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花开

高中班上同学偷偷用多媒体放电影，被数学老师发现了，数学老师笑一笑，班主任没来班上责问大家，韩七以为是数学老师够义气。后来听新同桌盛雨晴说，原来不是这样的，班主任一早便知道了。想要让我们放松，又要堤防我们得寸进尺，便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高考那个夏天傍晚，天空总是有好看的晚霞，有时是漫天的橘红色、有时是红色，让韩七记忆深刻的，是周四傍晚的粉红色。

        她出去看的时候，一楼的大道上，有人用无人机拍照，而身边也有人拿出偷留下的手机，对着天空咔嚓一顿拍。

        那次橘红色的天空，她没有出去看，她朝窗外看了眼，看见韩奇一个人的背影。其实距离他们初中毕业已经快三年了，转眼他们就要高中毕业了，再深的感情，在此时也该消失殆尽了。

        只是她偶尔还会想起，想起那颗糖，想起窗外那棵飘满浅青色铃铛花的树，想起午后金色的阳光，原来她也值得这世间许多美好。

        学校的花坛里种了很多花，春天的时候，总是这花开尽，那方登场，校园里总是在万紫千红的世界里。

        记得先是去食堂路上的两株玉兰竞相盛放，一树紫色妖冶美丽，一树白色在阳光下显得耀眼。

        韩七发现这花远远地看过去实在美丽，凑近了，发现花瓣易落，倒没了整体的姿态韵味。于是，她总是会在去食堂的路上远远地望一望那棵树，待走近了，有人驻足观赏时，她便不再注意。

        花坛里还种了一种金黄色的花，花期很久，教学楼侧边有一条大道连通了学校大门和后山，不过平时鲜少有人来。

        韩七趁一次周末，走着那条道路，却见一朵盛开的画上停了一只既好看的蝴蝶，它的翅膀一开一合，韩七缓缓靠近，那蝴蝶胆大，仍是不飞走，韩七便拿着手机仔细地拍了去。这张照片，她觉得极美，那日便忍不住和月亮星星分享。

        月亮和星星也告诉她，很好看，那蝴蝶竟不飞走，也着实奇妙。

        这张照片韩七留了很多年，也许将会陪伴她的一生。

        与蝴蝶的缘分，也许在初中就结下了。

        那是一个晴朗而不炎热的天气，风从南边刮来，甚至带了丝丝凉意。

        韩七走在去教室的路上，她选择走操场，踩在绿草茵茵的球场上，感受到自由。

        球场中央不断有人在奔跑，呼喊，而她看见有一只蝴蝶正踉跄着往球场中央飞去，那是一只黑色的小蝴蝶，在一阵风中扑腾在地，便再也起不来。

        韩七纠结了一下，然后快速地把那只蝴蝶捧在手心，仿佛周围的人会一直盯着她似的，她脚步加快地往操场出口走去，那里有两处花坛，蝴蝶被放在了花坛上，不知道以后她是生是死，韩七说，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蝴蝶在手中挥翅的感觉，韩七记了很久，她想让蝴蝶不要慌张，可这带有力量的轻轻扑打让她有了莫名的安全感，她感到心安。

        后来刚上高中的时候，那时艳阳高照，两只白色的菜花蝶在路上嬉戏，飞到韩七的身边，围着韩七飞了两圈，韩七很是惊喜，她指着两只离去的蝴蝶对同伴说：“看！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同伴笑了一下，对韩七说：“刚才路过的两个女生听见你的话都笑了。”

        也许真的会有人化作蝴蝶飞走了。

        西边的校门口有一个花坛里种了许多紫荆花，紫荆花盛开的季节，就好像天边绚丽的晚霞落到了人间，粉色，白色，紫色，一簇一簇的花束从枝丫垂下，每一树花用尽全力盛放。韩七才知道原来紫荆树不只是用来挠痒痒，她的花也这样好看。

        有一处分岔路口，那里是木芙蓉的地盘，也是学校小情侣的圣地。因为地处幽静，远离喧嚣，又有歇脚的石椅，每逢周六晚，这里总聚集了些情侣。

        韩七有一次拍照，木芙蓉做了前景，后面则是一对情侣手牵手并肩而行，橘黄色的灯光落下来，韩七说很好看，可惜就是太暗，那是她连调亮度和曝光度都不会。

        其实特别遗憾，韩七觉得别人的青春里总是有很多狗血的故事，而她的高中更像是一滩平平无奇的水面。她以为整个温市一中都是这样的无奇无趣的，整个高中就像牢笼一样，困住了很多很多人。

