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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月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袁慎没想到有一日,他竟也成为了英雄救美此般俗套故事的男主角。自打祭典一别后,袁慎已许多时日没见到何昭君了。今日袁慎被同窗应邀来这郊林九曲流芳亭,一处赏景品花饮茶作赋。

        “哎,方才那策马的女公子,好生眼熟。”

        “害,那女公子是安成君,只要你每日在这流芳曲亭,大多都会碰见她策马而过。”

        “一袭白衣素袍,犹如出水芙蓉。不过,此等女公子可不是我们能消受得来的。”

        袁慎白了他们一眼,忍不住开口说道:“诸位即便想要,安成君怕也是瞧不上。”

        “哎哟,善见兄这话说的。也是,她安成君往日连都城一等一的美男子,凌将军与善见兄都瞧不上,更何况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小门小户了。”

        也不知赵兄是缺心眼,还是暗地里骂自己,袁慎一时有些恼了,简直不愿再搭理他们,独自走到一侧赏湖去了。

        近日事事不顺心便罢了,这天色也好像要同袁慎对着来。方才还晴空万里,现下便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了。袁慎倒是不急不慌,他总是随身带伞,他行事向来如此,亦不会让自己处于困境。

        众人忙起身,口里道着天空不作美,一时之间竟都散去了,只余袁慎与韩家公子未走。或许是各有心事,二人也并未搭话,一站一坐各自出神。直到一匹泥泞的白马,伴随着粉色闪电飞驰嘶吼着跑过,才打破了此刻的宁静。那不是琼华吗?袁慎心里忽得闪过一丝担忧。

        “怎么只见马儿,不见安成君?”韩公子也疑惑出言,“难不成是……”

        韩公子话只说了一半,但袁慎心里明白,怕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不然怎会不见她身影。

        “劳烦韩兄在此等候,善见去瞧瞧。”袁慎朝着韩公子作礼,而后便撑伞只身走入风雨密林中。将韩公子留住,一则要是他离去后,何昭君出现了,韩公子也可唤人传信与他。二则要是他二人都失去了踪影,好歹也有个人知晓。

        深山密林自有猎者设置陷阱,捉捕野兽。忽闪过的雷鸣,吓到了何昭君,更惊到了马儿。琼华想要奔出去,马蹄却踩到了猎具,何昭君被甩下马背,琼华则是猛地冲了出去。枝林灌木划破了何昭君的白素衣袍,白皙的肌肤也不甚被划破,细密血珠一颗一颗的冒出来。何昭君强撑着起身,刚那猛地一甩让她有些晕乎,不禁扶着树干有些想吐。淅淅沥沥的雨飘落下来,一丝一丝的打在脸上,方才让她清醒些。何昭君心想,琼华是极有灵性的一匹马儿,或许它家去报信了也未可知。只是,琼华归家却不见自己,怕是要让何府上下受惊了。想到尚未痊愈的五兄,受不得惊吓的继母,还有懵懂无知的幼弟,何昭君开始自责起来。本想着策马散散心,谁知竟弄成这般狼狈模样,当真是蠢到家了。

        “安成君好雅兴,这是在雨中漫步么?”

        何昭君睁大水灵灵的眼睛,有些意外地瞧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袁慎。他莫不是来看自己笑话的?怎地会在这出现?

        “一个人来这深林,莫不是傻的?受伤了还到处乱跑?嘴和耳朵不要的话就捐出去给别人,还有脑子也是,整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模样?”袁慎看着满身泥泞,衣袍堪破,面容苍白的何昭君心里是又气又疼。

        “拿着。”袁慎把油纸伞塞进何昭君手心,而后脱下外袍,将何昭君整个人都紧紧裹住。她那被枝木划破衣裙下的雪白肌肤,他一点儿一丝都不想让旁人瞧见。

        何昭君是想发火的,这袁慎当真是莫名其妙,难道是她想受伤的嘛。而且他们二人又没什么关系,总是啰里啰嗦的管教自己,把自己当什么?是他袁慎的妹妹吗?何昭君一气之下把袁慎的衣袍扔了出去,冷冷地说了一句:“我不需要。”

        袁慎见她如此气得直跺脚,忍住骂人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和颜悦色地说:“想来安成君也不愿让人瞧见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吧。”

