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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白马来者身无价


  只见岁星位升腾起一道冲天的银白光柱填补了五政四余符政那缺失晦暗的一角,整个阵法首次以完整的形式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凭犀子亦不在与霖箬言语,在灵力的光柱里,他身姿未动,但又飘然若仙,未行任何动作,整个人便徐徐浮至半空,结着智拳印的双手间出现了一轮圆满的望月,散发出银色的光辉,那光辉与中望节的满月一般神秘,宁静,冷清而又孤傲万物只能仰视其高寒之美;那光辉却比任何中望节的月光更加皎洁,甚至璀璨夺目。

  那更像是一种来自远古的慈悲,神秘悠远,温柔沉郁却又气势磅礴,它君临万物,柔柔的光线普照世界惹人向往,却让人无法直视。

  他手中的月轮向着其余三个四余星的位置发出三道强力的光线,顺着那灵光看去,霖箬才看清其余的三处呈现出新月、上弦、下弦的月相,四者都朝着对方发散着灵力,那些灵力的光柱在空中相接贯通,彼此呼应。

  而后,那月轮又开始向着两边的星位连去光柱,所有的五政的位置次第亮起自己所代表的星宿独有的五行灵光。纷纷朝着两边的星位伸出援手一般的灵能,那些灵能贯通后,一个霖箬从未见过的宏大、玄妙的场景便跟着阵法初成展现在眼前。

  所有贯通的星点直接以灵能相接,形成了一个闭合的圆环,各个星点间又各自两两相连,灵力的交织错落如同一个倒扣的圆盘。而在这光耀的圆盘正中因为术法的呼应催化常曦的月行标记以法力的形式被召唤至阵中。

  “吒!”随着凭犀子用天外玄音之术喝出一声庄严法令,霖箬只见他掌中的月轮旁那些月光彼此凭空扭结,形成一道道化相符,它们秩序尽然地在月轮盘围城了一个圆环,在凭犀子的手印变化后,齐齐的飞向天坑之下。如决堤之水,如千丈瀑布,如万马奔袭,倾泻而去。数量已经不是以千而计,在霖箬的眼中,那些如飞鸟般迅捷的符咒,数量已如天一江底的沙砾,无法计数。

  其余各点在收到凭犀子的号令后,也是灵符群出如星坠,无边无量。

  而那倒扣的圆盘一样的阵法,却显现出更加灿烂的光彩,随着众人的发力,那灵力似点亮了满天的繁星,连斗曜也援手而来与之呼应。阵法渐渐朝苍穹隆起,随着众人灵能的宣泄开始出现了漫天星座的标记,整个阵法就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浑天仪倒悬在无边离火之上。

  那些扑入天坑的化相符,正如星海倒灌,带着灵能别样的银色光彩,从九面天瀑一般倾泻下去,就如九天之水,都为扑灭这灭世离火而来。

  流水样的化相符穿过先前的符咒搭建的罗网,直入沙场,所到之处掀起阵阵术法湮灭升腾起的烟雾。那些烟雾又朝着天坑四围狂卷而来,但又被倒扣的阵法牢牢锁住,顺着那那浑天仪的上的经纬线冲向至高点后被等在那里的月形符号吸收一空。

  霎时间,声动九霄,只让各人耳蜗震得发麻。霖箬连忙用手捂住了双耳。只见那天坑中南暝离火的高度如同落潮般渐渐降低,心里已经按捺不住的激动,虽然这结局早已料到,但没想到凭犀子所施之术真如自己所言,神乎其技,宏大无比。

  随着离火渐渐湮灭,那早先用化相符织造的大网也一并降低,那浑天仪一样的阵法便越来越聚拢,渐渐朝着天坑内降落而去。而凭犀子和其余星点的位置也在渐渐朝着离悬崖越来越近的位置靠去。

