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智取
凭借大批补品，怨婴修为很快飙升到筑基后期。
姜明水没有让自己去想胜算多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只能尽力争取，在内心祈祷附近有做任务的同门能尽快赶来。
见微若有所感，剑上灵力化作青色灵鸟，祝她一臂之力，灵鸟叼住黑蛇般的怨气，将其猛甩出去。姜明水酝酿已久的“惊澜”一式也携着巨浪一样的灵气朝怨婴席卷而去。
怨婴避其锋芒，舍去一条手臂和一条左腿，凄厉的哀鸣回荡在刘府上空。
紧接着，它口中喷出一道乌血，乌血落地扭动着汇聚成虫子，细细簌簌朝姜明水而去。
斩断再聚，循环往复，很棘手。
姜明水胸口剧烈起伏，她持剑单膝跪在地上，虽然织云锦不沾尘埃，但额上的汗水已将乌发打湿，整洁的衣衫也显凌乱。
整个人比起刚下山时意气风发、巫山神女般的风姿狼狈了不止一星半点。
那些黑糊糊的血液又滑过来，姜明水随手召出一道“清圆”水幕净化阻挡，但水幕已经远不如起初厚实。
几番交手，怨婴看似惨烈，但其实没有伤到它的根本。
而姜明水这边，因为她的法器、功法都是上乘，也就意味着需要更多的灵力支撑。
筑基修士内府还未聚气成丹，自身灵力本就有限。现在内府灵力已快耗尽，再不解决怨婴,她很快就会成为案板上的鲜鱼，任人宰割。
姜明水知道，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明显就是她对自己灵力储备极限不明晰。
此时她内心无比后悔自己平日在凌霄偷懒耍滑，未主动去获得更多实战经验。
她擦去额上汗水，只能以基础剑招与对方硬耗，以期找准时机。
李阳三人也面对着险境，怨婴那声“召唤”，最初唤醒的其实是那些埋在泥土中的女尸。她们身上的衣物都已腐烂，腹部破了个大洞，循着生人的气味找过来，只一个照面就把李阳吓麻了。
不知何故，这些活尸凶性大发，见人就咬。
而且比起无形的怨气，显然是这些生前熟识的活尸更让太守府众人恐惧。
甚至仆役直接扔了手中的棍棒，吓瘫在地，“你的孩子不是我剖去的，不是我！”
随着这一句痛哭流涕的求饶，不断有人跪下磕头，“冤有头债有主，是夫人吩咐我们强要你们身子，你们的孩子也是夫人命我们剖出来的。”
“你们体内的紫河车也是让夫人吃了，所有一切不关我们事啊！”
“我们只是拿钱做事，本心是不想害你们的……”
付云静听见他们这番称得上无耻的话几乎惊呆了，一开始没有听懂，但她心思玲珑，虽不知全貌，但还是听出些端倪。
小姑娘从未听闻过凡人会干这种事，在她这种修真世家子弟看来，凡人都是孱弱、需要修行人保护的。
但是……奸污女子、生剖婴孩、食取紫河车，这不比阿娘用来吓唬她的邪修好多少吧？
她震惊地瞪大眼睛，心想只因为贪图钱财，就有胆子做出这种事？
寻常活尸最多炼气一层、炼气二层的修为，眼前这些活尸修为最低的也有炼气四层，三名弟子也不是傻的，汇合至一起，逐个击破，虽然手忙脚乱了些，但好歹不会有生命危险。
至于刘府的仆役，确实没有心力顾及，再加上听闻这些人做的事，确实会让人生有抵牾之心。
活尸张着血盆大口,一个又一个强壮的仆役逃脱不及，落入力大无穷的活尸的口中。它们身上腐烂程度不一，散发着恶臭。
许多活尸生前多是较小美丽的女子，面对这些强壮的男人就像柔弱的羔羊，如今却能轻易啃下他们脖颈柔软的血肉。
想想也真讽刺。
但就在三人竭力抵抗时，一只未被怨婴吞噬的怨鬼循着气息来到此地，正巧看到付云静三人将灵剑刺入活尸身体中。
怨灵面目狰狞，发出尖锐的啼哭，径自朝三名弟子飞来，浑然是不要命的攻击阵仗。
而受它的感召，越来越多怨鬼找到了这里，被眼前场景刺激地凶性大发。
“怎么回事？！”谷伊抓狂喊道：“它们不是被师姐收服了吗，这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一剑刺退一只怨鬼，“这些怨鬼怎么回事？这都快魂飞魄散了，怎么还疯了似的往前冲？”
付云静抿唇，到底是小姑娘细心一些——她眼睁睁看着一个怨鬼为回护活尸，自己挡住李阳的灵剑，不由得鼻头发酸。
这些未出世就被残忍迫害的孩子，虽已成怨鬼，但仍记得保护自己的母亲。
相较之下，她侧头看吓得屁滚尿流的仆役。
……
一时间心情五味陈杂。到底是贪心之人可怕，还是怨鬼可怕？付云静摇摇头，不再去想。
怨鬼越来越多，活尸不知疼痛，再加上碍手碍脚的刘府人，他们这边越来越吃力。
但没一个人开口抱怨，好似有一种默契：一些不安和恐惧不说出来还可以忽略，若是说出来其实很崩溃。
三人边抵挡边退，等回过神时，李阳发现自己身边已没有同门的影子了。
