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草木人间（14）

年蹊听了这话，忍不住骂杨潇道：“所以你自己得不到方窈的爱，却想毁了她，呵，我虽然没见过吴致，冲着你刚刚的话我也要认为即使他才智不如你，他的人品也远在你之上，方窈不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会爱你这么一个烂人。”

        杨潇当即就红着眼睛想冲上来，出云及时出现在他身前拦住了他，杨潇大声反驳道：“你懂什么！我真的爱她，遇见她之后，她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她怎么会不爱我，我没有杀她，我明明跟窈儿成亲了，她是我杨潇的娘子！”

        时言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对年蹊说：“他已经神志不清了，或者说他一心不愿意相信事实，迷惑自己活在幻想中。”她让出云敲晕了杨潇，然后对边上的夜薇道：“你认识姜凌？你做了什么事要逃到人间来？”

        夜薇如今身受重伤，仅剩的一点微薄的魔力也被封印，身为阶下囚，她没有选择，弱声道：“我只见过姜凌尊上几面，我的上级九旸将军才是尊上的亲信。九年前，姜若公主伏诛之后，姜凌殿下在两年内彻底掌握了魔界大权，第三年，魔君就退位了，姜凌殿下成了新任的魔尊，然后把王妃生下的嫡子姜旻立为了太子，九旸作为魔尊的姻亲也成了魔界的首席将军，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姜旻殿下随着年龄增长，愈发不像魔尊和王后了，魔尊怀疑血脉有误，就冷落了他们三年，第八年，我奉九旸之命去魔宫向魔尊汇报未央城中蛇妖作乱一事，没想到意外听到了魔尊与殿下的谈话，原来姜旻真的不是姜旻，他自称是神界的司厄上神，需要下界度过自己的生死劫，投生到了姜旻身上，渐渐觉醒了自己的记忆和神格，我心中十分惊讶，因为神灵明明在万年前就消失了，然而没等我继续听下去，就被他们察觉，幸好我反应快及时用了我的灵器醉梦打造了一个假象，在醉梦破碎之前离开了魔宫，果不其然，他们很快就查到了我身上，我这么一个小角色，九旸自然不可能保我，我拼着一条命侥幸逃到了凡间，之后就遇到了杨潇。”

        时言听到姜旻一事之时，心下一惊，出云剑感知到主人内心的波动，也微微透出几缕浅白的光芒，无人察觉到这一细微的变化，时言按捺住纷乱的心绪，冷静着继续问道：“这么说你是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才被追杀的？你到人间之后姜凌有派人继续来追查你的下落吗？方窈的尸体在哪里？”

        夜薇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与杨潇达成交易，扮演方窈跟吴致退婚之后，就跟着他到了庆云镇，此后我很少出门露面，有事情都是让杨潇去办，我没有在镇上感受到魔气，或许他们以为我已经重伤而亡了吧，毕竟如果那晚没有碰见杨潇，我确实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方窈的尸体在杨府地窖中，应杨潇要求，我把魔气注入棺内，保持着方窈生前的模样。”夜薇答完后，心里知道自己这次估计是要丧命于此了，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忍不住求取一线生机，“上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想对您不利，您是不是跟姜凌有冲突，我之前在九旸的手下任职了十年，魔界那些年的大小事情我都知道一二，求您看在我还有用的份上，饶夜薇一命吧。”

        时言将出云收至手中，看着夜薇道：“你在魔界，为了维护上位者的利益，肯定也杀害了很多无辜之人，在凡间为了治伤，更是夺走了大量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的性命，我没有权利替他们原谅你，你既犯到我手上，今日的下场也就注定了。”然后举起出云，用灭寂结束了夜薇的生命，伴随着一道寒冷的银光，夜薇的身影彻底消散在温暖的阳光下。时言将出云收起，转身对年蹊道：“等天黑之后，我们把杨潇拎到杨府，再把吴致放出来，他们的恩怨由他们自己了结。”说完之后又顿了顿，继续道：“你会不会不愿意夜薇就这么死了？毕竟她应该会知道一点你爹娘的事。”

        “不会，就像她自己说的，她不过一个小角色，根本接触不到魔界核心，知道的不过是一些鸡毛小事，我爹娘被追杀的真正内幕只有那些位高权重的人才会知道，夜薇死有余辜。”年蹊道。

