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接住好运
你是万物复苏，馈赠的礼物，诗意也会破土。
——20179？
新学期对于苏榆晚而言，有两件好事，一是班主任张娜恶行猖獗，被停职查办，四班要换个班主任，二是六中招生数量不达标，今年要南北校区合并，以后学生统一在南校区教学。
这些都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现在居然同时发生。
开学前一周，所有学生提前返校大扫除，北校区的同学还有一个学前周，他们要提前一周开学。
苏榆晚来到了六中南校区，见到了她的新班主任，王丽，一名女物理老师。
新班主任梳着干练的短发，只穿旅游鞋，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圆眼，似乎看谁都带着几分怒意，她和张娜关系不错，所以她同样不喜欢苏榆晚。
但没关系的，只要不是张娜，是谁都可以。
苏榆晚手中的笔一顿，自我安慰地想着。
自从去年十一月生了那场大病后，苏榆晚就格外畏寒，九月初的桉城仍然高温，苏榆晚却披着校服外套，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开学，下课，王丽找苏榆晚，问她南北校区合并后还愿不愿意当领操员。
苏榆晚拒绝了，不知不觉间，她变得比以前更抗拒站在大庭广众下，接受同学们的注视。
她好像也没从前那么上进，自律，爱学习了。
这大半年里，苏榆晚如果早上起不来，就请一天病假然后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赶上冬天自来水冰凉，她扫除时就不会涮太多次抹布，哪怕擦不干净。要是晚上作业写不完，就抄一抄
她不再为难自己。
顾南栀骂她不争气。
可苏榆晚觉得，她还好，她仍然热爱这个世界，喜欢看好看的小说，听动听的歌曲，望蔚蓝的天空，和朋友一起打打闹闹。
只是有点累。
开学第一天的下午自习课，班内同学都在奋笔疾书，只有苏榆晚正悠哉悠哉地给新书包着书皮，沐浴着午后的阳光。
这时候要是能听会儿歌就好了，苏榆晚现在恨不得无时无刻不在听歌，听那种伤感情歌。
“咚咚。”面前的桌角被人敲响。
苏榆晚后知后觉地抬眸，对上新班主任王丽审视的目光。
一整个学前周七天过去，在王丽眼里，苏榆晚简直是个问题学生，上课发呆、抄作业、糊弄扫除、迟到早退、下课和一帮一看就不是好学生的孩子一块鬼混这一点儿都不像一个“曾经的大榜第一”能干出来的事。
这种仗着有点小聪明，天天就想着怎么与众不同、哗众取宠的学生，王丽见得多了。
要不是看苏榆晚成绩不错，能稳定在大榜前十，而四班又实在没什么好苗子，她才懒得管她。
“怎么了，老师。”苏榆晚有点茫然地看着王丽，手中还压着包了一半的书皮。
王丽深吸口气，言简意赅道：“去校长办公室开会。”
什么会还得班主任亲自通知？
苏榆晚找不到合适的本子，就直接把新数学书的第一页用尺子规整地撕掉一块，然后带了根笔，起身离开。
班级里的同学看似在埋头苦学，实则个个竖着耳朵偷听，好奇校长为什么找苏榆晚开会。
“看什么看，学习！”王丽一拍桌子，所有人都老实了。
苏榆晚现在不太重视这些，路上不紧不慢地还去上了个卫生间，等走到校长办公室时，发现屋里已经坐满了人。
有林旭阳，许晖也在，他没穿校服，坐在最后面，耷拉着眼皮，看上去没精打采。
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南校区的学生，所以那天扫完除就回家接着放假了，不需要适应新校区，也没有学前周一说。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苏榆晚见到了老朋友。
这种两个校区合并后的不真实感，在这一刻充分体现。
“校长好。”苏榆晚愣了片刻，礼貌打招呼道。
校长对苏榆晚的印象一直不错，挥挥手，让她坐到仅剩的空位。
仅剩的空位在许晖的前面。
苏榆晚一看便知，这是校长找大榜前五开会，她听一块玩的学姐提起过，上了初二后，校长会经常单独找大榜前几名开会。
而她之所以能来，完全是托初一上好成绩的福，拉高了她的平均名次。毕竟她现在也很难考进大榜前五。
后排的少年听到熟悉的声音，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又闭眼，这一眼看的苏榆晚心脏狂跳，她硬着头皮坐下，只觉得如芒在背。
这会开的没意思，校长只是讲了一通鸡汤，激励他们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说他们是六中的希望。
“对了，从明天起你们五个组个互帮互助小组。第一许晖和第五苏榆晚一组，剩下你们三个一组，自习课你们可以找个空教室单独学习，互相问问题，省着有的班级学习氛围不好，再影响你们学习效率。”校长在会议最后，说出了含金量最高的一句话。
什么？苏榆晚瞪大了眼睛。
“这个分组一直到期中考试，然后等你们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再重分。”校长说的含糊，但其实是这屋里的同学如果下回考不到前五名，就没资格再踏进这里了。
桉城六中一直是这样的，初二下还会按大榜成绩分生物、地理的实验班，初三会安排老师为一中苗子答疑，寒假安排小集训，还是挺看重成绩的。
斜后方的林旭阳踢了一下苏榆晚的凳子，凑过来悄声道：“这个互帮互助是许晖提议的。”
苏榆晚不解，他是大榜第一，几乎不偏科，最不该提出互帮互助的就是他了。
“那这个组是校长分的吗？”苏榆晚悄声问。