        可是后来，她发现不是的，很多人在高中都过得算可以；而她以为的痛苦，在时间过去很久以后，也渐渐磨平。她发现，她竟也想起那几栋房子里的夹缝间的小美好。

        有时和别人讲起来，她还是会说，我是厌恶那样的制度的，可是说不说有什么关系呢？自己释怀在心里就好了。

        韩七上过中学以后，便热爱出去走走了。看见新的东西，总觉得愉悦，散步已成了一种放松的方式。那个时候，学校外边有一家冒菜馆子，韩七就顺着那条公路，每周走半个小时，每周六去吃一次。

        她享受两个时光，一个是走在路上的时候，一个是冒菜刚上桌的时候。处于这两个时间段，她会觉得不用做任何的事情，只需要走和吃就好了，最朴实的两个行为。

        学校周围有一处绿化人行道，沿着江边走，从校门口出发，再回到校门口，需要四个多小时的样子，韩七如何知道的，因为韩七走过。

        舍友冷瑾那天问她一起去走路好不？

        韩七很高兴地答应了。

        步行道两边种了很多格桑花，姿态不一，颜色绚烂多彩，微风摇晃她们的腰肢，也吹皱了平静的江面。

        冷瑾有一天和韩七聊天，韩七随口夸了一下苏露露，冷瑾笑着说：“啊，那是我情敌啊。”

        韩七愣了，韩七一直知道冷瑾有个喜欢的男孩子，但是却不知道原来是苏露露的前男友。

        韩七说：“那个男生感觉不是……和苏露露分分合合许多次，还是分开了。”韩七想说那个男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忍住了，还是不要在人面前说这种话。

        冷瑾说：“就是喜欢啊，也不会怎么样的。”

        韩七点头肯定，接着转移话题说：“我觉得你和别人相处都大大方方的，好好啊。”

        冷瑾转头直视韩七的眼睛笑道：“你也可以。”

        那一刻，韩七觉得那个女孩子是好好的人啊。

        沿着江边一直走，远处种的不再是格桑花，而是一排排的垂柳，还有假山，假山周围的水池里躺了许多睡莲。

        垂柳的枝条软的长的绿的，而睡莲的叶子茂密的挤在一起，莲花却只是堪堪开了一朵，还有一朵

        半开而未开，都是白色的，与三中池塘里各色的睡莲不同。

        走到江的这边，学校便在对岸了。

        韩七和冷瑾说说笑笑一路过来，她想着以后还有机会一定再来一次，可是后来她便未曾来过了，第二周说是作业，第三第四周也就忘记了。再然后，就是高考，高中结束了。她的家不在温市，与温市几乎断联了。

        韩七在温三中读初中的时候，母亲提着一袋砂糖橘来看过她一次，韩七很高兴，以前总有其他室友的家人带着各种好吃的来探望，她也悄悄地在心底羡慕过。

        韩七接了砂糖橘，惊喜过后一直傻笑，却没有与母亲多聊两句。她在家里面一向话少，与父母通电话，十几秒三十几秒是常态，超过一分钟的没有几次，超过三分钟的更是凤毛麟角。

        韩七不爱在家人亲戚面前说话，反正我说了，他们也不欢喜；有些人不欢喜我的话，有的人不欢喜我。

        渐渐地，在家里越来越不爱说话了。和同龄人聊天，却还可以话长话短地聊上好几个小时也不知疲倦，与鹿双笙便是。

        鹿双笙高三开学不久便休学了，高二下的暑假只有二十天，鹿双笙说，她十九天半都在医院里，那半天在往返医院的路上。

        鹿双笙搬东西那天，韩七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此时她们之间的隔阂已经算不得小了，见面笑一笑打个招呼就不会再有交集了。以前无话不谈，现在无话可说，点头之交罢了。

        韩七做梦有时会梦见苏舒颜，高中三年梦见过两次，有一次梦见两个人约好去游乐园玩，韩七看着过山车在天空旋了几个圈，偏头去看旁边的人，却发现苏舒颜化成了鹿双笙的样子。

        苏舒颜和鹿双笙都离韩七越来越远了。韩七想，自己也分不清她俩了。

        一个是陪伴童年的女孩，一个陪伴了她的青春。

        韩七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星星说，以前看你走在路上有点吓人，你总是一边走一边笑。

        韩七有张自画像，画上的她蹙着眉头，她的姨妈看见这幅画，说很像她平时的样子。

        韩七容易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时而欢喜，时而悲伤，可是回过神来，却发现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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