  本来将他盖在内部的阵法,却伴着高度的降落在逐渐的缩小,他一直所站的地方已经被阵法摒除在外,而凭犀子所在之处,也从霖箬身后的山坡,变成了离悬崖不过十余米之处。

  “世子,接下来的步骤于阵法中会有一定的危险。去和朋友们在一起吧。”霖箬的耳边刚刚传来了凭犀子的声音,就只觉双脚一轻,身体便被翔空壁托了起来。那光球这次载着他以极快的速度从天坑旁边绕了过去,周围的景色不断变换在他经过了四位篆宗弟子所在的星位点后稳稳的降落到了霖忆的身边,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完全位于阵法之外。

  除了栗歆筠和卫子玠之外,其余几人正专注地注视着那个宏大奇秀的阵法光影,毕竟这样的景象并不多见。二人正守在那卫子珊怪异的躯体旁,脚边是栗歆筠从如意袋里取出的药箱。

  “回来了?”两人之间稍微有些距离,术法的声音太过于嘈杂以至于栗歆筠只朝着他做了个口型。便又俯身下去给卫子珊治疗着。

  霖箬点了点头,走到他们的身边,虽然相处已久,但她那和人体毫无相似的身躯还是让霖箬无法直视,他不由得侧了侧头,那躯体有些黄色的脓液正在汩汩的溢出,但栗歆筠还把手搭在那滩怪肉的头部似乎是太阳穴,心中当下佩服起栗歆筠的仁心医德,这个人无论面对怎样的患者都不会嫌弃和躲避。成道远正躺在一旁的,手中抱着一个药罐,正随着他胸部均匀的呼吸起落有节奏的闪烁着盈盈绿光。

  “她……怎么样了?”霖箬开口时,一时竟不知应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去称呼眼前的这个病患。

  “情况突然很不好,来的很快也很莫名。本来在城中的时候,我还觉得虽然情况凶险,但是她体内的情况却始终处于了一种奇怪的均衡,支撑着她的意识还能保留在生的状态,却在刚才突然不好起来。”栗歆筠手探脉似是完毕,便从青囊里取出了素问针,

  在栗歆筠眼中,这样危急的情况针灸无疑有奇效,他便抬手将灵能灌入针内,可他对准了一个位置又收了回来,这样反复几次,迟迟没有下手,显得十分犹豫。

  “怎么了先生?”卫子玠的手环在那具破败的躯体下,语气有些着急。

  栗歆筠摇了摇头,面有难色:“这样的情况,认穴只能靠猜的。我是怕万一认的不准,这几针下去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刚才我听到了一些事情,不知道有没有帮助。”霖箬说到,“你妹妹的这个病似乎在济国也出现过。她并不是孤例,也不是第一例。”

  “难道说之前有治愈的办法?”栗歆筠十分迫切的想知道。

  “听凭犀尊者说,一个村庄的人都得了这种病……”霖箬迟疑了一下,看向了卫子玠。

  “那么其中有治愈的人吗?”卫子玠打断了霖箬的话。

  霖箬摇了摇头,无法直视卫子玠如火般急切的双目,甚至心底深起了一丝亏欠:“这个我还没有听到,只是听凭犀尊者说他研究过一些病患,似乎这种病的本源是在常曦的晦月之力上。或者是更接近根本东西。”

  栗歆筠双目微虚,沉思了一下,垂眼看了看脚边的病患,愁眉紧锁,然后把目光转向了那个正在缓缓朝天坑中落入的阵法:“如果是这样也便说得通了……她之所以刚才在影祭城里没有出状况是因为城中一直受光魂余波的影响,灵能十分充沛,而我才选择用灵脉生莲术去抽取这种灵能给篆宗的人加持符阵。但是没想到……”

  卫子玠似乎也明白了:“这不怪先生,先生并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我想先生这么选择也没有问题。”

  栗歆筠看着卫子玠,眼神里充满歉意:“真是对不起,我事先并没有想清楚子珊之所以还能存留在那种状态里是因为这块地方的灵能起了作用。”

  “先生能一直努力为妹妹诊治,我已经万分感谢了,还望先生不要自责。若是凭犀尊者在研究当中发现了一些治疗的方法也未可知。只能希望在处理好离火之后能有机会好好询问他。”

  “别想了,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寄希望在这件事情上……”只听旁边的一个声音发出微微的一声呻吟,然后一句话便浇灭了卫子玠的念头,以至于其余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着那个位置。