        “你不是已经瞧见了吗?”何昭君没好气地回道。

        袁慎想说一句,自己能和旁人一样吗!但是,理智使他清醒。毕竟,在何昭君眼中,他本就是外人而已。真是越想越气,自己还巴巴的跑来,合着是热脸贴冷屁股了。袁慎弯腰捡起衣袍,又朝着何昭君伸出手,毫无感情地说道:“把伞还我。”

        “凭什么。”何昭君也来气了,莫名其妙骂了自己一通,现在还把给了自己的伞拿回去。他想骂就骂,想给就给,想收回去就收回。她何昭君偏不,才不惯着他的臭脾气。

        袁慎没料到何昭君会这样,不像她往日的风格啊。

        “既如此,那便一起遮伞吧。”袁慎拿过何昭君手里握的伞,走到何昭君左侧与她一起站在伞下。

        袁慎何时会同人打一把伞,更别说还将伞面倾斜给身侧之人,要知道袁慎向来是以自己为重的。

        “这么走路,怕是不消多时,这雨都要下到你我胸口了。”袁慎一向嘴硬心软,比嘴更硬的是他的脑子。

        “既嫌我走得慢,那便请袁公子先行离开。”何昭君停住脚步,扭头瞧着袁慎。

        “袁某不过随口一说,开个玩笑罢了,安成君火气也未免太大了不是。”别的女娘是水做的,她何昭君莫不是火做的?怎么总爱生气。

        何昭君见袁慎轻笑着,好像是真的同自己开玩笑一般。何昭君自觉有些尴尬,避开他的眼睛不看,这才发现袁慎的半边肩已经湿了大片。“你到底会不会打伞啊?”何昭君咬唇看向袁慎,语气中是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轻柔。

        “袁某不会,那安成君来打吧。”袁慎眉眼带笑,抬手将伞递给何昭君。见何昭君楞楞接过,袁慎看了一眼天色念道:“这么走下去不是办法。”说罢,便看向何昭君作礼,然后一把将她抱起。

        “作甚!袁狐狸,你放我下来!”何昭君冷声喊着,但袁慎却并不理会她。“没想到平日里克己守礼的袁公子,竟如此不忌男女大防。”上一次自己晕过去了,况且衣裳完好,所以何昭君并未觉得有什么。第二次,那那是酒后意外而已。可这次不同,她何昭君是清醒的,衣袍还损坏了。而且,而且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袁慎的指腹在自己的皮肤上轻轻摩挲。虽然不免是因为行路的原因,可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呢。

        “安成君方才叫我什么?”袁慎凝眉瞧着何昭君,狐狸?她居然说我是袁狐狸。粉色闪电呼啸而过,不多时一个巨大的闷雷炸裂声,吓得何昭君浑身发抖。

        “难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何昭君咬唇,气鼓鼓地样子让袁慎见了忍不住想笑。她何昭君竟也有说话结巴的时候,莫不是怕我将她扔下?

        “放心,袁某自会将安成君平安无事送回府。不过,还请安成君莫要在乱动了。不然,别怪袁某做出什么事来了。”

        “袁公子这是在威胁我吗?那便放手好了!”何昭君气得抬手捶推袁慎的肩,他怎么如此令人讨厌。但显然,何昭君误会了袁慎的意思,或者是说他们二人本来就没想到一处去。孤傲单纯的小野猫怎么能明白足智多谋的老狐狸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伤口不疼么?”袁慎轻叹。

        何昭君有些懵了,“什么?”

        袁慎不去看何昭君,他收起眼底的温柔,漫不经心地道:“吾家新妇将来是胶东袁氏的宗妇,自然要端庄贤淑,怜弱恤老。更别说祭祀宾客,首领诸介妇,绝对不能像你似的,一言不合,拔拳相向。”

        “哼!”何昭君好笑地说,“只有脑袋被门挤了的女娘,才想嫁给你。”

        “哼。”袁慎笑道,“安成君不会不知,想嫁袁某的女娘都从京都排到边关了。”

        何昭君低声哼唧:“都及冠一年多了,还没成亲,怕不是有什么问题。”

        “你!”听何昭君这样说,袁慎的舌头仿佛打结了一般,都不知该怎么回复她了。她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嘛!

