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哭
周怀岸抽出支烟，摸着打火机点燃后，火星冒出来，青烟一点点缭绕着。
他沉沉地吸了口烟，又换到左手夹着，把手中的牌扔出去。
齐嘉为望了眼手中的残牌，嘴角抽搐了下。
谁tm说的英雄难过美人关。
接连打了几局，周怀岸手气好得离谱，下手也越加狠，几个人输了个精光，齐嘉为求这位大爷退居二位，让林栀替他。
也就是刚刚的林妹妹。
周怀岸光荣地退到后面的沙发上，敞着腿坐着，无聊地拿出手机玩。反反复复地刷着新闻，微信又弹出好几条信息，愣是没点开微信。
那天酒吧尹簌看他的眼神，平淡无痕，目光淡薄得仿佛高原中的空气，似乎那里压根没站着人。
不在乎，无所谓。
于她而言，他是比空气还不如的存在。
周怀岸垂眸笑了下，撇过头看了眼沙发，不知道谁的包放在那，还压着张演唱会的门票，目光顿了顿，转头又自嘲地笑了下。
对面一行人打牌打得火热，周怀岸抽完烟，胸腔却越加烦闷。大拇指揉了揉眉骨，在烟灰缸上掸了掸灰，干脆一把熄灭烟，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林栀注意到动静后，连忙抬头问他，“你去哪？”
“上厕所。”话音未落，那道高大的身影已经闪出门外。
林栀觉得他今天状态有些古怪，摸不着头脑，只得关心地问齐嘉为，“他怎么了？”
齐嘉为哎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我哪知道，姑奶奶，那你得问他去，我可没你了解他啊。”
林栀知道从这货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有些不安地频频往门口看，都不见他的身影。
过了会，手机屏幕亮起来，齐嘉为正揉着自己的腿，匆忙看了眼，上面只言简意赅地写着几个字，“ktv在哪？”
他不怀好意地望了眼林栀，笑了下，也不管疼痛，握着手机火速回了定位，附上几个字，“要去从速啊。”
周怀岸原本没打算去，去卫生间时路过间包厢，里头的声音高高低低地传出来，两人调情，男人笑着。
这种事在酒吧见怪不怪。
他却站在门口，不急着走，若有所思地屈膝站了会。
去酒吧ktv的男人是什么货色，他知道。
一个女人醉倒在ktv，多半会发生些什么，他也知道。
想到这，他敛了神色，微闭着眼，抬眸时正巧看见门口的箱子，冷不丁一脚踢过去，哐当作响，把里头吓得一激灵，那男人不悦道，“谁啊？”
外面没吱声。
周怀岸走了，没回包厢，没拿钥匙，打电话随意借了辆车，三步两步走到停车场，一脚踩油门开到了目的地。
入秋的夜晚有些凉薄，几颗星星孤零零地挂在树梢，微弱的光被城市闪烁的霓虹灯掩盖过去。
包厢里只有尹簌一个人。还是那副动作，脑袋枕在臂弯里，手握着手机，睡得香甜，听见什么动静后，还换了个姿势。
周怀岸见到她后，说不出什么缘由，心里轻轻呼出口气。
头顶的灯光昏暗，笼罩着两个人。一站一坐，隔着不过一米的距离，过了好些时候，男人才走近。
拿起桌上的酒看了眼，只是普通的啤酒，度数不高，空气里萦绕的也只有微弱的酒精香气。
周怀岸拿手碰了碰她红扑扑的脸颊，嘴角讥讽地笑了下，声音冷淡，“这么点酒量，敢学别人来喝酒，长本事了。”
尹簌手胡乱地挥了下，随后就没反应了。
周怀岸凝视她一会，弯下腰，轻轻地把手绕到她膝盖上，一手托着她的腰，把人轻巧地抱起来。
她比他想得还要轻盈。原本圆润的脸上也没那么多肉了，腰肢柔软细嫩。简直像一只小猫，窝在他怀里。
他走得慢，步伐舒缓，并不想吵醒她。
走出去时，周怀岸手上握着手机，直接结了账单，又想到些什么，淡淡地问了句，“她一个人来的吗？”
“是的先生，没有别人。”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头顶有盏姜黄色的吊灯，照射下来，近距离才发现她眼角下似乎挂着点点泪痕。
外头吹起一阵冷风，树叶被吹得咿呀作响，怀里温热的人瑟缩了下。
周怀岸正垂眸看她，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只震了两秒，他立马熄灭了屏幕。
突如其来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她，尹簌仰起头，迷蒙着眼，睫毛掀起来，一眼看见了他。似乎觉得意外，手搭在眼睛上，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尹簌眨了眨眼，有些诧异，又觉得自己似乎认错了人，她晕晕的脑袋里浮现很多个问号：这是在哪？他怎么在这？为什么自己被他抱着？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板正地放到地上。
