的蛇被车轮碾成两截，然后被车夫随意踹到了路边，血肉模糊的断口还在蠕动，鲜血混合着碎肉铺了一摊。清瑶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好奇心要这么旺盛，而且，这算是哪门子的小蛇啊！她印象中的小蛇应该像在稷下后山遇到的那种一尺来长的菜花蛇，可刚才那个……分明是蟒蛇了吧……！
她深呼吸了几口，感觉胃里有些难受，面前的老人板着脸吐出一句没什么感情的话：“既然害怕那就不要看。”
清瑶张了张嘴，干巴巴的问他。
“这个……小蛇，在云梦泽很常见吗？”她回忆着车夫轻松的语气，心里感叹这里民风的彪悍。
“云梦泽的环境很适合生物生存，不仅是蛇，还有各种毒虫异兽，不过到了城区就会少一些。”老人依然没什么情绪的解释，说完又闭上了眼睛，“城区快到了。”
接下来的路程倒是很顺利，只是清瑶注意到一件很奇怪的事，好像从进入云梦泽境内开始光线就一直昏昏暗暗的。刚开始她以为是森林挡住了阳光，可进了城区她才发现并非如此，这里的天空永远被一层浓厚的乌云覆盖，即使是白天也看不见太阳。城内所有的照明设施都长明不灭，灯火摇摇曳曳的映照在古朴的石砌建筑上，划拉出光怪陆离的影子来，让这座许多年都不曾有过变化的城市更显神秘古老。而长街上来来往往的居民也许是因为长久得不到日光的照射，他们的肤色都有种近乎病态的苍白，这种奇异的景象让清瑶有些不习惯。
后来她才知道，这里的人信奉着一位特殊的神，名为东皇太一，他的神力来源于吞噬日光。在他的影响下，云梦泽的居民都把幽暗当成神的恩赐，认为幽暗能使人长生。
清瑶一面在马车里听着姜子牙给她科普云梦泽的风俗民情，一面却被车外道路两旁的卖小吃的摊贩飘来的香味勾走了注意力。她感觉肚子咕咕叫了几声，胃因为长久没有食物的填补而开始反酸，在食物香气的刺激下，她忍不住小小的咽了口唾沫——
她是真的好饿啊……！
这一路上他们几乎都是靠着车夫的干粮来维持的，别说好好吃一顿饭菜，就连街边的馒头包子都一次没买过。这一切的缘由就是：姜子牙没有钱，而她也没有带钱在身上的习惯。向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让清瑶几乎没有体会过饿肚子的滋味，因此此时此刻的“艰苦”就显得格外难捱。她忍耐了一路，但在即将到达终点的时候终于忍不了了，在经历了良久的思想争斗后，她弱弱的向姜子牙开了口：“那个，我想吃包子……”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为了几个包子低声下气，公主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也许是真的觉得这几天的伙食太过分了，姜子牙冷酷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动摇，随后又是有些为难，他沉吟了良久，叫停了马车。
车夫疑惑的回过头，只听姜子牙正色道，“你去买几个包子吧。”
车夫闻言却面露难色，“这一路上车钱是欠的，干粮也是我垫的，那这包子钱？”
这一番话听的清瑶目瞪口呆，不自觉的看向一旁脸色慢慢变黑的姜子牙。敢情这一路上他们不仅是两手空空，还是在负债前行啊……？
德高望重的老人显然也没有遭遇过这样的窘迫，他冷着脸道，“我不是说了吗，到了楚汉地界自会有人付清的，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信誉？”不愧是太古魔导，赊欠这回事也能给他说的这么大义凛然。
车夫明显被他的气势震慑，忙摆摆手矢口否认，“不是不是……唉！好吧……”他最终还是认命的下了车买包子去了，清瑶看着气的险些吹胡子瞪眼的姜子牙，突然想到“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句话，她有些想笑，但她不敢。
车夫很快捧着一包包子回来了，还很贴心的对清瑶说了句，“姑娘，趁热吃。”她打开沾着点点油渍的油纸袋，里面整整齐齐躺着几个白胖松软的包子，香气融在热气里很快雾腾腾的充满了车厢。