        哼!何昭君扭过头去,懒得再搭理袁慎。可袁慎哪是肯服输的人,他虽面无表情,实则心乱如麻地道:“安成君怕不是激袁某娶你。善见不才,可没啊垚那般好脾气。”

        “你!”何昭君又是羞又是气,听到楼垚更是心底难受。不小心扯到伤口,更是一痛,眼眶也微微红了。故而闷声不响,不再言语。

        袁慎心知自己说错话,提到楼垚让她难过了。虽有些歉意,但又吃味起来。两个人各怀心事,谁也不再理谁。

        韩公子瞧见他二人归来,急忙迎了上去。见二人气氛不对,他也没多再问。待善见公子独坐流芳亭苦等安成君,只为一睹伊人芳容,了相思之苦的流言在京都广泛传开,已是后话了。

        风吹落叶叶追尘,彩云追月月自明。

        何昭君站在苑里的桃花树下,她低头望着远处墙角的一丛野草,不知在想着什么。楼垚站在她身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楼垚静静望着何昭君愈来愈清瘦的身影,心中难免担忧,怕是自己现下也能轻松将她抱起了。

        绿叶随风而飘,落在了何昭君如墨般的发丝上。楼垚扯袖抬手,轻轻拿起那一片圆圆小叶。楼垚的衣袖轻拂过何昭君的面颊,微微清痒令何昭君侧身,二人视线冷不防地对上,楼垚面色微红,何昭君则慌乱的转过身去。

        袁慎跟着何琰来到这灼华院,好巧不巧,见到的便是这一幅场景。袁慎气得牙痒痒,莫不是他二人又旧情复燃了不成?何琰倒是瞧得开心,他本就是希望啊垚与昭昭重归于好的。

        “啊垚姊夫!”何黎激动地朝着楼垚跑过去,他从小到大最喜欢楼垚了。

        “阿黎,阿姊教你的规矩全忘了?”何昭君严肃地瞅着何黎,表情有些不自然的说:“还有,你应当称呼为……兄长才对。”

        在自家阿姊严厉的眼中,何黎心不甘情不愿地对着楼垚恭敬作礼,而后沉闷地唤了一声:“啊垚兄长。”

        “昭昭。”何琰走过来摸了摸何黎的头,笑着对何昭君说:“啊垚与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

        何昭君仰头侧过身去,并未说话。见她如此,楼垚不免面露失落。何琰安抚的拍了拍楼垚的肩,仿佛在说昭昭脾性向来如此,还需得慢慢来。“五兄好久没见啊垚了,今日便留下来一起用饭。”

        听何琰这般说,何昭君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什么好久,不就才三天嘛。”何琰忍不住笑了,看来昭昭还是将啊垚放在心上的。

        “不知袁某,可否有幸一尝何府的美味佳肴呢?”袁慎摇着蒲扇,信步走至院中。这几人也当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竟独自说着话,怕不是忘了自己不成。

        “你来干嘛?”还不等何琰笑着开口,何昭君便冷不丁出声,看起来她似乎很排斥袁慎的样子。

        袁慎微微一笑道:“自然是来做夫子的。”

        “是啊垚向我提议,给啊黎请个教书先生的。”何琰笑着看向何昭君。

        “五兄也不同我商量。”

        见何昭君不太开心,何琰忙笑着哄她:“昭昭前几日身子不太爽利,啊兄这不也是怕你受累嘛。昭昭可莫要生啊兄的气才是,不然阿兄便吃不下饭了。”

        看柔声细语哄着何昭君的何琰,袁慎不禁有些想笑,他终于知道何昭君的火爆脾气是怎么来的了。自然是被人宠出来的。

        “好啦好啦,用晚膳去吧。”何琰笑着摸摸何昭君的头,一脸宠溺的说道。

        晚膳时,何琰与楼垚你一言,我一语的搭着话。何府不同其他府,平日用膳一家人总会说些各种趣事来,一顿饭自然也是吃的香甜。

        经历冯翊郡一事,何琰虽成熟不少,但还是如往日那般潇洒开朗。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便是这个家里的唯一主心骨了。要是他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那昭昭、阿黎、继母、幸存的何家军又能依仗谁呢。

        何昭君却不同于何琰,因为这是她的心结,应该是一辈子都解不开的死结了。只动了两筷子,何昭君便没再吃了,只是坐着独自饮茶。

        楼垚犹豫再三,还是夹了一块何昭君最爱吃的清水菘给她。袁慎自也不甘示弱,抬手夹了两片蒸肉放入何昭君碗里,末了还补充道:“安成君应当多食荤才是,你的体量比上元灯节时清瘦太多了。”