  “我师父研究的并不是病患,我们到村子的时候,那个村子里就没剩几户人家了。那些病患都被人集中起来带走了。师尊是从那里的井水和土壤中发现了问题。”原来是成道远醒了,只是众人都没想到他会醒的这么快。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个展开的阵法:“我昏迷着,师尊是怎么……”

  “吴观在里面。”霖箬淡淡的回答到。

  “臭剑宗,瞎逞能……”他这一句淡淡的抱怨,却十足有些嫉妒的意味。

  栗歆筠起身走到成道远的身边,收回了那个药罐,左手托着下巴,似乎很惊讶:“我只是想着试一试,没想到吐纳罐还有这样的效果。恩……也对,虚弱和脱力昏厥病理上似乎是差不多。”

  这是一种为了辅助有外伤或者接受过切除手术的病患康复的医疗用具,栗歆筠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结果没想到对虚脱的人却起了效果。

  “我见过你师傅了,”霖箬斜眼看着他,“他对我说了一些他的想法,你明白吗?”

  成道远的神色立马从懒散变得恭敬起来:“明白,世子。”

  躺在卫子玠怀中的那滩躯体身上的几个脓疮兀地炸开来。从那还残留着的嘴巴里,发出了不似人声,听起来可怖又痛苦的呻吟,以至于霖忆和瞬莹也转过头来。二人对视了一下,瞬莹不自觉的往霖忆背后靠了靠,让他的肩膀可以挡住自己的视线。

  “那就好,所以你现在认真的回答我一些事情,”霖箬鼓起勇气,握了握那只看起来还像手的手,那粘滑的触感让他心里发怵,可他还是忍住了,看了一眼卫子玠,他却毫不在意,“你师傅说那村庄的病和这城里的事情都和某个地方有关,是哪里?”

  “回世子,”成道远刚一张口,霖箬便故意微张双目,冷冷瞪了他一眼,他便将恭敬的态度稍稍收敛了一些,“是神都的著雍典学司。”

  此话一出,霖箬和栗歆筠均是惊讶的望着对方,至今为止,所有的事情都和那本书还有这个地方有关。而就在两人的对视中,方才耳边还在炸裂的术法声,似乎越来越微小。

  “快看!这篆宗还有些真本事。”躲在霖忆身后的瞬莹率先注意到了天坑里的情况。

  一行人均是探头朝向那天坑里看去,只见那离火的位置已经退到了天坑的地面上,火圈在前赴后继的化相符围攻下朝着那个南暝的虚空开口退去,包围圈越缩越小,眼看着就只剩下祭坛附近的位置。而那浑天仪似的阵法也朝着那开口缩去,用比之前更快的所读缩小着。

  霖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虽然知道这个结局,但篆宗能处理得这么神速自己也是没有想到的,心中不禁一阵大喜。跟栗歆筠交换了一个轻松的眼神。

  不过多久,那些离火就在化相符的自杀式围攻中逐渐消失,那个包围圈和阵法都缩到了那个深黑的虚空开口处。此刻那符阵已经缩小成了一个银色的圆球,就像一把坚固的大锁,将虚无的末端牢牢锁在其中,伴随着月行法咒落入到开口正中,那开口便如同旋涡般盘旋着向中心坍缩。

  “太好了!”瞬莹大喜过望,以至于双手合十顶在笔尖处,如卷云般隽秀的浓密睫毛伴着眨眼,显得格外娇俏。

  “哟,芳主,”霖忆盯着她缓缓道,“为了庆祝劫后余生,你是不是应该请大家搓一顿?”

  “那必须好好吃一顿啊!这顺山城里有什么好吃的?诶,等等……为什么又是我请客啊?”

