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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源氏物语


安子公主被太子妃咄咄的目光逼迫的正视,脸上装点的单薄的礼貌在惊讶中褪去,脸庞的线条呈现出紧绷的警惕。

        太子妃嘴唇边擒着幽幽的笑意,看着她,觉得十分有趣的摸了摸公主殿下的脸颊,要把安子脸上那单薄的伪装撇的更远一点。少女只觉得太子妃袖中笼着一丛幽昙,艳红的指甲上残余着清淡飘渺的气息,那正是如朱雀一般的气息。

        少女内亲王只觉得自己的那位兄长正站在自己身后,修长的手指正搭着自己的肩膀,让自己躲避不得的承受太子妃的逼近。

        太子妃说话的声音响彻在安子耳边,但最显眼的还是唇的艳红勾出的弧度。

        “源氏公子如今与太子殿敌对,您依旧装作若无其事,也太凉薄了些。二人如今早就势同水火,虽然未曾图穷匕现,可是别人不知道如何,公主您又怎么能装聋作哑呢?”

        肩膀上那双不存在的手渐渐游移到了脖子上。

        “朱雀殿与源氏大臣都是我的兄长,也都不仅是我的兄长。您想要在我这里寻求什么回答?无论我回答了什么,对眼下的局面都是没有用的。如果您真的想要一些有所助益的东西,为什么不好好相劝太子殿下,毕竟朱雀殿是您的丈夫,而我只是他的手足之一而已。”安子公主避重就轻,她不接话头,摆低姿态了。幻想中那冷冷发手指在咽喉上抚摸,似乎对那里的衣领花纹爱不释手。

        “您现在还不愿意说真话吗?”可太子妃又迫近一步,安子也随之倒退一步,仿佛扎进了虚空中某人的怀抱。这一步里的退让,只是助长了太子妃谈性中的猖狂,但又与太子妃曾经在安子公主外婆家中展露的娇纵不同。那浮于表面轻易就可以打击的娇纵,和现在破釜沉舟暗藏锋芒的猖狂是两回事。

        “瞧,不用我多说,您言谈中不肯暴露的,其实是您心里还是向着您的亲生兄长多些。如果要辩驳我,那么为什么不去劝劝朱雀呢?”太子妃押昵的去摸着公主的脸颊,涂抹着东西在那里般细致,可又像在鉴赏什么死物似的,动作与虚幻中另一只手动作重合。安子保持着沉静,仿佛自己是一尊窑烧出来的新瓷,任点染勾抹。

        不存在的手玩腻了那花纹,像蛇一样攀上了安子的脸。少女内亲王只觉得口鼻中都盈满了幽昙的香气,深沉的无处可躲。闭上眼睛,显出一种被逼迫的沉静来。

        可这副样子只是扩大了太子妃的得寸进尺与贪得无厌。

        安子听见一声轻笑。仿佛是身后抱着她的虚影发出的,这笑声惊的她把那双手打掉,身后幻想出的影子也一下子被打散了。

        可其实那笑声是太子妃发出来的。身量略高的她代替了虚影,把公主殿下拽进怀里,在她耳边絮语喃喃:“他曾经那么喜欢你,你不肯帮他,然后现在连见他的勇气都没有了吗?或者一句话,我只要一句话。”

        “太子妃慎言。您就算逼迫我说这些话是对您没有好处的。”说不上闪躲,可安子公主本能的抗拒与太子妃的接近。她审视自己这位嫂子脸上的每一根线条,这个女人已经被擦去过去所有的影子,被朱雀编织上自己的那种独有的痕迹和沟壑。

        那阴郁里藏着游鱼似的锋芒。仿佛是参天树木的根系延展,把别的树木都支配为自己的从属。

        此刻她迫不及待,跃跃欲试的想要在安子身上试刀。

        “好处”太子妃呵气如兰,流转的眼眸在词句最后凝滞,仿佛让人看见河水渐冻。“我想要的是一个回答,安子殿下。只是一句话。告诉我,您在怕说了这句话就暴露了您是一个多无情的人吗?”

