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流感
倒春寒的料峭，带来了一拨儿流感。
学校外边儿的卫生室，挤满了人，大多是学生。
白天挂水儿的人最多，开着假条儿、名正言顺地逃课。四班零零散散空着的几个座位，很突兀，容易击退老师上课的激情。
初晴决定下午饭空儿去医务室，铁定得挂水儿，加上晚自习也不占用正课时间。米小米死皮赖脸地要当“陪护”，也不占用她的时间。毕竟，她的自习课总是在打瞌睡的边缘疯狂挣扎。
穿着制服的门卫大叔，看着来来往往手拿白条儿的学生，脸色铁青，止不住地叹气。
学生们趁着去卫生室的空当儿去外面吃吃喝喝了。他的小卖部和食堂哪还能挣钱啊？
米小米面带痛苦，看似不经意地挥舞着假条儿。其实是在招摇。作为一个有经常偷溜出去“前科”的人，米小米和门卫大叔一直是猫和老鼠的关系。此刻，假条儿在手，门卫大叔只能歪斜脑袋咬牙切齿地目送她光明正大地出去。
走出校门，到了一个拐角，米小米戳了戳初晴胳膊。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笑起来肉嘟嘟的脸凸起两个小丘。还没等米小米开口说话，初晴捏着米小米的脸蛋儿，“去吧，吃货。”
得到许可，米小米一溜烟儿地奔向了“后街”，目标——菜煎饼摊儿。肩负20个大任，能跑起来决不走，超越排队潜在对手。
她学习要有这觉悟就好了。
初晴看着米小米的背影翻白眼儿，迈着虚浮的步子慢慢向医务室挪动。
美其名曰陪她，病号儿还没送到的呢，人倒是先跑没影儿了。
常驻的串串儿、米线、馄饨、卷卷饼、掉渣饼、菜煎饼……冬天的糖葫芦、烤红薯，夏天的刨冰。别看店只有几家，但都是能手儿，包罗小城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晚自习飘散的都是诱惑。
老字号、大多是夫妻档，前摊儿后店，喂养了嘴刁的一茬儿又一茬儿，逼得门卫天天逮人，严禁学生外出觅食儿。在学生出校门这件事情上，门卫可比教导主任严格多了。
初晴一个人走进医务室的时候，林卿正鬼哭狼嚎，连声喊疼。肖寒生无可恋地坐在他旁边儿，看那架势，绝对不是在跟手里的魔方置气。那是被林卿烦透了。
林卿看见初晴进来，呲牙咧嘴还没忘了，“课代表晚上好！”
初晴一边夹着体温计，一边沙哑着嗓子说，“我以为你会挑一节不顺眼的课过来。”
咬着一根棒棒糖，脚踢一下肖寒，“他非得让我饭空儿来！”
一说到这儿，林卿心里就来气，“我都快被自己的体温烤熟了，他却视而不见！交友不慎啊。”一边说，一边假装掩面哭泣。
玩儿魔方的人抬起头，脚大力回踢，“都在末考场了，替你节约点儿时间。”
顾及自己挂着水儿，林卿没立刻抱住自己惨遭袭击的脚，忿忿地看着肖寒，“我是个病人，你轻点儿！”
初晴紧咬着下唇，却还是出了声儿，“啊，阿姨你轻点儿！”
肖寒走到初晴边儿上看，“阿姨，您可轻点儿！我怕我这同学哭起来影响您清誉。”
林卿也伸长了脖子，“就是就是，小姑娘可没我皮糙肉厚！”
“没办法啊，太瘦，血管细！”阿姨拍拍初晴的手背，无奈地说。
扎针的继续忙活。
初晴眼睛瞥向一边，另一只手攥得紧紧的。
那阿姨心里毛毛的，“小伙子你别老盯着我呀，一紧张我都给姑娘扎穿了！”
果然，白生生的手背上冒出一针尖儿。
听到这话，初晴心里“咯噔”一下。同时，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跃跃欲试地想要睁开闭着的眼睛。
没考虑那么多，反正好奇冲昏了头脑。初晴右眼悄悄开了一条缝儿，入目的却是肖寒狰狞着一道疤的手掌。
早就料到这同学要偷看，肖寒伸手遮在了初晴眼前，“别偷看！你再给自己吓得撅过去。”
这家伙，要给她偷看着了，还能老老实实地打针？
什么叫偷看？
她看一眼自己被扎穿的手，什么时候成了“偷”？
手背发青，两个洞冒出的血染红了棉签。只能换一只手，“姑娘，对不起啊！咱们换一只手。”
周围投来或是同情，或是同病相怜的目光。那医生阿姨，坚守了挺多年也不容易。
扎穿了一只手，青红一片；另一只手，也有点儿惨不忍睹。林卿觉得，他得鼓励鼓励，冲初晴伸出大拇指，“厉害啊，课代表！”
医生阿姨拿出一沓口罩，分发下来！原本忍着难受还要说话的一众病友，只得收了声儿。才过一会儿，还是吱吱唔唔起来。
