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桃源镇很大，几乎每一户都有人家，找到这个空房间的时候已经傍晚。
“凶手是不是已经走了？我们安全了？”车夫一路走来，变得很乐观。
他们到现在只发现了数不清的尸体，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不是说鬼会在晚上行动，现在还没到点。”
“可是那位不是说凶手是魔吗？魔也晚上行动？”
车夫口中的那位看了他两一眼：“我胡说的，你也信？”
他继而掀起窗户，看了眼外面，只看见越发昏暗的天空，似乎从这一刻起桃源镇才露出一点诡异来。
空气变得浓稠，难以入肺，总让人有种快要缺氧的错觉。
“要下雨了。”车夫就着顾俗撑起的窗户看过去，不安地搓了搓手指，“一般人都是在雨天出事。”
外面不仅人声，就连动物声都没有，风吹起门口的一颗老槐树，只有风吹树叶的哗哗声不断响起。
风雨欲来。
等天色彻底暗下来，大雨倾盆而下，无数雨点砸到地面，发出密集的啪啪声。
这样的环境下，一切声音都能被掩盖下去。
他们就像被困在暴雨里的旅客，不知道这场暴雨是对他们的禁锢，还是保护。
“他又醒了！”车夫和床边的苏扶风说。
老头被他们安置在床上，这时候挣扎着，嘴唇嗫嚅，说的话被掩盖在大雨下。
苏扶风来到床边，耳朵凑到老人嘴边，才听到他说的话。
“杀人了！稀碎，稀碎！死完了……”
车夫和顾俗凑到他们身边，凝神听他的话。
现在他们身处险境，抓紧机会找线索，这个老头是桃源镇事件的当事人，说不定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线索。
结果让他们失望了，老头翻来覆去地重复这几句话，没有任何价值。
车夫失望坐回矮凳上：“知道有人杀人，尸体都碎了，稀碎……这什么变态能干出来这事？”
他义愤填膺。
“跟我们没关系。”苏扶风再次点了老头地睡穴，万一老头失控发出动静，很可能引来脏东西。
苏扶风抱紧颤抖的微云剑，感受到他的害怕：“我们不会出事的，在这等就好。”
“好，仙君，我都听你的。”车夫随机应变的本事从进入桃源镇那一刻就已经体现出来，如今寄人篱下，除了命，要什么他都可以考虑。
顾俗冷笑：“万一不行呢？你凭什么保证我们不会出事？”
苏扶风侧脸瞥他一眼，淡漠收回目光：“你会不会出事我没法保证。”
顾俗笑一僵，维持不下去狂霸的面具。
气氛变了。
他们两个之间就像割据成两个阵营，中间一条名为车夫的楚河汉界在他们中间均匀地划分他们两个。
车夫移了移矮凳，默默距离苏扶风更近一些，沉默无言地表达了他的站队。
他不禁在心里想，这两个人太怪了。
两人没有那种欲让其死的深仇大恨，表面上两人之间关系甚至有点生疏，却无时无刻不在展露着两人的磁场不合的事实。
他凝眉思索，终想出一个贴切的形容。
——宿敌。
是那种非常默契的敌对，仿佛天生如此。
不需要任何外在因素。
大雨没有停下的意思，很快就在地面上积起一个个小水洼。
“桃源镇有一条很深的大河，暂时不会造成水患。”车夫来过这，还和镇里的人聊过天。
但是如果大雨一直不停，总有一天会把河床填满，村子被淹只是早晚的事。
罪魁祸首把整个桃源镇的人都杀了，所以没有人可以通风报信，但总有人会路过这里，他们和自己这一行人一样，被困在桃源镇。
等到大雨把桃源镇淹没，镇里发生的一切都会随之一起被掩埋，那些建筑，那些尸体，包括困在里面的活人。
罪恶会被大雨冲刷，不留痕迹。
“他不会亲自动手？”车夫显然也想到这一层。
苏扶风否定：“大雨可以冲刷罪恶，但他多半不会把我们留到那时候再处理。”
“变态！”车夫又啐了一口。
苏扶风想起一个人，或许不能够称之为人。
他是个鬼修，来历成谜，独来独往。别的鬼修最爱结党，却没听说过他身边出现过任何鬼修或者别的什么。
比起鬼修，他更像一个魔修。
平时悄无声息得像没有这个人，但每做一次恶都会轰动修真界。
事后所有痕迹都被雨水冲刷。
来时无影，去时无踪。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十二鬼君之一——沈全。
令此人闻名修真界的事件就发生在近期，屠了一镇后在姚家全力围攻下全身而退。
沈全现在还在桃源镇，在不久之后，和姚家家主对上。
这场大雨唤醒了苏扶风对沈全的记忆。
沈全在修真界还有一个诨号——佛手蛇心。
皆是由于沈全残忍杀害人之后会把尸体的姿势摆放成那人生前最开心的画面。
不知道他怎么发现人心中最美好的时光。
有人说鬼君沈全洞悉人心，有人说沈全在杀人前一直窥探之他们。
剑宗也插手过追击沈全的行动，最后都失败了，幸好剑宗弟子人没事。