        太子妃本来只是叹息,后来声音低沉下去,那双眼睛不动了,她看着安子,那眼睛里的活气像随时露水散了一样,悬浮在一片寒光里等着回答。

        “我”

        想要说的回答是什么,继续欺骗躲避,是在显出怯弱。有些事情,是说不出来的,就算已经有答案,还是在沉默里自欺欺人。

        “一句话,我和朱雀殿都只要一句话。”太子妃像溺毙的人要抱紧身边的所有东西似的,她抱着安子,像在倾诉,像在哀悼。呼出的气湿漉漉的打在安子的脖子上。

        唐土的志怪画卷中曾说过在大雾的海上,无星也无月的夜晚,会有鲛人歌唱,如泣如诉,它们用歌声吸引猎物,在猎物被引诱而靠近的时候,就会把猎物拖下海水,咬断咽喉。

        太子妃的呼吸喷洒到的地方已经是一片湿气,却不存在活人有的任何气味。正和她寇丹艳红、幽昙夜放的袖间不同。她似乎难过的在哭泣,宛然辗转的揪着衣服,可绝对不是脆弱。

        更像是吟唱后的海妖,等待着

        “安子殿下?太子妃宫?您在哪?”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和呼唤声,原来是侍女前来寻人了。在室内遍寻不着的走动。

        安子被人声惊醒了,她慌张的推开了身侧的太子妃,女人踉跄了一下,站住脚,安子看清了她脸上并不存在什么泪痕,只是整个眼球都漆黑深邃,没有眼白。让人想起深渊与海,鬼与黑夜。

        侍女听见推搡声,进来的时候正看见这两位贵人面对面互相站着,太子妃宫似乎刚才有过激烈的情感激荡,眼眶微红,而安子公主站在对面,侍女一进来她就别过头,躲避太子妃宫的视线,说:“有什么事?”

        侍女跪下,心中浮想联翩这二人怎么了,面上却谦卑的回答:“陛下也来了,听说您在这要您也来,请您一起去赴宴呢。”

        “好的,我马上就过去。”

        安子拢了拢自己的唐衣,就要随之离开。站在原地眼眶微红的太子妃却在二人要踏出去的最后一步,自顾自的大声笑出来。

        安子与侍女最后回头看她,只见原本衣着华美的太子妃宫,捧着脸对她们的背影发笑,笑的眼泪都掉落了,婚后会染黑的牙齿启唇露出一片漆黑,眼睛里落下的眼泪流淌过脸上的铅粉,一滴滴的漆黑眼泪像经过水而褪色的画上墨滴,从她脸上脱落了妆容,剥落她精美容色,留下真实的狼狈。

        安子公主不愿再看她,踏出这个樱花飞舞的暮春院落。

        ——您真是残忍

        那是含着泪笑的她最后的口型。

        、

        “安子,过来。”桐壶天皇揽着藤壶女御对自己的女儿招手。

        满座的女房与宫妃注视着到来的安子,见她行止和宜,自然的微笑着行礼后,模样迟疑的坐到桐壶天皇身边,心中想要看好戏的心态就受了挫败。

        但藤壶女御身居高位,不是低微的桐壶更衣那样可以随意置啄的人物,故而席间气氛融合,一齐说着好话祝贺藤壶女御。

        “一转眼你已经这么大了,看到你现在的模样,桐壶也不会怪寡人了吧。”

        这是个很奇怪的场景,身边有着肖似桐壶更衣的藤壶女御,天皇却还对着安子表示对桐壶的思念。

        天皇身边的女官听到他提起桐壶,也都做出一副思念与可惜的模样频频拭泪。连有孕的藤壶女御,也轻轻抚着桐壶天皇的背,表示了温柔的支持。

        安子眼前重现的是母亲憔悴的脸,那个被称呼为倾城美人的女人,其实怎么及的上,面前这位年轻的藤壶女御珠圆玉润。

        那个时候深宫中包裹那个女人的除了天皇的爱意,就是妃子们的妒恨。在天皇不来召幸她的时候,她像一张苍白的美人画似的伶仃,而天皇的到来,只是意味着那个女人往自己的皮相上抹上血一样的胭脂而已。连那胭脂,当对镜梳妆的时候,都让人以为那是她呕出都血而已。