跨越年级，一群人很快就热络起来，天南地北地胡侃。
里间儿传出了香味儿，医生阿姨煮了饺子。每个人都用一次性纸杯盛了两个，好在这个点儿人不多。林卿是真的难受，没吃。
躺着、坐着、倚靠着，东西南北地歪斜，怎样都难受。看着电视机里的小品。倒也没人争着换台。
——
小黄羽绒服遮到小腿，踮着脚张望的米小米活像是觅食的企鹅。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米小米发出了绝望的叹息。
“在中间位置，已经很不错了！”后面不认识的姑娘对翘着脑袋的米小米说。那声音，冷冷地，从有点儿远的地方传来。
米小米闻声儿脚圆规似的转了一个圈儿，看后面企鹅排队似的站着的人，“还好我的腿争气，哈哈哈~”
“同学，你叫啥呀？”米小米带着点儿自豪的语气，她侧过脑袋一看，入目的，是个姑娘的脖子。
笑容凝住，嘴角固定挂在耳朵上，挑挑眉毛，转了转眼珠儿。身子向后一顿，四十五度角仰视着那姑娘。
那姑娘在相对于米小米来说，有点儿高的高度，看着她丰富的面部表情。
米小米自来熟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你好高啊！”边说还边拿手打量。
“姑娘，你很自来熟啊！”她理了理在狂风中飞扬起来的精短的头发。
“嘿嘿嘿，”米小米毫不谦虚地笑了，面对着她问，“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
身为走楼串舍的包打听，米小米对她这么一大个儿都没印象。这让她深感挫败。
“我不经常在这儿上课。你没见过我。但一定听过我，”她示意米小米向后退一下，因为队伍往前了，转移到刚才的话题上，“那个一米八，雌雄莫辨的，就我。”
“一米，八啊？”虽然有心理准备人家很高，但这数字还是炸到米小米了。都给她炸伤感了。
等等，“雌雄莫辨”的那位？自己听说过啊，可眼前的这位分明很明显是个姑娘啊。估计又是某些长舌头，妒忌人家长得高！
“你的话，挺多的！”其实她没什么恶意，按照自己往常的风格实话实说而已。但是，一般人的正常理解都是：她嫌弃自己聒噪了。
米小米愣愣的，轻声说，“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她的包打听局限了，竟然耳熟这号人物却不知道人家的名字。
“程池。”她也有点儿着急了，视线不耐烦地飘向前方。
米小米还想夸她名字酷来着，但看人家有点儿烦，就没再说话。
病假时期，外出觅食儿的捎带现象格外多，有些一带就是一个班。而且，菜煎饼这种食粮不太适合做好了长时间地等着取。前面后面的队伍，有些等不及的已经到他处觅食儿了。
丝丝缕缕菠萝面包的香气，飘到了米小米的鼻子里。“是新鲜的，新鲜的菠萝面包，”一激动她就想找个熟人儿絮叨絮叨，很自然地回过头看程池。
“嗯。”
“你帮我占着点儿位置，我去给我小伙伴儿买一个。”她正为初晴的胃口发着愁呢，现在好了，至少能吃一点点吧。
还没等程池回答她，米小米冲着后面排队的一群人，喊了一嗓子，“我一会儿就回来，”意思是我不是插队的。
又对着程池补了句，“这样一会儿你就不会为难了！”然后，一阵人造风刮过，米小米冲向了面包店。
程池看着米小米风风火火的样子，笑了。这样的友谊真好。
再次回来的时候，米小米手里空空的。
“我怕，排队的时候面包凉掉。让面包店阿姨继续放在烤炉里温着！”米小米呲着牙，对程池解释说。
“哦。”
排队的人，越来越少。
米小米裹着围巾，在寒风里呵着手。她有点儿后悔，自告奋勇要帮大家带菜煎饼。无奈开弓没有回头箭，接过沉甸甸的20个，跟程池告个别，一路小跑到了后门。
秦墨在后门等候多时，除了他，还有很多其他班的人。米小米觉得自己跟探监一样，不厚道地偷笑。这里也有监控，但门卫管不过来。
交接完成，米小米又一路小跑到了“趣味屋”蛋糕店。笑眯眯地去取买给初晴的菠萝面包，透过纸质包装袋，还是热乎乎的。
转个弯儿，接着跑，去医务室找初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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