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真相
浑浑噩噩的过完这一天，洛洛早早的便回了家，也许是心力交瘁，也许是还想自我欺骗，她和苏妍一路都没有说话，回到家洛洛只想蒙头大睡。
李科长的电话却适时的打来“洛洛，上次的项目我亲自去公关，省里同意了给一次复评机会。按理说这事儿该给师澎办理，但你也知道的，你师澎哥这段时间情绪波动比较大，家里事儿也多，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交给你稳妥些，你这几天好好准备准备，再辛苦一下，评到优秀的话我算在你的名下。”
如果说之前给师澎背黑锅背得不情不愿的话，今天洛洛倒是挺理解师澎情绪的，也愿意在这紧要关头再帮他一次，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她确实也想找点事儿做，填满自己的空虚，屏蔽自己的胡思乱想。
工作使人快乐，任务加身，洛洛又恢复了打鸡血的状态，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打算不等明天，今晚就到单位去把电脑和资料都带回来加班。
周五晚上的大楼难得的安静，经历一天风波的单位静悄悄的，走廊黑乎乎的，看来大家都回去过周末了。洛洛轻咳了一声，一盏昏黄的廊灯亮起，微弱的灯光点亮洛洛去往办公室的路，正准备走着，洛洛却发现了不远的前面还有一束光，是从一个办公室传来的，开的不是大灯，应该是办公桌上的台灯，照到走廊上便只剩下了有些昏暗的微光。洛洛仔细分辨着，是综合科传来的光。
江辰还在？洛洛的心顿时揪在了一起，她不敢经过那里，停顿了一会，洛洛决定绕道，从不经过综合科的后门进单位，躲开与江辰或者他们科室任何其他人交流的机会。
她摸索着到了规划科，没敢开灯，借着手机的灯光西西索索收好电脑包和资料，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准备离开，连走廊的灯都没有吵醒，黑洞洞的长长走廊空落落的，只留下中间那束昏黄的微光。
“是你说的吗？”
“我什么都没说，你相信我。”
幽幽的走廊里传来江辰的声音，有些沙哑，又传来邓雨婷的声音，有些急躁。
洛洛屏住呼吸，脚下再也迈不开步子，她将手里的电脑包搂得更紧了，似乎这样就能挡住自己的身影不被发现。又是一阵沉默，洛洛不由得挪了挪步子，侧身在离综合科更近的一个角落，她预感会听到自己想知道的真相。
综合科的办公室，江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邓雨婷拦住江辰“江辰，你相信我。传的那些都不是真的。他们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这个实力去干预到竞选。”
江辰深吸了一口气“不，你低估你自己了，你有这个实力，只要你想，你能做到。”
邓雨婷争辩道“但是我没有。我要是背地里去做了什么就是害了你，我怎么会害你？”
“你可能贵人多忘事，已经忘记以前做了什么吧？”江辰的语调抬高了几调。
邓雨婷几乎要哭出来“我不是故意的，那时候我不懂事，没有分寸，我……”
“不必说了，已经过去了。”江辰打断道，平静了一会儿，他语气恢复常态“是我唐突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必再提起了，行吗。”
邓雨婷迁就道“好，那就不说，我只说今天的事。今天的竞选我没有做任何小动作，你那天都跟我说得那么清楚了，我怎么会不听你的。你今天得到的，是你的实力得到的。”
江辰哼了一声“没有任何小动作？你的考题哪里来的？”
“江辰！那天晚上你跟我谈了那么久之后，我已经知道你不会喜欢用背后的手段去获胜，我也很清楚以你的实力根本不需要使用手段。考题的事，我只是不希望你吃亏，他们人人都拿到了，我只是希望你跟别人能公平竞争。”邓雨婷的语气也急促起来。
江辰平静的收好东西“谢谢你给我这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你说的这么义正言辞，我差点就信了。可能那晚我说的还是不够清楚，我想再说一次，请你以后不要再做任何让我跟别人所谓公平竞争的事了，应该说，请你以后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了，我受不起，也不会受。”
邓雨婷被彻底激怒了“我都是为了你好，处处都是为你着想，我做了那么多，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我是为了你，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江辰冷冷道“对不起，除了谢谢和抱歉我真的给不了你任何其他的。你为了我的那些好，我真的不需要。雨婷，我说过很多次，我和你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也是为了你好，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了，好吗？”
