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祛寒
异乡异客，周彩凤和孙乐灵都有些放不开，唯独陈思瑶，兴许神经大条惯了，跟在自己家里似的，没半点不适应，听完赵宇林的话，便开始打房梁上那些肉的主意。
“你的硬币借我使使。”
她走到赵宇林身畔，手掌心向他摊开。
赵宇林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小妞是想学自己的硬币飞刀，把挂风干牦牛肉的绳子切断。
“我觉得你这招还不如撒泼打滚好使。”赵宇林自然没把自己的幸运币给她。
陈思瑶清眉微蹙，她四下看了看，找不着梯子之类的东西，三四张凳子也无一例外都是矮凳，不足以让她踩着去取下房梁上的肉肉。
水烧开了，赵宇林不管美女警察一脸馋相加纠结，从墙边拿了个木盆，舀好热水端到众人取暖的火炉旁边：“都把鞋子脱了吧，泡个热水脚驱寒。”
这地方鬼都不生蛋，寒意入骨生了病，可是十足的麻烦。
孙乐灵又忸怩起来，幽怨的目光带着几分楚楚可怜，凝望着自己的保镖。
那道目光险些看得赵宇林心肠融化，离了燕京离了孙崇岳，自己便是这远山远水里，大小姐唯一能倚靠的肩膀。
不消多猜，他知道孙乐灵的心思，有些溺爱地笑了，说道：“别担心，穿着那么厚的鞋子爬了半座山，脚上都有点味道，再说你脚又不臭，怕什么？”
周彩凤不禁莞尔，同行几日，孙乐灵对赵宇林暗藏的情愫，她早就看出来了，此时只觉得这小了自己三岁的小情敌妹妹可爱，至少相似的小女儿家扭捏姿态，她自己是做不出来了，装都装不像。
她忽然在想，成熟懂事得太早，有时候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比如，不如小女生那么惹人疼爱。
“泡脚啊？我喜欢我喜欢！”
哪儿哪儿都有陈思瑶，踩着小碎步噔噔噔噔跑到火炉旁边，脱了鞋就把脚往木盆里塞，然后欲仙欲死地仰天长叹一声：“啊，好爽啊！”
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经历了搬进竹溪园之前那件事之后，她最怕的就是生病，尤其害怕感冒，潜意识里不自觉地就会联想起黑寡妇，和那一夜险些长眠的噩梦。
有了闺蜜做先锋打头阵，孙乐灵这才小心翼翼脱了鞋，褪下袜子，将一双玲珑小脚放进热水里。
盆子挺大，三个女生的脚也精致小巧，六只脚拼凑在盆里，刚好合适，并不会打挤。
“姐夫，我呢？”
周一点指着自己，表情无辜。
他看到屋里还有个木盆，被赵宇林无情拒绝：“想多了，那个是洗脸用的。”
“那咱俩不泡脚吗？泡晚了染上风寒怎么办？姐夫你可不能重色轻友啊。”周一点演技极好，眼里已经泪汪汪的闪烁着光芒，想必在家的时候没少跟姐姐装可怜。
赵宇林邪性一笑，说道：“你是我唯一的小舅子，我怎么能不关心你呢？”
周家幺公子神情一怔，空气中，仿佛流转着某种不祥的元素。
果不其然，他的预感很快得到了印证。
“来来来，姐夫带你去耍耍，给你身体好生祛寒。”
赵宇林找了张破布留给女生们等一下擦脚用，然后站在门口，一脸大灰狼蒙骗小白兔的笑容，向周一点招手。
“姐夫，我忽然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暖流，好像不怎么怕冷了。”周一点瞳孔里弥漫着极度的恐惧，屁股蹭着矮凳，往后退缩。
赵宇林只是盯着他笑，并不说话，只是那笑容多少泛着冰冷，比屋外芭蕉树叶上挂着的冰晶还冷。
周一点求救的眼神投向自己的亲姐姐，周彩凤望着男朋友痴痴地笑，对弟弟传来的讯号视而不见。
娶了媳妇儿忘了娘，找了男人扔了弟。
周一点放弃最后的挣扎，义愤填膺地拍了下大腿，继而站起来，神情是决然的，仿若视死如归，嘴上念着前朝义士的著名诗句：“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嗯，挺慷慨挺激昂的。”赵宇林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走吧周壮士？”
……
……
化龙谷寒得出奇，无论从经纬度还是海拔来看，这地方都不应该这么冷，但它偏偏就是这么冷。
周一点又学着往些年中老年人的姿势，双手抱着缩在袖子里，一个劲儿唆着鼻涕，跟着赵宇林出了暖和的小茅屋。
“姐夫，你说这么冷的地儿，光景该很贫瘠才是，怎么这草啊树啊的，都长得这么茂盛呢？”
他望着遍目绿野，不由好奇。