        而当她死后,终于不用再装饰那张画皮后,新的替代者出现了。比她更年轻、更尊贵的女性取代了她。而提起她的名字,那些曾经心中养着恶鬼撕咬她的女人也能够从眼睛里挤出泪水,说桐壶更衣人品可爱、容貌美丽,英年早逝,嘘唏,多么可惜。

        天皇心中的桐壶更衣美丽可怜,无一处不美。那个憔悴的女人,只有安子一个人知道。

        而现在,这些都是另一个女人的了。

        她眼睛里泛起雾来,那雾气凝结,便梨花带雨的落着眼泪。“但母亲看见父皇你为了我们而憔悴的模样,又该有多心痛啊。”少女语气中带着无限的怅惘。“尤记昔年您鬓边还未曾有如此多的白发。您多年都在为母亲自伤,母亲又怎么能安心往生。”

        “明镜中所难免凋谢的正是年华。但见到你现在如此懂事,又有什么不值得呢?”

        众人听这天家的父慈女孝,都觉得安子公主有如此圣恩,桐壶更衣真是死得其所了。今上与安子公主一起思念更衣音容相貌,以此时的景致思喻,作和歌白纸上,座中传颂和歌,泣下者多,纷纷感叹这思念之可歌可泣。

        而后,桐壶天皇将藤壶女御请来,抚摸着她的手说:“我常常担心能不能将你抚养好。如今你长大了。但我已经自觉精力不济了,然而藤壶如今却如你母亲曾经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欣喜与惶恐。她腹中的孩儿在我眼里像是过去的你与你兄长,可我自觉已经没有多余的余力去看他长大,我今天叫你前来,是希望你担任这孩子的保护人,请你教导、保护他。”

        、

        “桐壶天皇刚刚又给了那位姬君好大的荣耀,哎呀,我想到这里就觉得越来越等不及了。”

        依旧是那个房间,衣着华丽的太子妃捧着镜子,像木偶一样坐在那,散发的太子朱雀捏起她鲜红的的手指在鼻尖眯起眼睛嗅着。这副夫妻亲密的闺房之乐,因为一边一位黑色狩衣的阴阳师的存在奇怪不少。

        可朱雀丝毫不在意这个,他着迷的追寻着妻子指甲里头细微的香气,如同品香凝神静气。

        一边黑袍的阴阳师冷眼瞧着这场景,也觉得有趣了,于是他一挥手,太子妃的另一只手从手腕那里断开,镜子“哐”的一声砸在地板上,那女人的手腕那只滴落了几滴黑血,还一下子就被镜子吸收的无影无踪了,伤口处的血肉不像是活体,宛如树木似的盘绕在一起。

        黑衣阴阳师的阴阳师芦屋道满,嗅着被斩下的手指尖那里残存的气息,满足的舒适的喟然长叹:“只有被皇家像饲养祭品一样养大的内亲王才会用的香料,加上这位姬君天生高贵的血脉,和血肉里充沛的灵力,这样的人物才会让人觉得万中无一。啊,一想到,她即将要被我等享用,就觉得别的的食物现下已然食之无味了。”

        “你还没有解决掉安倍晴明,一日除不去他,那么一日”朱雀放下女人的收,冷冷的说。

        芦屋道满所捧着的那只手忽然化为黑雾,重新回到太子妃的手腕处,凝为一只手,恢复如初。

        “你就只能想想这些了。”

        阴阳师哑然半晌,然后大笑着回答:“此时你与我一样,都在等待那时到来。不过于我,那位公主是听闻不久后才来寻觅的佳肴,而于您是多年无法得偿所愿的希望。您心中的失落,不比在下在等待中的煎熬少。我说的对吗?”

        芦屋道满这个机灵抖的不是时候,朱雀这种喜乐不见于形色的人物脸上也出现一丝愠色。

        他十指结印,凌空中盘旋出一团黑气,如疾风冲芦屋道满而来,阴阳师的折扇抛出接住了这一击,但扇面立刻也被黑雾吞噬殆尽。

        “嗨嗨嗨。”这位经常游荡在拨磨一带的阴阳师语气上还带着被平安京中的贵族所不喜爱的乡下口音与习惯,那种闲散更像懒散。“不要心急吗?我们现在撕破脸,无论是谁都很难做的。毕竟你还需要我解决安倍晴明。”