  “因为只有把你的嫁妆用干净,才免得你到处乱跑,也不知道华馥夫人心怎么这么大,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的。”霖忆说着语气却不似一惯的吊儿郎当了。

  “要……”瞬莹话到嘴边,却一时不知怎么又收了回去,停了片刻才又说出来,“要你管。我说是你们兄弟二人才是招事儿的体质,以前离开家也没有碰到过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危险事,你要想我好,最好还是大家离得远远的。”

  霖忆双手一摊,撇着嘴做了个鬼脸,颇为不屑:“谁是事儿精还不一定呢,我以前离开家那么多次,也没遇见过啊。”

  “哦,弄半天你们两指桑骂槐是在说我呀?”霖箬笑了笑。

  “栗先生……”一阵急切的呼唤让众人纷纷回头看向了那声音来源的位置。

  卫子玠的话语有些不安,众人很快的朝他的方向聚拢过去,霖忆看了看那情况,不禁拍了拍霖箬的肩膀:“老弟啊,不是我说,可能真是你有问题……”

  只见被子玠揽在怀里的那具躯体正在不停地痉挛着,身体的各种看着有关节或者没关节的地方都在剧烈而反复的弯折,不停都发出咔咔声其间还伴着女孩儿若有若无的沙哑呜咽,脓包快速的出现在皮肤的表面,又纷纷炸裂开来,流出一滩滩浓稠的血水,那些血水又极快的速度成团的滑落,只在身体表面遗留下一个个暴露出骨头的坑洞。

  “呃!”瞬莹倒抽了一口凉气,那场面惨绝而又恶心。

  “先生!怎么会这样的?”卫子玠只将那具人人都不想接近的身体抱的更紧,双手的手指牢牢的扣住,就像他一撒手,这个女孩儿便会死去一般。

  栗歆筠快速的从药箱里拿出了些草药,又用青囊里的黄符化出了许多的绷带,想要尝试都上那些缺口。

  “哥…哥…”众人难以想象,在这样的情况下,那具身躯还是用尽力气说出了大家能听懂的话。

  “别……哭……让……我……走吧,我……想……死……”女孩的话语伴随着关节折叠的声响和呜咽,含混却又清晰,她用尽了力气再表达着最后的愿望。

  “别说这样的话……你走了就剩哥哥一个人了,栗先生有办法治好你的。”

  “对,”栗歆筠虽然自己也不相信,但还是鼓励着,“一定能治好的。你不要放弃。”

  “好痛……让……我……走吧。”

  栗歆筠只看到自己包好绷带的位置已经被血水全部浸湿,一个个塌陷下去,而自己束手无策,什么方法似乎都不能阻止子珊身体的瓦解。

  卫子玠这样的男儿,此时此刻却早已满面泪痕,他将头深深的埋在那具身体里,再抬起来时,已是满面的污秽,一头银发也沾满了模糊不堪的血水肉浆。

  “你一直说你想要一个家,一个落脚了便能安稳住下的地方。所以是哥哥带你来到这里。然后会有一天一个珍视你的人,用八抬大轿把你接去,我才肯让你走……我还要为难他,让他怕我,他才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待你……”卫子玠只是一味呆呆的说着。

  “子玠……”霖箬低声喊着他的名字,想要说些宽慰劝告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突然,那挣扎的的躯体就这样停止了抽搐。子玠只觉得掉入了茫茫的虚无,他责备着自己,心中满是自责与疑惑,若是自己当年没有归化到这里,又或是自己在城里选择就这么苟且着,是不是就没有后来发生的这一切,兴许影祭城里那些灵能的残片,可以支撑着子珊残破的躯体等到可以救治的那一天,如果事情是这样,那么自己便是最大的凶手。是自己亲手截断了妹妹的生路。

  “子玠……她走了……放开吧。”霖箬轻轻的扯着他的双手,卫子玠摇着头,示意不必。

  “她从小就很想见父亲……她总是遗憾被别人说成是没有父亲的野孩子。”

  这样的愧疚就如千斤重担让卫子玠和霖箬都无法承受。

  那虚无中全是过往年幼时的遭遇——冬天他偷来了别家的炭火,妹妹去别人家的田里挖了草薯,他们依偎在炭火旁,看着邻居的孩子穿着临近过年的新衣服,含着麦芽糖从家门前走过,虽然当时无比失落,但那炭火的温度就是一个虽不完美,却触手生温的家。