李阳：“……”
他与同门走散了。
他眨眨眼睛，环顾四周：刚才被他击倒的活尸躺在地上，血肉模糊。
“哐当”，他手中的灵剑掉在地上，剑柄沾上了泥土与血液。
一瞬间，李阳突然想起自己被带往凌霄时母亲泪眼婆娑的面孔，她因为常年替人浆洗衣服，双手布满伤口和茧子，所以摸脸时会痛。
但现在想来那种感觉却那么让人安心。
母亲微弯的脊背、温热的双手，临行前的嘱托，“儿啊，娘不求你有大出息，到那儿有肉有菜、有雪白的馒头，还有不漏雨的屋子。
娘也不指望你学多大本事，你能吃饱饭、安安稳稳活着，娘就知足啦！”
他娘只会翻来覆去念叨这几句，却足足念叨了近半个时辰，反反复复、替他抚平皱巴巴的补丁衣服，把家里仅有的俩鸭蛋、几个铜板塞进他的包袱……
李阳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惶恐不安，放声痛哭，“娘，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他心神沉浸在惊惧和对母亲的思念中，完全没发现一只怨鬼正朝他飞来。
“啊！”怨鬼尖利的手爪在他肩膀挠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怨鬼声音仍是婴孩，它嗅了嗅，狼吞虎咽把手爪勾带的血肉塞进嘴里。修士身体蕴含灵力，血肉对于鬼怪是大补之物。
这些怨鬼都是未出世的婴儿，本就没有受过人间礼法的教化，随心所欲，再加上魂魄不全，做事更是凭本能。
吃完李阳的血肉后，怨鬼“嘻嘻”满足笑出声，声音稚嫩可爱，但很快，血肉吞吃入腹的满足感就消失不见，紧接着是更剧烈的空虚、饥饿。
怨鬼呼啸着朝李阳飞来，李阳早已没了战意，肩膀上的伤口不仅深，还有腐蚀性的怨气，他想晕过去，已经完全没了战斗的勇气。
但他不想死，鼻涕眼泪满脸的朝师姐所在的地方跑去。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淡淡的鱼肚白，熹微欲明。
这个惊魂夜终于要结束，但杀戮和恐惧却仍未停止。
若是让姜明水知道李阳朝她这儿跑来，一定会直截了当地晕过去，或者直接把这小子一脚踢走：你师姐自身都难保了，你是要来送死吗？！
所幸姜明水还不知道，但她也已是强弓之弩，全身灵力耗尽，内府和全身灵脉都因过度透支隐隐发疼。
周围环境惨不忍睹，紧挨院子的影墙、垂花拱门和八角凉亭，都成了一堆废墟。
荷塘落进怨婴的残肢和血液，清澈的池水如今颜色怪异，一池金红的锦鲤全成了翻肚子烂鱼。
虽然姜明水身穿防御性极高的织云锦裁制的衣服，但这衣服上面并未附着法阵，加之姜明水没有灵力，到最后也与普通法衣无异。不仅背部被怨婴狠狠挠出几道烂口，衣摆也被怨婴的乌血腐蚀的破破烂烂。
一身白裙如今遍是血迹污渍，狼狈不堪。
而比起她，对面的怨婴还灵力充足。
它趴在一丛花影中，直觉告诉它对面的女修已经到了极限，它很快就能把她吞吃，不仅能一饱口福，相信吸收后它的修为会进步许多、许多。
身上伤口传来剧烈的疼痛，怨气有腐蚀血肉之效，精纯的灵力对这些邪物同样有腐蚀效果。
怨婴野兽般舔舐自己的断臂、断腿。
它还从没有吃过那么大的亏！
自他在娘胎里，就日日受供养，人脑、紫河车，再到饱含怨气的怨鬼，都是随它心意取食，它就是这儿的主宰……
它舔了舔自己的断臂，想起因躲避眼前人攻击而撕烂的母体肚子，心中生出无限的怨毒与委屈。
它要折磨她，把她一点一点撕碎。
怨婴咧开嘴笑了，它弓起背，眼睛盯着的是姜明水的内府要害——
见微发出几不可察的嗡鸣，姜明水安抚地握紧剑柄，继续保持一个毫无防备的姿态，实则隐在袍袖里的左手掐诀，一招“莲华”已经蓄势待发。
她暗自安慰自己：这怨婴未出世就被炼化，缺少心机谋算，再加上在这儿难寻敌手，一定是傲慢自大的。
与筑基期对敌的经验，不仅她缺少，这怨婴也缺少。
胜算还是很大的。姜明水握紧剑柄。
远处不时传来叫嚷声、哭嚎声，纷乱嘈杂，想到自己的四个师弟师妹，姜明水咽了口口水，心想：一定要赢。
气氛紧绷。一时间，一人一婴，都不由绷紧了身子。
刹那间，怨婴忽然动了！像一道漆黑的影子。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间，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师姐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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