她本就有些醉意，东倒西歪地走了几步，一时没站稳，情急之下拉住他的衬衫，晃晃脑袋，“你……你怎么在这？”
这话或许有多层意思。可在他看来，只有一种意思：她不想他来。
她这样一个谨慎自持的人，以前对酒吧ktv敬而远之，更别说单独出去，现在竟然主动来买醉，脸上还挂着泪痕。
多半，也是为了别人哭吧。
别人……
呵。
想到这，周怀岸手插进兜，撇过头，笑了一下，懒散地说道，“怎么，失望了？”
尹簌没说话，仿佛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嘴角一勾，斜了她一眼，声音闲闲，“你要是有别的朋友，会是我出现在这吗？”
“混得这么惨，喝醉酒，连一个朋友都来不了。”
这话一针见血，尹簌睫毛颤了一下，汹涌的情绪就要撕开一个豁口。
周怀岸表情冷冷的，无动于衷。
尹簌轻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手，努力站稳，手指着他，“那你别来啊。”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声音挑衅又大胆，还弥漫着几分酒气。
她恐怕是真醉了，不然换以前，她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周怀岸舌尖顶了顶后槽牙，他眉毛稍稍一挑，忽然伸手，攥着她的手指一扯，长臂一勾，轻易揽住她柔软的腰肢。
尹簌皱着眉，未曾反应过来，胡乱去推他，嗯了一声，“你想干嘛？”
“喝这么多酒，你说我想干嘛？”
语气分明轻佻，还带着暧昧的意思，说出去的话却不带什么温度。
他的气息温热撩人，喷洒在脸颊上。尹簌觉得有些痒，仰头避开，不经意间却捕捉到他目光里的轻蔑，以及嘴角扬起的一丝丝弧度。
玩味的笑容，她再熟悉不过。
尹簌头脑霎时充血，下一秒，手攀上他的肩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把拽下他的领子。
酒气缠绕着呼吸，两个人彼此眼里的倒影一点点放大。
周怀岸愣怔，显然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稍一垂眸，就能看见她殷红的嘴唇，上面还泛着盈盈水光，十分诱人。
她还留有醉意，眼睛微闭，眼里生了层雾，朦朦胧胧，一双眉目含情的眼睛，抬眸的一瞬间，眼尾狭长，睫毛卷翘，更觉妩媚。
视线交缠，无声胜有声。
那是他未曾见过的模样，周怀岸眸光微动，喉尖滑了一下，一霎那竟有鬼使神差之意。
却始终没有。
她一把将他推开了。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尹簌后退几步，捂着嘴，连忙转过身子蹲了下来。
呕吐。
周怀岸静静地站在她身后，过了会，抬手摸了摸身上的兜，没摸到什么。他扭头往四周看了看，不远处有家便利店。
正思忖着，她呕吐的声音戛然而止，人却还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很小很小的一团缩在那。
黑暗中，晶莹的东西一闪而过。
周怀岸才察觉出些不对劲，低头往地上一看，有些湿漉漉的痕迹。
周怀岸皱着眉头，攥着她的手臂，一骨碌将她拉起来。
尹簌迅速拿手背挡住了眼睛，却没法拦住眼泪。她的泪珠一串串地从手背那脱落下来，划过脸颊，迅速地掉在衣服上。
一滴，两滴，三滴。
这附近是闹市，嘈杂的车水马龙声里，周怀岸只听见眼泪啪嗒掉落的声音，似乎全滴在了他冰冷坚硬的心里。
他沉默地望着眼前的泪人，眼里情绪渐浓。
云朵积蓄起来，凑到了一块，遮蔽住皎洁的月光。他们站在路边，路灯在几米之外，周围只剩昏暗一片。
尹簌蹲在地上时，想吐却吐不出来，生理上一阵反胃。
心也是，闷闷的，堵得慌，想全部都倒出去，惶惶然发现已是一片狼藉，无处可倾泄。
哪怕酒精麻痹掉了大脑，最深处的痛觉却被他的话一点点连根拔起。
眼泪也就成了一种生理反应。
但她并不想让周怀岸看见。
尹簌低头尝试抽出自己的手臂，他却不松手，
再一用劲，他反而攥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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