  那个自小和自己相依为命的人,那个自己活下去唯一的念想,就这样的结束在了自己的怀里,自己一手所至,自己无力挽救。

  “抱歉……”栗歆筠的用探灵术测试之后,现在那具肉体中,已经连最后的灵魂残片也失去了踪迹——她的确是走了,他只能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心就像空了一块般,落入了乏力的深渊。

  瞬莹侧过头去,刚刚落下的眼泪,就这么被霖忆伸过来的袖子给接住了。

  “啊!”一阵痛感突然从卫子玠的双臂,直冲脑门,就像是冬天的金属贴住了人的肌肤而你又正好在用力拉扯一般,然后又是一种灼热,那种灼热就如同你将手贴在烧得滚烫的炉门上。

  外力的作用催使他下意识的松开了手臂,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那具尸体正在产生着一种莫名的变化。

  那些绷带正在诡异的被冻结脆裂,却又显出如灼烧般焦糊的状态,直至随着山风的吹过,伴着一股烧焦的臭味飘散在空中。完全失去生气的身体,此刻却在一阵微小却频率极高的抽动中突然站了起来。那些原本失形的肉体部位,也在众人的惊诧中慢慢回复了人形,只是那些露出白骨的坑洞没有任何变化。

  卫子玠心底陡然生出一阵欣喜,全然不顾这诡谲的景象,想上去抱住他低唤她的名字。

  “是不是活过来了?”瞬莹低声对霖忆说到。

  可长期的丹学研究让霖忆当即做出了最理智的判断——他摇了摇头,低声的说到:“不对,这不正常。”

  死而复生?这样的事情自己从未见过,栗歆筠此刻的脑中也十分清醒,眼前的场景虽然超出了自己的见识,但是并未超过医学的常识,他立刻意识到其中一定有什么诡诈。连忙用手牢牢的止住卫子玠,跳到一旁的。

  那具身体缓缓站立起来,血肉重新绕着头骨搭建出人的面目原本应有的形象,那归位的五官了无生气,沉寂中只透露着一种空洞。

  “天啊!”瞬莹的惊呼中,那双眼渐渐睁开,那双幽蓝的瞳孔让除了卫子玠和成道远之外的人感觉背脊一凉。她环视四周,嘴巴便猛得张开,一股腐败的气体,从口腔中喷涌而出,周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幽蓝的火苗就腾的从她的口鼻和身体的坑洞里窜了出来,包裹了她的全身,点燃山风中裹挟的枯叶,形成了一簇簇磷火。而她立足的那一方脚下,却陡然结冰。

  众人面面相觑,仿佛都意识到了什么,却又无法置信。

  直到她抬起脚向众人走出第一步,落脚处那些野草卷曲焦枯,然后瞬间成为一块冰晶。

  “跑!”栗歆筠大叫一声,众人想也没想便发足,虽然是第一次看见这东西的成形,但这东西他再清楚不过——一具魁尸!

  霖箬等人因着在海客渡的经历,也瞬间明白了眼前是何物,想也没想发疯似的跑起来,只有卫子玠和成道远不明就里,栗歆筠只好牵着两人的手用浮游术快速的冲了出去。

  可那觉醒的魁尸怎肯放过他们,发出一声怪叫之后便寻着众人的方向追了过来。

  “栗先生,我妹妹怎么了……”卫子玠还是回头看着它,以为是出现了什么神迹。

  卫子玠哪里那明明是子珊生病前的样子,虽然有些失形,但他还是能分辨出来,妹妹一定是好了。还没等栗歆筠回答,他甩开了栗歆筠的手,等双足一着地,便朝着魁尸的方向走了过去,他想要看个清楚。

  “子玠,快回来啊!”霖箬大声的呼唤着,

  可子玠并没有回头,他缓缓的走到了魁尸的身边,与那双幽蓝的眼睛对视着,那魁尸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在不过三步外垂眼看着他。而卫子玠也端详这那自己熟悉不过的面孔,眼里化开的泪水中,全是温柔。