“是。”许晖蓦然出声，他正抱着胳膊，冷眼看着林旭阳和苏榆晚在他面前咬耳朵，这两人以为他聋了是吗？
果然，他偷听。苏榆晚飞快转过身，背对着许晖，不管林旭阳怎么扒拉她，她都不为所动。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许晖。
桉城六中初二每天有两节自习课，都安排在下午，校长开会占掉了一节，散会后还剩一节。
校长忙着去给各班班主任开大会，林旭阳带着另两个同学去空教室自习，忽然间，校长室内就只剩下了她和许晖。
苏榆晚连呼吸都放缓了，她偷偷侧头，看到许晖正倚靠在椅背上假寐，他眼下有片明显的青黑，应该是昨晚熬夜了。
他好像没有要和她互帮互助的意思。
也对，她一直躲着他，到现在都没给他一个解释。
没解释为什么失约了，没在教室等他来讲数学题，解释那天他在网吧门口等到半夜，她怎么避而不见，解释为什么失联，再没回复过他发来的消息
是她欠许晖一个交代。
苏榆晚吸口气，蹑手蹑脚想要离开，生怕惊动了一旁眯眼假寐的少年。
“干什么去？”哪知，许晖猛一睁眼，漆黑的眼眸中是与年龄不符的轻嘲，他懒洋洋地开口，用一副逮到罪犯潜逃的语气质问。
苏榆晚愣住，说：“回教室啊。”这四个字她说的底气不足。
“题都会了？下回能考进前五了？”许晖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似笑非笑地问。
夺笋呐。
题不会，下回也考不进前五。
苏榆晚红了脸摇了摇头，一颗被刻意忽视许久的自尊心再次跳动。
那时的她，还是应付不来许晖一针见血、不知收敛的话。
许晖站起来，影子被光无限拉长，说：“回教室取作业，我勉为其难地给你讲讲。”
“许晖，之前我躲着你，是因为那段时间我的状态很不好。”苏榆晚说。
其实，她还是没勇气，也不真诚，她没告诉许晖具体的原因，所有都含糊带过。
许晖回头，眼神一瞬不瞬地落在苏榆晚身上。
女孩沉静的眼眸泛着光，眼神带着几分迫切，几分慌乱，她微张着红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明明没说出什么，手指却紧攥着校服衣袖，像是豁出去了。
那一双眼，明明生动极了。
躲我？我有找过你吗？
按他的性格，他应该一脸讽刺地说出这句话，以保全自己的骄傲与颜面。
可那一刻，少年只是耷拉着脑袋，略显疲倦地叹了口气，敷衍了事道：“行，我知道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呗。
他下意识地不想为难苏榆晚。
苏榆晚回班取作业，教室里班主任不在，应该去开会了，许晖靠着四班前门口走廊的窗台，在那等苏榆晚。
有同学看到，问苏榆晚是什么情况，许晖是在等她吗？
其实苏榆晚自己也很混乱，头脑发烫。她也不好让许晖久等，撂下一句“回来说”就抱着作业小步跑了出去。
许晖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也不知道。
六中南校区只剩了两间空教室，一间是初三的尖子生们在用，一间是林旭阳他们在用。
许晖直接带苏榆晚去了一个废弃的办公室，办公室内桌椅是齐全的，擦的很干净，但屋内空无一人，也没有摆放任何东西。
“这里我们可以用吗？”苏榆晚趴着门框，探个头，小心翼翼地问，她说话底气不足时都是气音，声音小但听着很清晰。
“可以。”许晖说。
少年少女心怀鬼胎，共处一室，无疑是有点尴尬的，至少苏榆晚觉得尴尬。
屋内不热，可她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耳尖发烫，也不知道红了没有。
“你为什么找校长提议弄互帮互助小组啊？”苏榆晚率先打破寂静。
“你说呢？”少年扯了下唇角，没好气道。
“是为了给林旭阳讲题吗？”苏榆晚的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可她又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
许晖哂笑，掀起眼皮问她：“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给林旭阳讲题选个什么时候不行？”
少年用手肘撑着桌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好看的桃花眼中有许多情绪，目光复杂
每当许晖这么看着她，苏榆晚就有一种小心思被识破的无地自容感。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
“坐吧，给你讲题，我也看看，一个数学怎么就把你难成这样。”许晖拉开一个椅子，示意苏榆晚坐过去。
苏榆晚老实地走过去坐下，和许晖共处一室，她只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脸热的像要烧起来。
“那个你不拿作业过来吗？”苏榆晚瞧见许晖两手空空，忍不住问，她真的很怕因为自己耽误许晖的成绩。
许晖从校服兜里掏出一支红笔，用两根手指夹着红笔敲了下桌子，淡声陈述了一个事实：“苏榆晚，我没在和你互帮互助，现在只是我，单向的学业扶贫，帮助你。”
他这断句，强调了不少东西。
女孩沉默不语，放在膝关节处的手揪着校裤，内心已然觉得难堪。
见状，少年只好放缓了语气，“好好学，比我强了就你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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