        何琰见何昭君欲要冲着袁慎发火,忙开口道:“昭昭是该多吃些,阿兄看了便也是心疼的。”见楼垚与袁慎都给自家妹妹夹菜,自己作为昭昭的亲兄长,自然也不能少了关爱。何琰也夹了几筷子肉给何昭君,还让静淞再给她添了一匙菰饭。为了不让五兄伤心,何昭君硬着头皮,将压成小山一般的饭菜吃了个干净。

        晚膳过后,何琰便要吃药,以及请医士帮其舒经活络。何昭君唤了景铄侍候,其他人她终是不放心。何黎则是拉着楼垚回了自己院子,说是得了几本人送的好书要给他。于是送客的任务,就交给了何昭君。本来是想着随意找个人打发袁慎便是了,但何琰却说要以礼相待,让她亲送。五兄都发话了,何昭君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毕竟在外人面前,还是得给五兄面子的。何昭君心中疑惑,也不知这袁慎不去做官,跑来教书是作甚。

        “安成君就没话要对袁某说吗?”

        何昭君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袁慎。淡淡月光洒在袁慎身上,他浅浅笑着,眼里是她看不懂的情愫。

        “说什么?”何昭君神色淡淡,语调平缓的说,“要是袁公子是巴巴跑来听我说多谢二字,那便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虽说袁慎师从皇甫仪,有他做啊黎的夫子自是好的,可谁知道这狐狸心里打什么算盘呢。说不定英雄救美的戏码,还是他袁慎自导自演的呢。哼,不过她何昭君吃过一次亏了,不会在英雄救美这事上再栽跟头。

        “想从你嘴里听一句好话可真难。”袁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然后快速摇晃蒲扇。

        何昭君冷哼一声,要听好话,大可找那些迷恋你的女娘去,同我来瞎掰扯什么。何昭君欲要走,袁慎却又唤住她。

        “袁某的外袍,安成君难道不想还了吗?还是说,安成君仰慕在下已久,欲打算珍藏起来不成。”

        何昭君真想问问袁慎,他是如何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般羞耻之言来的。

        “我扔了。”何昭君冷冰冰地,不带丝毫感情的说。

        “我不信。”袁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何昭君忍住想打他的冲动,唤了一声霁月让她将衣袍取来。袁慎看着脸气得发红的何昭君偷乐,还是这样瞧着更有生气些。不多时,霁月便将衣物取来,递交给袁慎的男仆。

        “现下,可以走了吧。”何昭君极为不耐烦的看着袁慎,她只想快些将袁慎送出府,省的让人瞧了心烦。

        “袁某瞧着天色已晚,怕是快要宵禁了,不若……”

        “不若什么不若!”何昭君气呼呼地冲着袁慎喊道“难不成袁公子还想住下不成。一个大男人整天啰里啰嗦的,烦死了!静淞替我送客!”说罢,何昭君衣袖一甩,便大步朝着离开了。

        那边霁月忙快步跟上何昭君,这边静淞便朝袁慎万分抱歉的作礼道:“万请袁公子见谅,我家女公子她近日身子……不太爽利,所以这才脾气火爆了些。”

        袁慎一下一下的摇晃手中蒲扇,看着何昭君离去的身影笑着道:“无妨。让你家女公子发泄一通也是好的,总好过她将情绪独自闷着,郁结于心。”

        静淞这才恍然大悟,恭敬的点点头送袁慎主仆出府去了。

        不知是不是何昭君故意避着袁慎,在何府教书的这半年多来,袁慎却也是极少见到何昭君。

        日子也是过得极快,不知不觉间已又到了上元灯节。可何府却是冷冷清清,丝毫没有过节的气氛。其实往日也是这样冷清,毕竟父兄几个都各自驻守边关,总是离多聚少。可现在不同了,就算是相聚却再也聚不起来了。

        袁慎还是一如既往的与同窗举办猜灯谜的活动,只不过换了个酒楼而已。楼垚还是会去猜灯谜,因为他想赢一只送给何昭君。可是他总是猜不出,猜到的又被人抢先一步,楼垚只能花钱买了一只灯笼送给何昭君。可站在何府门口,他却犹豫了,于是乎灯笼没有送出去,他的心里话也没有告诉何昭君。

