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混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当所有人都猜测苏榆晚要退学或者转学了时，顾南栀发来一条视频。

        视频短而精，全程清晰地录着张娜的脸。

        视频中是六中北校区三楼的女卫生间，顾南栀质问张娜，女孩的嗓门很大，声线却在颤抖，听得出也在害怕。

        顾南栀质问说是她一巴掌逼走了苏榆晚，张娜一脸冷漠与不屑，没把这些小屁孩放在眼里，承认了：“是又怎样？”

        另一个人不知道是谁，蹲在厕所的隔间，录下全程。

        张娜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被初一的小孩子算计了，在管理森严的六中居然还有学生敢带手机进来，还录像？

        有视频作为证据，威胁着张娜，张娜只好忍气吞声地把苏榆晚的座位搬回第二排，只不过是正中间右面的那个位置，最中间的位置还是乔书慧在坐。

        苏榆晚返校那天，张娜还极其僵硬地朝她挤出一个笑容，像在示好。

        她不敢再针对羞辱苏榆晚，但也很少理会她，只当她是四班的透明人，四班的活动、提问等通通没有苏榆晚。

        其实这样的对待同样令人窒息，堪称“冷暴力”，但苏榆晚觉得已经很好了，至少不用时时刻刻担惊受怕，担心下一秒就会有本子砸在身上，或者莫名要被撵出教室，被其他班的同学参观

        只是当她不存在而已，她也巴不得自己不存在。

        四班的科任老师看到苏榆晚，态度同样微妙，有的直接选择忽视她，比如数学老师，有的反而对她刚好了，像语文老师还会时不时地灌些鸡汤给苏榆晚，叫她坚强点。

        哪怕返校了，苏榆晚也不太想面对班里同学，她一看到他们，就会忍不住想起自己当初的惨状，同事也会想，发生了这样的事，同学们会怎么想自己

        她是不是成了所有人口中的谈资，那个“被班主任扇了一耳光”的女生，那个“休学很久”的女生。

        所以她下课就跑出去找顾南栀玩，拒绝和同班同学交流，她们两个人和年组里的男生，还有一些高年级的学长学姐打成一片。

        起初，苏榆晚是有些社恐的。

        但大家都很热情，也很照顾她，一群人嬉笑打闹一起玩时，苏榆晚真的会短暂地忘记不好的事，会跟着笑出声来。

        等到放假，高年级的同学就带苏榆晚去中心广场，那里有帅哥带着音响和麦克风唱苦情歌，坐在周围听的都是年轻人，苏榆晚也找个位置坐下来听，她很喜欢这种松散愉快的氛围。

        中心广场还能放孔明灯，据说很准，他们四五个人放同一盏孔明灯，把心愿写满灯身。

        灯罩内的烛火照亮了苏榆晚的脸，她有些恍惚地看着孔明灯越飞越远，消失在夜幕中。

        后来神经大条如顾南栀，看出了苏榆晚的反常。

        她发现苏榆晚有点躲着同班同学。

        顾南栀和她说四班的同学口风很严，也很维护苏榆晚，他们二班没一个人知道苏榆晚被打这件事，想打听的也都被四班同学冷脸劝退了，所以二班同学只以为她被班主任针对了。

        这是苏榆晚万万没想到的，在八卦满天飞的初中，会有那么一群同学不约而同对为她的自尊心严防死守。

        苏榆晚了解顾南栀，她不说谎。

        她又开始和同班同学说话了，大家不会像之前那样不敢理她，只是对她的态度多了分小心翼翼和愧疚。

        这也正常啊，毕竟经历了那样的事情。

        熬过了一个冬，就是初一的下学期，这学期一开始，苏榆晚翻来覆去地发热，请病假，病痛折磨得她整个人消瘦不少，脸上瘦的只剩一双大眼睛，像两颗黑葡萄。

        她和张娜请病假，消息犹如石沉大海，苏榆晚猜张娜应该是看到了，毕竟她不去上学，张娜也不会给蒋艳芳打电话。

        后来她体质好了些，却习惯上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用病的起不来，稍微不舒服她就不想去上学了。

        上学期天天泡网吧的日子，使她沾上了网瘾，几个月过去了也没彻底戒掉，这不，她又想去网吧转转了。

        苏榆晚去的不是正规网吧，因为她还没成年。她去的网吧在一个平房内，窗户都用铁板钉住，里面不通气，空气中弥漫着难言的臭味和烟味。

        在这里，她也认识了不少朋友，其中有一个男生，和她同岁，早早就辍学不念了，现在在酒店后厨打工，故事的开始，是他长得不错，痞帅，叼着根烟来要了苏榆晚的联系方式。

        他说他叫沈佑，是洋市人。

        苏榆晚不和网吧认识的男生走太近，她害怕是坏人，沈佑算是个例外。

        因为他长得和许晖有点像，只是沈佑是冷淡的单眼皮，许晖是温柔的桃花眼。

        沈佑戴上了墨镜，就是另一个许晖。

        沈佑挺喜欢苏榆晚的，和她认识不到三天就表白了，惨遭苏榆晚拒绝他也不在意。

        他带着苏榆晚去台球厅，苏榆晚嫌无聊，不愿意打，只坐旁边看着，倒是游戏厅的跳舞机，苏榆晚爱玩，她本就会跳舞，玩这个上手也容易。

        沈佑也会跳舞，就带着苏榆晚找了一家舞室，两个人架个手机支架，拍摄双人舞视频发到网上，男俊女靓，很快就收获不少粉丝，所幸没什么熟人看到，苏榆晚也就随他去了。

        等天再暖和些，沈佑告诉苏榆晚洋市有海，打算带她去看，苏榆晚从小到大没去过海边，当然向往。

        两个人拿着身份证，背着双肩包，买了高铁票，就兴致勃勃地跑到洋市看海。白天的海是蓝色的，晚上的海是黑色的，海浪层层拍打上岸，往远看，一望无际。

        沈佑说，来了海边怎么能不看日出呢？于是他就订了一间酒店，双床房，苏榆晚洗漱的时候他就跑到楼下抽烟，等苏榆晚给他打电话，他再上楼，他洗漱时，苏榆晚就去一楼大厅坐着，酒店离海边很近，透过酒店的落地窗就能看到海。

        她看海看得近乎痴迷。

        苏榆晚想，她以后一定要在海边城市生活。

        两人几乎一夜没睡，凌晨就跑到海边去等待日出，看着太阳从海的尽头缓缓升起，逐渐照亮海面，苏榆晚愣住。

        退潮的时候，他们在海边捡了好看的贝壳，天亮涨潮，他们就回到桉城。

        不，确切说是苏榆晚一个人回到桉城，沈佑就留在洋市了，他打算接着念书，沈佑把他捡到的最漂亮的贝壳做成手链送给苏榆晚。

        贝壳洁白，小巧，精致，苏榆晚一直戴在手上。

        沈佑走后，苏榆晚的网瘾彻底戒了，她再没去过网吧，就这么想学就学会儿，不想学就晒网，成绩倒也不差，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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