桃源镇的这场大雨，那一对洞房花烛的新婚夫妻，和乐融融的四口之家，四世同堂……不正是鬼君沈全的手段？
真的是他，那就棘手了。
现在的大师兄怎能对付得了这号人物？
姚家来的那一天，苏扶风的尸体差不多已经可以和这镇子里的人混为一体了。
苏扶风抬手接了纸雨水，凑近鼻子闻了闻，闻到丝丝腥味和属于雨水的酸味。
皱了皱眉。
车夫见状不安问道：“怎么了仙君？这雨是不是有毒，人一碰到就会被腐蚀的那种，或者变成丧尸？”
“你很有见识。”苏扶风夸道。
车夫立马远离苏扶风和他手里的纸张，以及窗边任何可能有雨水的地方。
苏扶风沾了点纸上的水渍，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他随手把纸扔到地上，遗憾道：“不过猜错了。”
车夫想起刚刚的害怕，稍微有点气怒道：“仙君！”
苏扶风挑眉：“怎么了？”
“……真是见多识广。”
实乃能屈能伸第一人。
顾俗冷哼一声，显然看不上见风使舵的车夫，也不太看得上故弄玄虚的苏扶风。
在他眼里，这世界上只有两种生物，他自己和蝼蚁。
“这雨水没什么问题，你们可以试着去外面走一遭试试。”他明显不安好心，别说苏扶风，就连车夫也警惕地再离他远点，眼神中明晃晃写着这人不正常。
但是他不说，纵然有仙君撑腰，他也是不敢得罪这人的。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他的一贯守则。
如果此刻在这里的是温修瑾，他早就发号施令了。
既然雨水没问题，他也学者苏扶风，接了一手的雨水。
他摸了摸手上的水，疑惑道：“这雨怎么这么稠？不像雨，有点像鼻涕。”
他恶心地用裤腿擦掉手上的雨，有点不敢想象这是什么。
不过人家金枝玉叶小仙君都摸了一把，他摸一下怎么了？
车夫瞬间释然，忽略苏扶风只用食指和拇指触碰了一下的事实。
人总是下意识去排除掉对自己不利的发现。
车夫眼睛忍不住地往外瞥，还真让他有了发现：“我怎么感觉那里有东西在动？”
夜幕太黑，加上雨水的阻碍，人的视线受到很大的阻碍，看不清太远的东西。
车夫说出这句话之后，微云又开始害怕了。
苏扶风极目远眺，他是剑修，眼睛比一般人看到的更多，几个人影在不是太远的地方，做着平时做的事情：“那不过是被风吹起来的树叶。你太焦虑了，别再自己吓自己。”
微云平静了。
车夫也被安慰了。
过了一会：“我怎么听到孩子的声音？他们……在唱歌？”
苏扶风：“李瘸子，小瘸子，家里两个小鬼子。是这个吗？”
“是这个，是这个，原来是你啊。”
车夫此时变得尤为单纯，但微云不买账了。
微云知道苏扶风不会这个，隐隐猜到他在骗自己。
那么车夫看到的东西就不是树叶，说不定是那个什么东西。
苏扶风摸着剑鞘，像在抚摸孩子的头：“就算有什么，不是还有我？我不会让他伤害到你。”
微云小幅度左右转了转，似乎在摇头。苏扶风猜得到他一柄神剑，自然不会想躲在人类身后。
“别有心理负担，我自愿如此。”
微云平静下来。
安静了一会。
车夫哽咽一下：“小仙君，你真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孩子。有你在，我不怕了！”
苏扶风知他又误会了：“……你怕一点倒也没关系”
“有你如此安慰，我岂有怕的道理，那不是太伤小仙君的心？”车夫猛摇头，铁骨铮铮，一副马上要英勇就义的样子。
苏扶风：“……”不伤心，真的
外面的雨还在继续，烟雨中的影子却越来越清晰。
“李瘸子，小瘸子，家里两个小鬼子。”
他们已经到了可以用肉眼看见的地步，甚至被雨水冲击贴在脸上的头发也能窥得一二，根本就不是什么树叶。
车夫终于知道刚刚看到了不是错觉，是苏扶风在安慰他。
他手脚发软，跌坐在苏扶风腿边。
“仙君，你不会让他们伤害我的吧？”
苏扶风反问：“你不是不害怕？”
“特定环境，特定说法。”
“这个道理对我也适应不是吗？”
“……”
车夫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可是他们往这边来了啊！”
他甚至能看清前面那个小孩面粉团子一样苍白诡异的脸。
他们正在目不斜视的前行，目标正是他们藏身的这户人家。
一只手落到他肩膀上。
车夫抖得厉害：“你别过来，我们仙君在这呢。”
然而他小仙君这时温声说：“别怕。”
可是他现在有危险啊！
车夫猛地了然——他只会口头安慰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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