清瑶快要馋哭了，也顾不得烫手，用指尖捏着边沿快速的咬了一小口，就见那个小小的缺口中露出了清脆爽口的不知名野菜混合着鲜香肉沫的包子馅。她就这么一小口一小口的消灭了一个犹是烫口大包子之后，才想起来对面的姜子牙应该也是很饿了。她连忙抬起头，就看见一片热气中姜子牙一脸无欲无求的正盯着她的吃相，她有些尴尬的擦了擦沾满了油的指尖，拿出一个包子递给他，可这脾气古怪的老人却闭上眼睛撇开脸表示出拒绝，清瑶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真的不吃还是自尊心在作祟。
“……”清瑶轻轻叹了口气。有这么个倔强的老师，她突然有点同情那个还未谋面就替他们背了一身债的张良。
直到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西汉皇宫时，清瑶本以为苦难已经结束了，可万万没想到又遇到了麻烦。
她本来和车夫站在后面看着姜子牙同两个守门卫兵交涉，但不知到底是怎么交涉的，最后居然快要吵起来了。
“什么太古魔导，没听过没听过！糟老头子，再不走我们就不客气了！”
两个卫兵的话把姜子牙气的不轻，他几乎就要举起法杖对着他们的脑袋敲下去，吓得清瑶连忙跑上去打圆场。
“两位不好意思，老人家年纪大了脾气不好，我替他向你们道歉。这位老先生是你们张良军师的老师，我们长途跋涉来找他，请你们体谅老人家想见徒弟心切，麻烦通报一声吧。”
清瑶说话温和有礼又轻声细语，再加上美貌出众，两位士兵的火气马上就消了，甚至红了脸颊语带尴尬。“早说嘛……那老头不让进就骂我们愚蠢的人类，我还以为是疯子来闹事呢……”
清瑶一看姜子牙脸色又要黑了，急忙笑着把这个看起来比她还要不食人间烟火的倔强老人拉到一边，那两个士兵听了她的话，就真的派了一个通报去了。
他们几乎没有等太久，因为那士兵没一会儿就带着一个几乎是全速赶来的青年回来了。那青年还没走到跟前，远远的就惊讶的喊了一句：“老师？！”
名叫张良的男人有着微卷的银色短发，一身灰黑色镶金边的袍子，容貌俊秀儒雅，藏在单片眼镜后的灰色眸子掩饰不住的惊奇与讶异。
那两个卫兵见到刚才还被他们奚落的老人真的是张良的老师，面上不由得显露一丝畏惧，但姜子牙也不屑再与他们计较，只是对面前的青年淡淡点了点头。
……
简单的几句交谈后，张良替他们付清了车夫的欠费，然后领着他们去了他府上。只是一进去，就看到了会客厅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沙盘和军事地图。
姜子牙只略扫了一眼，捋了捋胡须，“怎么，最近有战事？”
张良点点头，“大魔神王项羽屯兵在垓下附近，君主已下令备军应战。”
老人眯起眼睛，语气欣慰，“看来你还记得为师的话。”
张良愣了愣，然后垂下眼帘欲言又止，随即他转移了话题道，“这些年老师去了哪里？一直杳无音讯。”
姜子牙从喉间冷冷的“哼”了一声，看了眼一旁因为插不进他们之间对话而显得有些多余的清瑶。“不过是教徒不善，被徒弟摆了一道而已，不过一切仍在老夫掌握之中。”
张良也将目光移到清瑶的身上，灰黑色的眼瞳中那道温润的目光看起来睿智又懵懂。
“这位姑娘是？”
“你现在不必知道，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了让你用言灵之力唤醒她的记忆。”
张良听到此处，俊秀的脸上难掩惊讶，“可我的言灵之力会对人体产生难以逆转的损害，这一点您是清楚的。”
他说话的间隙，清瑶在他脸上看到了不忍，宣告着青年内心不同于他严酷老师的善良。
清瑶低下头，她不知道这种损害具体是什么，她能否承受，更不知道它跟自己丢失的记忆比起来孰轻孰重。
议事厅陷入短暂的沉寂，随后姜子牙威严的声音响起，在两人心中投下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爆弹。
“若我说她不是普通人类，言灵之力根本伤不了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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