说完江辰已经走到门边，留下邓雨婷在桌旁低声哭泣。
“是因为谁？是因为钱洛洛吗？你那晚没说实话对吧？你拒绝我的理由是什么？”邓雨婷恨恨的问道。
江辰停下脚步，回头道“雨婷，放手好吗？这不是任何其他人的原因，是我和你自己的原因，我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我跟你走的路，一个往东一个往西，我们是平行线，永远走不到一起去的。”
“你那晚拿的花是准备给谁的？你要去哪？今天我拿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绝对不会让你离开。”邓雨婷的情绪濒临崩溃。
江辰已经忍无可忍“我想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什么，我现在就要离开。如果你不满意，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包括举报我。”
“我不会举报你，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我只会保护你，你知道的。但其他人会不会有人保护，我就不知道了。”邓雨婷已经口不择言了。
“我不需要你保护，明天我会去找领导谈话，把事情说清楚。不管你听不听得进去，我想再说一次，是我跟你的问题，与其他任何人无关，希望你不要再执着于此了。但是如果你还要坚持己见，认为是因为别人，那就请便吧。”说完，江辰不再跟她争辩什么，转身离开。
听完整段对话的洛洛瑟瑟躲在墙角，泪水在她的眼眶打转，心里激动得颤抖着：江辰，他没有让我失望，他还是那个江辰，他还是那个不屈于威武、不惧于贫贱、不臣服于权贵的江辰，还是那个坚守着自己的信念和操守、闪烁着微弱却耀眼光芒的江辰。
江辰从办公室走出，动静声叫醒了走廊的灯光，洛洛的身影也忽明忽暗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吃了一惊，洛洛也来了个措手不及，差点惊呼出声。江辰立刻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随即从前门离开。
洛洛仍然不敢动，把身子缩进门缝里待立许久，终于觉得邓雨婷一时半会是不会出来了，这才蹑手蹑脚的从后门下了楼。
到了楼下，江辰没有走，他在等她。
洛洛平息了自己的情绪，靠近江辰“男神，怎么样？走走？”
江辰回头看了眼是洛洛，似隐似现的笑意浮现在他略显凌厉的嘴角，惨白憔悴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他没做声，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
洛洛亦步亦趋的在旁边跟着，她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跟江辰问个明白，但又觉得此时已不需要江辰再解释什么了，就这样静静的走着就很好。
还是江辰先打破平静“你来多久了？”
洛洛想起自己确实是需要对偷听墙角的不文明行为作一番解释“我是回来拿电脑的，实在不是故意要偷听，对不起了，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跟妍妍也不说。”
江辰苦笑了一下“让你笑话了吧，让你怀疑人生了吧。好好一个竞聘，居然有这么深的猫腻。其实，我也没想到。”
洛洛绞尽脑汁的想鼓励他“挺为难你的吧？我能感受到你的难处，也能理解你的痛苦，更佩服你的选择和坚守，这真的很不容易。其实，人生的每一段经历，不论是磨难还是馈赠，都会被岁月淬炼成财富吧。我相信你现在的经历，虽然有折磨和痛苦，但一定会让你的人生更有厚度和深度。”
江辰体会到被理解的欣慰“是不容易，要打败对手可能不难，但要战胜自己的心魔，我确实犹豫撕扯了很长的时间。不过，如你所说，我现在已经决定好了，虽然明知即将面对未知的风暴，此刻却异常轻松啊。”
洛洛问道“你准备怎么做？邓雨婷做了什么？她，还会做什么吗？”
江辰抬头看了会星星，诚恳的回道“洛洛，我还没正式跟你说声抱歉的。周三晚上，我失约了，让你等很久吧，我去见邓雨婷了。真的对不起，我觉得非常愧对你，你能给一个让我弥补的机会吗，以后无论有任何要求，只要你一句话，出钱也好出力也好，我一定不推辞。”
洛洛自从知道江辰那晚去见邓雨婷只是为了竞选的事情，而不是风花雪月，她早就已经原谅江辰了，于是回道“行，我记着了，你不用愧疚，我一定会让你弥补回来的。”
江辰继续说道“说实话，我现在真的很后悔那晚去见了她，但后悔已经没用了，我去了，鬼使神差的去了，我没有战胜自己的心魔，我企图选择一条捷径。”
“难道说，你当选真的是因为邓雨婷走的后门？我绝不相信，凭实力你就是第一呀，你不需要什么后门呀！”洛洛一激动就说出真心话。