        二人用完晚饭，等天幕完全低垂下来，夜间的寒气笼罩在每一处光亮之时，他们到了杨府。

        时言先支使杨潇辞退了所有仆人，又从他口中问出了地下密室的入口地点，并去地窖中找到方窈的尸/身，收好之后一行人就到了密室。

        吴致蜷缩在草堆中，听见上方石板移动的声音，他一动也不动，哑着嗓子嗤道：“你又来了啊？又要折磨我吗？呵，你总是不愿意承认事实。”

        几道脚步声渐渐靠近，一片青白色的裙尾出现在吴致浑浊的双目前，他这才费力抬起双眼，看清时言之后，他又看见她身后的年蹊与杨潇，他不明白如今是什么情况，“敢问姑娘何方人也？”

        时言用复灵给他治了一部分伤，然后和年蹊往旁边走了几步，将空间交给了吴致与杨潇，她对吴致解释道：“夜薇已经死了，杨潇与你之间的恩怨，就由你这个苦主来解决吧。”

        吴致身上的伤口好了大半，他感受到从体内传达出来的久违的力量，听到夜薇已经死去的消息，他当即从地上站起来，因为太久没行走还差点摔在潮湿的地板上，他大笑着快速走到杨潇身边，看着杨潇神情涣散的模样，捂着肚子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那个魔物早该死了！还有你，你这个杀人凶手，你也给我死！”然后跑到边上拿起那根长鞭往杨潇身上抽，又哭又笑，“我吴致竟然还有手刃仇敌的机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天有眼呐！窈儿，你看见了吗？那假扮你的魔物死了哈哈哈哈，我每次看到那个魔物顶着你的脸含情脉脉地看着这个恶鬼，我就感到恶心！”

        杨潇被抽得大声叫嚷起来，听见吴致的话，仍然扯着嗓子道：“你放屁！窈儿就是我的妻子！”然后又把头转向时言那边，哭着道：“她没死对不对？她不可能死的，我们成亲那天明明说好了要白头偕老，她怎么会先死呢？”吴致听了也暂时停下了手，同样看着时言。

        “夜薇不是方窈，你心里应该知道。”时言稳声对杨潇道。

        “不！她就是窈儿！她就是我的窈儿，是爱我的窈儿！”杨潇哭着道，“只有她会爱我，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其实你知道的，夜薇是夜薇，方窈是方窈，你爱方窈，但你杀死了她，你内心既愧疚又害怕，这时候夜薇出现了，你又爱上了夜薇扮演的方窈，或许说，你爱的其实一直是你自己的幻想。”时言神色复杂道。

        吴致听了这话也哭了，“你这个畜生，窈儿察觉到你的心意之后多次委婉拒绝过你，你却视而不见，其实你根本不是真的爱她！”

        杨潇红了眼，猛地站起来扑到吴致身上，一拳打在他脸上，怒道：“你们懂什么！你们凭什么质疑我对她的爱！”

        吴致与他缠打在一起，“你若真爱她，就不会借着酒意羞辱她，就不会连她死了也要找个魔物假扮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掩饰你的愧疚，你这个伪君子！”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论才智论相貌，你都比不上我，在夫子那里求学的时候，是我不嫌弃你跟你结交，你说我卑鄙，那你又为窈儿做了什么！按照你们的婚约，明明窈儿及笄之后你就该娶她，你知道村里的人背后是怎么说窈儿的吗？既然你没娶，那凭什么怪我想后来居上！”杨潇喊道。

        吴致也哭红了眼睛，“我跟她说好了等我考上进士就与她成婚，是你毁了她，是你的嫉妒毁了她！”

        “那你怎么不说是你的贪心毁了她呢！明明早就该成婚，是你非要先求得功名，是你让她被别人嘲笑嫁不出去，你要是早娶了她，我还会再爱上她吗？分明是你的贪心害了她！”杨潇一拳打在吴致腹部。

        “强词夺理！”吴致到底好了大半，杨潇又早有伤在身，他很快掐着杨潇的脖子把他摁在地上，“我今天就要掐死你，给窈儿报仇！”

        杨潇涨红了脸，青筋渐渐从皮肤下显现出来，“哈哈哈哈你心虚了，你掐死我吧，随便你好了。”

        年蹊看着发生的一切，还是忍不住开口对吴致道：“他是在诡辩，像他这样的人渣，才不会管方窈是否嫁人呢，他就是想转移负罪感，你别被他糊弄了。”

        还带着童音的话语传进吴致的耳中，把他从混乱的思想状态中拖了出来，他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扇了他一耳光，恨道：“原来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这么阴狠。”

        时言手一挥，把方窈的尸/体放到吴致不远处，道：“抓紧时间吧，再过个两盏茶的功夫，她的身体就要完全腐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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