        冬去春来,京都又换了一番景象。程少商与凌不疑订亲,他二人犹如蜜糖甜。袁慎也做了个官,来何府的日子也少了。何琰身体好了许多,已然能打拳练武,只是还得继续服药。何黎也懂事不少,规矩礼仪,读书习武一样没落。楼垚常常会来何府探望,陪着何琰练武练箭,陪着何黎读书练字。只有何昭君依旧神情冷淡,少言少语。

        “谁?不认识。”何昭君独坐园中饮茶,她依旧神色冷清望着那桃花树。

        高阳世家许氏与东海世家徐氏前年喜结连理,今日是徐二公子寿辰,特邀请京都城各世家勋贵出席。何昭君不知道为何会送请帖给自己,毕竟她还在戴孝期间,不宜出席。而且何府似乎与这二府并无往来。

        “阿姊便去也无事。致远想来,徐府既特邀,怕也有交好之意,多一个朋友也是好事不是么。”

        “徐二公子既都不介意,阿姊又何苦多想。”

        何昭君抬眼望去信步而来的何黎,心道幼弟真是长大不少,看来这书真是没白读。不过,总觉得他气场过于成熟,像极了某个总是端着架子的人。

        徐氏与许氏两家,都是书香门第,这府院也自是风景别致,独有一番悠然自得的清野幽静风味。何昭君虽依旧装扮清雅,但想着是来贺生,不应穿得太过素白,于是穿了一件绣有芙蓉暗纹的衣袍。虽说主人应是不介意才邀请她来,但自己也理应注意些,于是备了厚礼而来,足足有六份礼物。其实何昭君还是想不明白的,怎么会邀请自己呢?不想太引人注意,何昭君便落坐女宾席的角落。她收敛了一些冷气,只是表情依旧淡淡的。本来她也就是个不太爱笑的女娘,这是都城人人都知道的事。

        “安成君,您赏面同我喝一杯吧。”徐家许夫人迈步从主位走到角落,她端着酒轻笑着看着何昭君。

        何昭君缓缓起身,与她同饮一杯,本还想说句话,可谁知许夫人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我原以为你会变了,没想到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生厌。”

        何昭君不明所以,嘴角方才要扬起的笑容也慢慢落下,只见许夫人将酒杯用力摔向地面,朝着何昭君高声大喊:“何昭君,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这是怎么了?各自谈笑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齐刷刷地都朝女宾席位看来。

        “想来,你怕是忘了我了。”许夫人呵呵冷笑两声,

        “何昭君,你的任性妄为害死何府上下难道还不够吗?如今,你又要来害我!!”

        原来这许夫人年少时便对何府三公子一见倾心,那日乞巧节本是要同何瑾表明心意。谁知何昭君跑了出来,不由分说一把拉走了何瑾。看着手中未送出去的短剑,许夫人心中伤心难过,又当众被其堂姊取笑,尽觉颜面尽失。

        “许夫人还是莫要胡说。”程少商看不过去,帮着何昭君说话。

        “我胡说?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程少商知晓隐情,自然出言:“这根本不关昭君阿姊的事!许夫人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我与何昭君的事,同你何干?!”许夫人在气头上,谁要是为何昭君说话,她自然不留情面的抨击回去。

        凌不疑从男宾位走过来,护在程少商身前,语气冷冰眼带威胁地看着许夫人说:“还望许夫人慎言,更不要伤及无辜。”

        “无辜?难道我不无辜吗?”许夫人闻言,像是疯了一般,她仰天大笑然后看向何昭君嘶吼:“何昭君,要不是因为你偏要嫁与那肖世子,何府上下也不会跑去喝你的喜酒,怀瑾公子也不会死!你敢说,你三兄的死,与你无一丝干系吗!何昭君,你也有钟意的男子。谁不知你与楼垚有婚姻,谁人不知你喜欢楼家小公子,为他办诗会设马场布箭会。可笑的是,你们青梅竹马居然比不过一个从天而降的程少商。你知不知道,听到楼垚与你退亲那日,我开心得要命!我在想,你何昭君也有今天啊!可很快我就知道乐极生悲是什么意思了!我喜欢你三兄多年,你将他害死也就罢了,我好不容易慢慢放下了,又得了个如意郎君,你却非得要折磨我!”说罢,许夫人便抬手用力打了何昭君一耳光,在何昭君的面颊上留下红痕。

        楼垚冲过来护住何昭君,愤愤不平地对着许夫人道:“父兄不是昭君害死的!”