江辰若有所思的摇摇头“也许是吧，也许不是吧。但我那晚确实去找了她，她把竞选的题目轻易的告诉了我。我当时半信半疑，但竞选当天确实考的那道题。既然如此，我也不得不怀疑，也许我的胜利，真的是因为她背后的运作吧。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克制住了心里的贪念，我没有去找她，没有跟她有任何牵扯，没有拿到这个题目，我就不用对自己的获胜这么自责，这么后悔，这么没底气。当然，也有可能不去找她的话，我根本就不会获胜。”
洛洛没想到江辰的情绪如此低落，在她的心里，有没有提前拿到考题根本不是决定胜负的主要原因，江辰的实力是碾压师澎的，只是用这样的方式胜利显然不是江辰希望的，更是他不能接受的。洛洛似乎预感到什么，忙问“你想干什么？你刚说要去找领导谈话，该不会要去举报自己吧？”
江辰道“那倒不会，这事儿说出来就牵扯到别人了，我不能这么做。我打算周一去跟刘局谈谈，说我因为个人原因退选。”
洛洛几乎惊叫道“绝对不行！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江辰平静道“我想了很久，我没办法接受这样带着瑕疵和污点的晋升，更重要的是，我不能接受踩着邓雨婷摆好的梯子向上爬，我不能允许自己跟她有任何牵扯。何况，我确实做错了，其实拿到题目的第二天我就应该交上去，要求换题的，我抱着侥幸心理，也不愿意相信题目是真的，现在都晚了。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这无可厚非。”
洛洛焦急的说道“江辰，你想清楚，如果你在这个时候跟领导表示退选，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你以后都会受到很大影响的，领导以后怎么会再次推选一位临阵打退堂鼓的干部呢？你不要冲动，这不是一件小事，你要考虑清楚各方面的影响。”
江辰了然如心“我知道，会有很大影响，但我想我能承受得起。”
洛洛看江辰一副铁了心八头牛拉不回来的样子，又气又急“江辰，你听我说。你想想，你要是退选，是谁当选？是不是师澎？你真的认为师澎比你更适合、更有能力当副科长吗？师澎他就是个油子、是个混混，你要是退选，就会让师澎这种人当副科长，这是劣币驱逐良币，这是对干部晋升体系最大的羞辱。你要是退选，也是一种不担当、不作为，你就是人民的敌人，起码是我的敌人。”
洛洛想到师澎这种人可能当选就生气，越说越上纲上线。
江辰忍不住笑了“这么严重？人民的敌人，你的敌人。”
洛洛白了他一眼，继续苦口婆心道“江辰，你听听我的劝，我不只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们单位，为了工作，为了全局。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周三约你吃饭吗？”
江辰确实不知道，他可能还傻乎乎觉得除了邓雨婷在搞小动作，其他人都老老实实的等待公平竞争呢。
“我就是要跟你说师澎作弊的事情。师澎这个星期请了我们单位上上下下的人吃饭和私聊，他什么小手段都用尽了，交换利益、贿选承诺、威逼利诱，你认为他会不知道考题吗？他一定比你先知道。今天单位传的你跟邓雨婷的谣言说不定就是他恼羞成怒放出来的。
江辰，你清醒一点，不要执着在自己的那点牛角尖了。我告诉你，对好人的苛刻是高标准严要求，但对恶人的仁慈和纵容是一种犯罪。我可以代表所有群众的心声说一句，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你是我们局最最最合适的人选，没有之一。为了自己，也为了大局，你千万三思啊。”洛洛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夫越来越熟练了。
洛洛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为了说服江辰，不知不觉间把师澎描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了，实在是拉踩得过于厉害。但也顾不得这许多，此时先说服江辰别做傻事才是头号大事。
江辰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他之前确实太沉浸在自己的牛角尖了，他执着的不想接受邓雨婷的任何恩惠，确实没有想那么深入和全面。但是，真的就如洛洛所说，自己如果退选就是对恶人的纵容吗，就是不担当和不作为，就是只顾苟全自己，不顾全局吗？
洛洛见江辰似乎要被说动了，她不顾已经讲得口干舌燥，趁热打铁道“江辰，还有两天时间，你好好思考思考，千万不要冲动意气行事，我觉得很多时候，保持沉默和静观其变也不失为一种很好的应对方法。”
江辰的情绪没有之前那么低落了，似乎恢复了些信心和希望，也似乎做好了决定，但他没有正面回答洛洛，只是说“洛洛，谢谢你了，今天晚上让我非常痛快。”
不能把江辰逼得太紧，要给他一些自己思考的时间，洛洛便也不再去追问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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