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恨
“啊……”
身体像是一块碎布，在空中翻了两转，重重摔到地上。尘土被卷起，迷住前排围观者的眼睛。
待尘土散去，人们看到一具浑身是血的身躯，如同久旱的土地，皮肤表面满是裂纹。
死亡的味道传来，看台上有人呕吐出来，被旁人嫌恶地看一眼，悻悻离开。
“小姐！”
一个女子哭喊，她头戴珠帽，围着异域风披肩，灵动的小脸上满是泪痕，鼻涕眼泪一起流，看着可怜极了。
旁边一个四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想要闯上台，被两旁管理者拉住。
人们分为两派，一派觉得太过残忍，一派觉得如此同情弱者的行为实在掉价。
但两派人都达成了一个共识：隋家可能真是没有人才了。
直到下一秒，那本以为已经死亡的人坐了起来。
众人哗然。
“我靠，这还能活着？”
“她不会还想打吧？”
“疯子，疯了……”
“天那……说实话，够厉害的。”
“要是我，反正我站不起来。”
一时间，看台上声音四起，吵吵嚷嚷，人声鼎沸。
擂台上的女人硬撑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甩了一把手里的鞭子。
“……来！”她说。
三日前。
“小姐，我要把这身衣服穿去韶山！”
阿铭活脱脱是一只快乐的小狗，打收拾行李起就吵吵闹闹的，一副精力无处释放的样子。
隋燃揉了两把她的头发，继续整理着瓶瓶罐罐。
她有点紧张。
虽然已经练功数日，体内能量也不似以前那般无头冲撞，但到底是复赛，想必高手云集。
不过顾渊沛说过，近日探她能量，比以前增进不少。
当时顾渊沛一脸认真：“一个月能练成这样，是天资不错的。”
隋燃没告诉他，听了这话，心里踏实不少。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带着那名乞丐师傅给她的珠子，和顾渊沛最开始留下的字条。
顾渊沛怎么也不肯说这诗句的含义，硬要她自己参悟。
真是烦人。
怎么现在总想着他？
隋燃回神，拍了拍脸。
此次韶山比武，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便是会一会陈飞。
如果同上一世一样，她应该会在第二场比武与他正面对上，她会费些力气击败他，然后被他缠上。
这一世要在擂台上杀死他吗？比武，死伤一贯是由参赛者自己负责。
不，这样太便宜他了。
隋燃敛容。
要好好想个法子才好。
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所幸隋家车马顶级，精气却是好的。
隋燃和阿铭把行李放在客栈，打点得当，便出门去逛。
首先当然是去比武场地瞧瞧。
最近天气湿润，气温平缓，许是老天也在为比武赏光。
又或许是主办方背后的人在暗中保护。
能量极高、能力极强者能影响雨雪气温，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之事了。
阿铭：“好热闹啊。”
如阿铭所说，场地附近人头攒动，许是参赛者近日纷纷到场，也是爱看热闹的观众，从四面八方赶来。
毕竟是复赛，要比初赛精彩很多。
隋燃和阿铭钻进人群里，听见处处都是议论之声。
“哎，四哥，你这次押人了吗？”
“押了，我把私房钱几乎全押到朱彬身上了！”
“可以啊你，下血本了。”
“李武峰呢，李家，那可是夺冠热门。”
“李家不行了，上次初赛看了没，出来好多黑马。”
“你们听说隋家那个女娃没有？也挺厉害呢！”
“嗨呀……女娃娃……”
隋燃带着阿铭从那群人面前穿过。
正在说话的人瞅见她们，噤声两秒，拍了一下旁边人。
“那个就是隋家女娃。”
那群人探头看她俩，不自然地把话题扯开。
隋燃找了个茶馆，坐下歇脚喝茶。
阿铭气鼓鼓地咬着茶点抱不平：“什么嘛！女人怎么了！”
隋燃喝茶不语。
在实力为上的世界里，有人会武，靠着武走遍天下，有人张嘴，靠着嘴活在偏见的井里。
她不愿意回嘴，一是怕自己也变成那样的人，二是怕自己实力配不上说出来的话。
她不是上一世那个桀骜的，有资本睥睨天下的人了。
无论是能量柱还是运用能量之力，都要逊色不少。
但她依然可以让那些人打自己的脸。
隋燃感受着体内的能量。
你们也想和我一起吗？
只要站得够高，就听不见蚂蚁的声音。
能量在体内喧嚣着，隋燃使力安抚，如同数条盘错的蛇缓缓底下头颅，安静待在体内。
乖孩子。
明日就是隋燃的第一场赛，主办方已经将对手信息送至客栈，隋燃没有去查看。
按照上一世，第一场赛打得很容易。
闷头睡一觉，好好休息才是真理。
躺下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罢了。
反正也睡不着。
隋燃翻身起来，去楼下查看对手信息。
一张卡片握在手上，熟悉又陌生的触感。
眼神落在纸上，猛地一缩。
怎么……
怎么可能？
纸片首封上赫然写着：
隋燃——陈飞
第一场次
这是怎么回事。
再有不过几个小时，她就要和陈飞碰面了？
隋燃心烦意乱，几乎要站不稳。她下意识捂住肚子，单手将把纸片掐碎。
原来我还没做好准备。
隋燃气自己反应过头，又无法控制目眩的生理反应。
甚至胃也开始隐隐作痛。
隋燃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躺回床上的，翌日一早，阳光打在脸上的时候，虚汗还没有完全褪去。
“小姐！走吧，快要到时间啦！”
阿铭的声音传过来，隋燃一惊，急忙抹去头上的汗。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通通过来吧。
“走吧！”
隋燃自问，她没有什么承受不住的。
她发觉自己体内的能量缓缓移动着，包裹住她的五脏六腑。
未深究。
但包裹住她的明明不是能量，而是残存的汹涌的爱，和足够把爱挤碎的滔天的恨。
能量真的比爱恨更厉害吗？
站在擂台上的时候，隋燃几乎五感尽失，只有眼睛里映着对面那人的表情和动作。
他穿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衣服，用的是他们初次交手的长剑。
淡绿色的衣服，上一世觉得有多儒雅，如今在眼里就有多虚伪。
想扒掉他的皮，从头皮到脚后跟，全部扒掉。
隋燃没注意，她贴身放着的珠子开始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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