        “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朱雀冷冷的回答,在脸上徐徐露出一个不知道针对了谁的冷笑:“我要的不是解决,而是安倍晴明在那之后,于这平安京中,永不能翻身。”

        “这番吩咐,您是出于政敌的嫉恨,还是因为男人的妒忌?”芦屋道满说着拿出一个盒子,在盒子后面轻笑。“不过请放心,无论是什么理由。在打开盒子前,谁也无法知道是什么结果。”

        、

        被钦点为保护人,对于安子和整个平安京,只是在热锅上倒下油,外人看着热闹,内里却滚沸的煎熬。

        不止朝堂上议论纷纷,年龄正值花信的安子公主,在多年来兄长的刻意保护下没有被狂蜂浪蝶烦扰的深闺,也多了很多窥探的目光。

        桐壶天皇给予的这个保护人的身份,在双方身份都尊贵的情况下,正是锦上添花,只是把身处深宫的安子也牵扯进来,让光源氏极为不安。

        他命人在门户边系好铃铛,一有大胆的狂徒胆敢轻易靠近,循着铃铛出现的恶犬就足以吓的他们落荒而逃。再拿了那些送给妹妹的情书,亲自捉笔,给写了和歌唱和求爱的男子回信,以谆谆教导的口吻把对方的诗歌批判了个遍。

        平安京的年轻男子中哀鸿遍野,连头中将都来抱怨他不近人情,光源氏冷哼着和损友谈论这些人如何轻浮不可靠,借此抒发怨气,头中将苦笑着与他分说。

        “性格温柔,容颜美丽如安子公主,有追求者正是其优秀的体现,你何苦做恶人,坏了这些风雅之事呢?平安京中大半少年的心都系在安子公主身上,你倒好,做了那个不是风情的人,连和歌都给人退了回去。好好的一桩桩姻缘就此被你弄的哀鸿遍野。”

        梅雨时节,又恰逢斋戒。阴阳寮卜算近日阴气过重,出门容易冒犯鬼神,故而人们都久居室内躲避不详。源氏因此长住宫中。几日后,安倍晴明与芦屋道满将要比试,而安倍晴明却还得被派去加固平安京的结界,源氏无法与他交流。这关乎了阴阳寮一方的把控要事毫无把握,也是光源氏这几日心情烦躁的原因。

        他是不能输的。

        头中将何尝不知道此时朝中的势力,此时打趣也是为了排遣忧思。头中将虽然是左大臣的儿子,但他同时也是右大臣的女婿,此时说别的不合适,二人之间只谈风月,倒是免去了朝政帷幄时的尖锐。

        此时的夜中,雨水在庭中坠落,和已经败落光的樱花一起卷入了水渠。二人身处桐壶院交谈,隐约可以听见水流涌动的声音。光源氏听的入迷,又想起梦中成年的安子。心中沟壑如平安京的地下暗河,魑魅魍魉,在黑夜里蠢蠢欲动。

        此时一墙之隔的后院,被金铃环绕的深闺,铃铛被溅落的雨水打湿,暗哑了声音。

        殿中点着烛火,侍女被遣退出去。安子公主借烛光对镜涂抹口脂,她的绯袴艳红,肌襦绊贴合着颈部细腻的肌肤。黑发披散在衣物上,恍如水墨画的被雨水晕染,浓艳如黑沉夜色。膝盖上平放着素白刀身的小狐丸,另一边则是用朱红勾勒了眉眼的狐狸面具。

        她起身拿起面具,小狐丸也由刀剑“腾”的变成了小小孩童的样子蹲在她肩膀上。

        她像一阵青烟一样飘进外头的雨幕中,当雨水触碰到她的衣物前,她的身影已经像是融化的蜡像一样消失。只留镜中红烛对照,梳子与口脂在镜中默然。

        水一向是最好的媒介,而夜晚则是百鬼行动的时刻,人间的平安京已经湮灭烛火,而镜像中的【彼世】才刚开始最盛大的时刻。

        稻荷神伏丰的鸟居连绵,簧火点亮了起伏的山脉,巨大的钟鼓被敲响,高塔上风铃边跃过模糊的身影。妖怪与神明在街市上熙熙攘攘,天空中流云诡谲飞腾过龙影蛇身。驾驭着彩云与风雷的妖怪来往于此,使御着雨与雷的神明时隐时现。翻滚的天幕正是人间涌动的暗河,鸦天坐在最高处楼塔的飞檐边,樱花一如既往的盛开在脚下,只是当初还是个少年模样的妖怪,已经全然脱去了青涩的痕迹。