        “你说这些做什么?!”徐二公子忙跑过来拽住许夫人,生怕她再对何昭君做出什么事来。

        “怎么,你怕了吗?我偏要说!”许夫人一把推开自已的夫婿,冷笑着说:“全都城谁人不知,你徐成均钟情于何府幺女何昭君多年。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徐成均突的顿了声,没再说话,更没抬眼看自家夫人。

        许夫人又看向何昭君,指着身侧的徐成均好笑地说:“就连你给楼垚办的宴会,他得巴巴跑去,只为瞧你一眼,同你说句话。可你呢,你怕是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他喜欢你了。也是,你心里只有楼垚,又趾高气扬,还能装得下谁?我本想着嫁个品行好的郎君,相夫教子,相敬如宾也不错。可自己的夫君日日夜夜心中挂的都是旁人,这是什么滋味,你可有尝过?你知道这些年,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何昭君,你知道我有多痛吗!?”许夫人哭喊着,仿佛要将自己这些年来受到的屈辱全部发泄而出。

        你以为我不恨自己吗?!如果换我父兄活,那我死千次万次又如何!你说你痛?我亡父丧母,傅母被剜眼剁足,兄嫂子侄无一不惨死,堆积如山的何家军,你痛?你能有我痛吗?可这些话,何昭君没有说出口。她不会说这些话的,说出来让人同情,让人怜悯吗?

        “我从不知,你钟意三兄。今天你打我的这一巴掌,算是往日的何昭君替你赔罪。”何昭君神色依旧冷淡,好像没有因许夫人的言语丝毫动容。

        许夫人似是没料到何昭君会如此说,她此刻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一样。

        “许文茵,你知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你在这里高声喧哗是作甚!”徐成均低沉的嗓音里带着颤音,他没想过会有今日的局面。

        “徐成均,你自己也知道今日是何日子啊?那你还邀请她作甚!”

        徐成均长叹一气,他满是不忍地看着许文茵:“我竟不知你如此难受,不若我们就此分开,也不委屈了你。”

        许文茵闻言一抖,又冷笑两声道:“我偏不与你分开,我就是要你同我一般难受,明明有心悦之人,却永远无法同他在一起!”

        “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搞出这些糟心事来做什么!”徐大娘子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瞧着这乱做一团的宴席,还有捂着胸口哭的许文茵脑瓜子嗡嗡作响,只得命人先将许文茵带回房去。

        徐成均不敢直视何昭君,他声音不高,却听得出来他有些紧张,“我家夫人吃醉了酒,胡言乱语。方才,方才,她,我……”

        良久,徐成均仰天长叹一气,他第一次扭头直视何昭君,却又笑转为哭。徐成均要说些什么,想来每个人心里都有数了。

        何昭君朝他恭敬作礼,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袁慎大步跟上何昭君,他走上前去拦住何昭君去路。“你平日里受了气自是要还回去的,怎么今日平白挨了打,却不声不响了。”

        袁慎一向对事不对人,徐成均今日这事确实办的不妥当,许文茵心中有怨气可发泄,却不该动手打人。何昭君往日确实飞扬跋扈,不把谁放在眼里,可是也未曾听闻她作威作福骑在其他女娘头上。他袁慎从来不偏不倚,可今日看着毫不反击的何昭君,他心里当真是难受。他知道,或者是说都城人人都知道,何府是她的软肋。许文茵说的那些,无疑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点火。

        何昭君什么都没回答,袁慎低头看她,才发现她哭了。许文茵说的每一句都是一记耳光,打在她的脸上,落在她的心里。琥珀色的眼角,哭得红肿的眼睛,依旧倔强的挺直自己的高昂的头。她本就清瘦的双肩此刻轻微的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源源不断的落下来,何昭君双唇紧闭,不然自己发出一丝哽咽的声音来。

        袁慎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带她走。

        袁慎抬手朝身后的众人作礼,然后一把拉住何昭君的手腕,步伐坚定的走出院子。袁慎确定了自己的心,就在此时此刻。他本想着与何昭君保持距离,可是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她来。她不适合自己不是吗?他们理应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将他们纠缠在一起?思来想去,袁慎才发现让他们彼此缠绕在一起的人,不是怀瑾,不是程少商,亦然不是楼垚,竟是自己。

        我本无意惹惊鸿,奈何惊鸿入我心。我原本不是有意的去招惹惊艳了时光的你,但是你却悄无声息的在我心里了。

        风轻扬起他们二人衣裙,在这煦风和日的暖夏里交织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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