抛开天寒地冻的气温不谈，整座化龙谷的景象，看上去与莺飞草长的艳阳春天毫无二致，透过生机勃勃的表象，有着细思极恐的诡异。
草木皆深。
赵宇林扒拉开垂在头顶的柳枝，说道：“你姐夫我是一介武夫，又不搞研究的，你问我没什么用，有机会找那些大博士问问，没准儿能问出个所以然。”
“那你跟我姐说，你相信那个白蛇化冰龙的神话，是真信咯？”周一点又问道。
赵宇林说道：“像我这种没文化的人，遇上这种解释不了的异象，只能往那些封建迷信的方面上想，不过我倒也要提醒你一句。”
“什么？”
“鬼神之说，不可尽信，但还是心存敬畏的好。”
说这话的时候，赵宇林神情格外肃穆，老头子当年也对他原封不动地讲过这番话，他起初不以为然，权当耳旁风听了就算了。
但后来出了龙洞村，跟死人活人打的交道不少，也见识听闻过太多吊诡怪事，逐渐地，便将这番话烙印在了心头。
“我可是高等学府的高材生，新时代的好少年，读书人不信牛鬼蛇神。”周一点将鼻涕吸回鼻腔，作态有些邋遢，跟赵宇林当初的反应一模一样。
赵宇林不在这件事上纠结，反正像那些怪力乱神的诡僻轶事，寻常人一辈子也未必能见到几回，爱信则信，不信也罢。
“我说你小子，转移话题也让你转移了，现在是不是该老老实实听话了？”
“哪有转移话题嘛，我真的是觉得古怪。”
周一点委屈道：“我听我姐的，我姐听你的，我现在就是那在劫难逃的杨白劳，被坑得无力反抗了，没心思跟你俩耍心思咯！”
“觉悟还不错。”
赵宇林并不介意自己被说成黄世仁，望着半山腰上的小茅屋，说道：“第一天，我也不过分要求你，你就从这儿往茅屋那儿跑，跑十个来回就能吃午饭了。”
周一点看向茅草屋，顿时生无可恋。
距离不算远，十个来回加在一块，差不多一万米的脚力，关键在于山脊实在陡峭，且坑坑洼洼很难踏足，先前赵宇林带着女生们往上爬，走得很艰难，足足爬了半个多钟头，现在要让周一点用跑的，后者自然觉得艰难。
“姐夫，你这是想累死几头牛啊！”周一点望着山脊悲恸。
赵宇林嘴角划过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意，说道：“一胆二力三功夫，我今天放你一马，暂且先不练你的胆子，只让你练练力气，你如果觉得辛苦呢，咱可以按照正常程序走。”
“练胆子是吧？”
周一点跃跃欲试，他从小就特别野，基本没怕过什么，在那偌大的周家庄园里，即便那位永远如虎将眠的周半雄老爷子，人人敬畏，他却自幼不怂半点，更别说当时还健在的父亲和母亲了。
可以说整个庄园上下，能管住周一点的只有周彩凤。
这样的少年，自然不觉胆魄，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好啊。”
赵宇林懒得奚落，兴致缺缺地低垂着眼皮，伸手指着茅屋更上方的山顶，说道：“爬上去，那里的地势很平坦，有很多你在外面看不到的稀缺动物。”
周一点愈发兴奋：“有什么？会不会遇上传说中的雪豹？”
“运气好的话，可能会遇上。”赵宇林散漫说道。
“好！那咱们走，去练练胆子！”周一点踏着欢快的步伐，朝将近六百米高的山隘跑去，跑出一段路，听见身后没动静，不由得转身看去，发现赵宇林仍然站在柳树下，一动未动。
赵宇林怀抱双手，提高了音量，说道：“说好了是练胆子，当然是你自己独身去，有我跟在旁边，肯定不忍心看你被野兽吃掉要救你，那就没意义了。”
周一点面如菜色。
“去吧。”
赵宇林挥了挥手：“这里的珍惜动物特别多，而且大部分都是食草动物，你运气好一些，我估计不会碰上一头饥肠辘辘的雪豹之类的，还有那种盘在石头上饿了好几天的大猫，好像叫猞猁还是什么来着。哦对了，这里跟西藏交界，还有棕熊，遇上了记得别跑，跟它正面刚，那样你会死得比较有尊严。”
周一点目瞪狗呆。
赵宇林别过来，用手拍了拍身旁的柳树，喊道：“这棵树木质不错，等你死了，我把这棵树砍了写上你的名字，给你立个衣冠冢，反正到时候你指定有去无回，明天早上就成了一坨熊的粪便，或者雪豹的粪便了，就算没被吃完，为了不让你姐姐看到你死无全尸伤心，我也是不会去替你收尸的。”
“抱歉，只能让你曝尸荒野了，但是不要难过，姐夫是爱你的，而且你姐夫我以前做过这种事，特擅长给人刻墓碑。”
“你想写什么墓志铭，提前告诉我，我记着。”
周一点嗖嗖嗖冲回来，双手伏地腰身弯弓，是起跑的动作：“不就是十圈嘛，我跑就是了，至于这么吓唬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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