        妖怪少年,现在外表上已经可以称为一个男人了。他具备了成年标志中,更加具备攻击性的眉眼棱角,泠泠的萤绿色瞳孔覆盖在眼眶里,有深渊般的渊默。身高也比起过去高了一大截。因为是妖物的缘故,他的原形远比人形更为高大。妖怪维持人形不仅会弱化自身,还需要花费妖力维持,所除非必要,大多数妖怪都会以原形面人。

        鸦天一开始是听信了胖狐狸的狐商的话,以为安子喜欢人形的自己,才维持人形的。但多年的相处中,安子喜欢鸦天毛茸茸的羽翼的癖好,倒是让他知道,这位姬君与狐商口中恋慕颜色的人类不同。

        可是安子公主终究是人类,就算是比较强大的人类,妖化后的爪子与少女素白的皮肤比起来,还是格格不入的。哪怕是知道少女不会轻易被自己弄伤,鸦天在面对安子的时候,总是以人形出现。

        此时【彼世】天边的红月与圆月同辉,鸦天眯着眼睛看天际捉摸不定的风云。然后,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阵琴声,仿佛是佛语听禅,广阔的【彼世】瞬间沉默静止了。

        妖怪与神明噤声,钟鼓与笛鼎暗哑。那琴声仿佛是高天之上抛下来的一卷璀璨丝线,连绵的铺陈而下,由远及近。

        鸦天站了起来,猎猎的风中他张开翅膀,像这天幕一样漆黑的翅膀,琴声盘旋着走近。满堂宾客都侧头聆听琴声来的方向,座上衣着华美的稻荷神伏丰懒洋洋的放下烟斗,她的笑意在烟雾里散了,说出了每一个妖怪的心声:“昆山玉碎,芙蓉泣露啊。”

        那被称赞的琴声忽然飘然渐远,但随之增大的是脚步与马蹄声,一声锣鼓响动,金器振鸣。诸天仿佛为之静默。仿佛有一只训练有素的人类的军队,在这神明与妖怪聚集的【彼世】行军。

        聚集在伏丰座下的妖怪们感叹、疑问、赞美、羡慕、敬畏。

        “多少年了,终于再看到这个了”

        “那位大人之后,就再也难以看见这样的盛况了呢。”

        百鬼夜行。

        远处繁华绮丽的街道上浩浩荡荡的走来了被期望已久的队伍。

        先到来的高大黑色军马脚踏着青黑的鬼焰前来,扯开了艳红的旗帜帷幕,马蹄一踏,留在地上的鬼火吸走了地上草叶的活气。鬼马上面披甲的武士面甲中露出一丛霜白的胡子,眼眶中跳跃着青蓝鬼火。他们胸腔中的肉体已经腐坏,只有游荡在人间的残魂在甲胄当中存留。

        以此为序幕,高大巍峨仿如巨山一样的陆龟挪动着身躯,把比凡间更为宽阔的街道挤垮。但没有妖怪能够抱怨。它们的背甲已经如岩石般长满了青苔,上面架着竹子搭的高台,一只眼睛的山童嘻嘻笑着看着目瞪口呆的底下妖怪,抡起巨锤,敲响了上面巨大的铜钟。钟声环绕了整座【彼世】的平安京,荡涤了这里平静的尘土,宣告着,这场多年后再次以君王之势重临世间的百鬼夜行的开始。

        数不尽的车马与妖怪随着队列纷至沓来,他们走动中嬉笑玩闹,哭笑哀叹。他们有的是器物,有的是画卷。有的半身若人,半身若鬼。它们吞云吐雾中,龙蛇盘踞。妖艳的美女下半身华艳的和服下雪白的大腿上,长满了眼睛,伞下面的女人腐烂了大半的面颊,马车上四头的怪鸟脖子上的铃铛镶嵌在眼睛上,巨山一样的壮汉肩膀上的毒蛇时上时下,红衣服的小孩赤脚的脚踝上金铃作响,僧人背着的石像与他自身轮流转着面孔,俊美的男人手捧着自己的头颅与一边没有脚的飞鸟说话

        这世间最荒诞神奇的画卷,在【彼世】中上演。那副被历代阴阳师们传说的百鬼夜行的场景,在多年的尘封后,从地底的世界,重回了这世间!