  霖箬只觉的时间仿佛静止,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不知道会如何发生。

  缓缓的那魁尸抬起了手臂,燃火的鬼爪就这么伸向了他的胸膛。

  “啊!”众人纷纷惊叫起来。

  卫子玠没有躲避,他只是执拗的想看清楚。可突然耳边传来嗖地一声,几支羽箭插中了魁尸的肩头和手腕和腿部,那青木制成的箭通体碧绿,扎入魁尸之处的创口闪动着盈盈绿光。

  他眼前熟悉的面容侧过头去,死死看着那箭来的方向,向后退了几步,便用极快的速度朝着身边的树林跑去,隐入林荫之中。只留下了过脚之处那点点结冰的足迹。

  “子珊!”卫子玠刚要起身发足朝那个方向追去,栗歆筠便冲回来拦住了他。

  “或许你很难理解,那东西已经不是你妹妹了。”

  “怎么会?我看的很清楚。那明明是她的身体,她的面孔!如果他不是子珊,还会是什么?”

  “咴——”刚刚恢复平静的夜空中传来一声马啸,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那声响引的众人无不侧目看向刚才箭来的方向。

  一行差不多二三十人的队伍在一个骑马的人身后,伴着马匹的特有的喘气声和蹄铁碰撞的声音渐渐从背着月光的阴影中一点点探了出来。

  那是一匹白马,高大骏威,皮毛在夜空中反射着光彩,只见点点微芒。那马上的人手执弯弓驭马缓缓走入月光之下。

  他身后的行伍整齐划一的青色皮盔格外引人瞩目,他们的头盔上都有一对龙角,面部盖着龙脸型的面罩,双腿和身后一共挂着三个龙鳞纹装饰的箭袋,里面用五色鸟羽区分装饰着五种不同的箭矢。手中持着高过人身的雷橡木长弓,那些弓都被漆成了青木色,在弓的准星处装饰着一个精巧的龙首,盘着两侧弓身蜿蜒而上,在末端龙尾处,便是弓的结弦点。而他们的双手的手腕上装着龙爪形的小弩,列队而来,宛如群龙出海。

  这样的装束,霖箬十分熟悉——那是青帝军的流羽营。

  而领头那人,胯在白马之上,随着渐渐接近才露出全貌。

  他面孔苍白,眉眼如炬,额头的正中有一个十字形的伤疤。嘴唇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鲜红。

  身上的那件白底雪号鸟绒披风让兄弟两互相使了个颜色,那可是瀛洲最御寒的材质。单单是在披风外面幼鸟的绒毛团成一圈纹路在霖箬眼中看来,便已是万金之数。

  而那披风上的红色鎏金绣线月光下格外耀眼,那些绣线玲珑突兀,并不像普通刺绣一般一旦绣上便会塌入布中,而这些绣线仿佛让那些绣样活活地立在披风上,就像是一种雕塑。而伴着马的行进,这些绣样就在轻微的外力作用下,轻轻的动着,那些针头线脚原本所在的位置被绣线折射出的光芒不着痕迹的全数盖住了。。

  “是浮光雀尾。”霖忆对材质的熟悉,让他低声地对霖箬说出了那绣线的名字。

  “那种生拔了火鹮翅尖上唯一的一片羽毛捻的那种线?”霖箬太惊讶了,若霖忆说的是真的,这一件披风已是一座占地十亩的庭院之数。

  那人举起拿着弓的手指着栗歆筠,食指上一只硕大如鸽卵的海蓝石金戒立刻吸引了瞬莹的眼光,引得她一阵艳羡。那颜色纯粹深邃,如同将一泓最洁净的海水圈在了关节上。

  “这起码又是万金。”霖忆有些没好气地低声道,“哪里来的土财主?这么廉价的审美。居然和流羽营在一起。”

  “我觉得挺好的呀,那戒指真漂亮!”瞬莹说着,女人终究是女人。

  “木人……刚才那东西是什么?和海客渡的事情有没有关系?”那白马上的人理了理身后的披风才开了口。

  霖箬才看清楚那披风上的纹样,心中顿然觉得这身价值连城的行头也就理所当然了——那是一只三眼狐狸,即便是绣的,也抵不住那双狡黠的眼正盯着绣纹上的团钱树,拨拉着两爪间的金色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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