        最高处的鸦天一跃而下,朝着队伍中间的地方飞去。那漆黑的翅膀在庞大而色彩鲜艳的百鬼队伍上,显眼如一滴坠落的墨迹。

        他的目标是这场百鬼夜行的心脏——位于中心的鬼王。

        几百个山童身穿着华丽鲜艳的衣服扛着巨大的车辕,他们比起杂乱无章的队伍井井有条的可怕。丑陋高大的他们与鲜艳的衣服在一起显的不伦不类甚至是艳俗。但那黑铁制作的巨大车架,却如同碾压了一切的暴力一样,将艳丽的颜色碾压在下,只让人觉得这些颜色,都是妖怪们被这至高的车架倾碾而出的血液。

        这车架中,正是百鬼夜行的鬼王,也是多年来第一位能够组织起百鬼夜行的王者。

        那车架漆黑巨大,如它里面的主人,保持了绝对的威严与沉默。于是当鸦天落在车架上的时候,百鬼夜行中的妖怪们响起了一阵欢呼。

        “鸦天大人到来了!”

        “今日之事定要成功!”

        “我等誓死效忠于鬼王!”

        “且让人类看一看吧!”

        鸦天拢着手,对这样的场景不发一言。

        这场百鬼夜行的庞大队伍在到达朱雀门的时候停了下来。

        众所周知,自奈良因为早陆良亲王冤魂作祟,国都自奈良迁移到平安京后,奈良那一处的【彼世】就被与早陆亮亲王的怨灵一起封印在地底。无数妖鬼、神怪都成为了阴阳师那道封印下的陪葬品。

        因此妖怪间的百鬼夜行,已经几十年都不曾有了。

        只因百鬼虽存,但没有鬼王,何来百鬼夜行。

        而平安京周围的结界,经过历代的加固,威力强大。就算有鸦天这样天赋异禀的大妖怪可以穿过,但更多的妖怪哪怕是触碰都会顷刻灰飞烟灭。

        换句话说,要带领百鬼夜行的鬼王,第一件要面对的事情,就是挑衅人间最顶尖的阴阳师们的权威。告诉平安京中阴阳师们,低迷在人类之下的妖怪们,今天就要向人类张开獠牙。

        此刻万马齐喑,所有的妖怪都在等待着鬼王的出手。

        黑色的坐驾次第打开了里面的门,不知何处来的风一吹,里头雾一样轻纱飞了出来,但更多的白纱,依旧烟雾般萦绕在这座宫殿一样的座驾中,朦胧美丽,像在月下,打开了幻境的盒子。

        那里面飘出一团萤火,仿佛是天幕里头下的一团雪。一个刚化形的小妖怪甩着尾巴爬到高大的树妖上,仰着通红的鼻子去嗅,只觉得是一阵带着花舞的烟霞飞过去了。

        那萤火让最前面骑着亡灵马的骑士思念起了家乡池塘里的夏,美好的不该出现在这声势壮大,如火如荼的百鬼夜行中。

        然后下一刻,朱雀门前的环境忽然产生突变,那萤火腾的,燃烧起来,变成了一道金光璀璨的利剑,陡然划破了从云端到地面的空间,硬生生的,划出一道燃烧着烈焰的【门】。

        武士嗅到了那【门】中传来的久违人气,亡灵那部分的异类特制,将人类那部分的记忆压制了,他随心发出了枯朽了多年的吼叫,一起响彻的是身后更多妖怪兴奋的大叫。

        人间,重新出现百鬼夜行的时间,已经到了!

        而距离鬼王最近的鸦天,回头看了一眼深深帘幕中的鬼王。

        对面的鬼王抚着案几上的琴弦,却没有再弹动。察觉到鸦天的视线,鬼王戴着狐狸面具的脸歪了歪,手指在新抹了口脂的唇上一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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