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真相
周澜沧去世后的半个月，周怀岸去墓园，无意中撞见杨会计在墓碑前跪着，眼含泪水，像是在忏悔。
可第二天杨会计就辞职，举家飞往国外，后面就一直杳无音信。
直到半年前汤杰在丹麦的一座山上发现滴血迹，但在山下却并没有看到尸体。
他原本以为也不会再找到杨会计，可现在人却奇迹般地出现在他眼前。
狭窄潮湿的客厅，墙壁上甚至可以看见点点黑斑，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
两双警惕的眼睛正看着他，女人握着小男孩的双手，脸上含有几分敌意，压抑着看向身旁的男人，等待发话。
杨平挥了挥手，咕哝着什么话，女人带着小男孩怔忡着进了一间房间。
杨平走了几步，搬了张凳子，拘谨地擦了擦上面的灰，“小周总，坐。”
“杨会计，这些年过得好吗？”周怀岸闲适地坐下来，腿撑在膝盖上，目光落在他坡脚的腿上，“腿怎么了？”
这话虽是关心，可语气的平淡却分明流露了出来。
杨平低头，自嘲地笑了下，“报应，这是报应。”
“这话说得奇怪，”周怀岸笑着，抬眸看了他一眼，“谁会报复你？”
杨平正想开口，胸口剧烈起伏，急剧地咳嗽起来。周怀岸敛眸，还是将桌上的热茶递给他。
“谢谢。”杨平微佝偻着腰，等咳嗽好了些后，拖着腿进了一个房间。
没过多久，他拿出了一个盒子，交到了周怀岸手上。
一揭开，泛黄的账本和汇款单静静地躺在其中。
周怀岸眼神顷刻凝住。
“我在公司当会计时，发现有一笔钱对不上，经办人是潘副总的下属。”
“那会我犹豫要不要上报，但那时候我妈妈被查出来恶性肿瘤，需要很多钱化疗，潘副总给了我一笔很大金额的数目，我就昧着良心收下了。”
“可这事瞒不住老周总的眼睛，他去世那天，把我喊过去，问了一清二楚。”
“没想到下午就出事了。”杨平低着头，脊背被什么东西压弯，像是再也挺不起来。
周怀岸眼神敛了下来。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平摇头，“具体我不清楚，只知道老周总找了我之后，又喊了潘副总，但潘副总那天人在外面应酬，就没找到人。”
“后来呢？”
“老周总对我一直很好，出了这样的事我无颜面对，就想把账本和汇款单交到老周总家里信箱，然后辞职。”
“那天晚上我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潘副总着急地驱车回去。”
“我也是后来才听说老周总心脏病复发的事。”杨平闭眼，两行混浊的眼泪流下来，“我当时并不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不然我一定会叫救护车的。”
“对不起，对不起……”
周怀岸浑身血液冷凝，半晌脸上缓缓划过一丝轻笑，“连你都知道叫救护车，他却跑了。”
他撇过头又笑了一下。
杨平很少见他这个模样，抹了下眼泪，“小周总你没事吧。”
周怀岸掀起眼皮，瞥了眼面前关切的男人，冷笑了声，“后来呢？为什么出国？”
这样审判的姿态让杨平一时噤声，好一会才低着头说道，“潘副总说，我协助做了假账，如果抖落出去，我也会进监狱。”
“那时我老婆已经怀孕了，我不想让我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周怀岸看着他，语气渐渐放缓，笑出了声，“只是你没想到，他从来就没想放过你，半年前你就差点死在雪山脚下。”
杨平瞳孔微缩，“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周怀岸撇过头轻笑，竟觉得如此滑稽。
他虽然很少经手公司的事，但也知道周澜沧对公司员工一直宽厚，但却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如果不是他找来，恐怕这些事就会随着周澜沧的尸骨一直腐化在地底下。
周澜沧死的时候，该有多心寒。
难怪趴在桌面上时，眼睛都没有闭上。
周怀岸出门后，料峭的寒风如刀子一样割在脸颊上。
他脚步越来越缓慢，后来直接打发了汤杰，一个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抽烟。
草地荒凉，只剩一颗光秃秃的老树，散着干枯的枝桠。
他坐在那，看着天边的流云渐渐盖过阳光，棉絮般的雪又纷纷扬扬散落下来。
他想起很多事情。
周澜沧忙于经营公司，很少待在家里，父子的感情如同高原上的空气一样稀薄。
他年少混不吝地惹出许多祸端，就想跟周澜沧作对。
知道周澜沧有心脏病时，他勉强听了一次话，去公司基层实习了半个月，结果被上司处处针对。
他索性撂了挑子，不可避免地又招惹到了一顿骂。
周澜沧总是板着一张脸，手背在后面，眼神阴沉沉地像是要吃人，他没回应，也懒得抬头看他。
却没想到那是他见到的最后一面。
他生前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自己，
他那会想说什么？
周怀岸闭上眼睛，身子往后靠，后头却空空荡荡，并没有任何支撑。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只记得后来身上的烟都抽光了，地上一堆烟头。
苍茫的视野里，蓦然出现一个绿色的小点，越来越大，像是宣纸上晕开的墨点。
与印象中的那抹倩影一般无二。
她撑着伞，急匆匆地朝他跑过来。
……
南都。
潘殊荣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戴着顶黑色帽子，手持球杆，专注地瞄准，打出去一颗球。
那球滑过半空中，却悠悠地绕过了目标位置。
郑玄舟摸着下巴，收了球杆，往前挥了挥手，“你今天状态不大对啊，怎么了？还为之前的事烦心？”
潘殊荣立着球杆，视线朝前，瞥到湖中心栖息的一只白鹭，声音多了几分沧桑，“明明稳操胜券的事，临了却出现变故，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哪能一直一帆风顺的？”郑玄舟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活到这把年纪，凡事都要看开一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潘殊荣摇头叹了口气，又拿起球杆挥了出去。
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背后传过来，“这么巧，老弟，你也在这打球？”
尚明峰竟不请自来。
郑玄舟看到这场面，眼里闪过笑意，寒暄几句后，自觉地找个由头让出单独空间给他们。
“老弟啊，我狠狠地把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教训了一顿，不过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他。”
潘殊荣脸上笑着，哦了一声，顺着他的话茬问道，“那你觉得怪谁？”
尚明峰沉沉地叹口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知道我儿子不是个东西，但我了解他，如果不是方川白惹他，他绝对不会跟人动手。”
“再说，孩子打架这事就能让方志恒大动肝火，在一天之就劝动其他几个人吗？”
潘殊荣目光缓缓移上去，对上那张暗藏玄机的脸，“你的意思是？”
尚明峰环顾四周，走进后压低了声音，“背后肯定还有人。”
“我一直逼问思源为什么跟人动手，一开始他爱面子死活不肯说，这几天才被我套出了话。”
“方川白那狗东西嘲讽我儿子，说号称赛车常胜将军，结果跟周怀岸比赛时，却吓得尿裤子，直接弃了赛，把我儿子骂地猪狗不如，你说说这谁听见不冒火……”
潘殊荣目光一滞，随后浮起一层厚厚的迷雾。
竟然又跟周怀岸有关。
这是巧合吗？可这未免也太凑巧了。
周怀岸正好跟尚思源比赛，方川白正好听到了消息，正好激怒尚思源。
这一连串像是多米诺骨牌效应，后面竟然直接把他的棋盘尽数推倒。
可如果一切真得是周怀岸布的局……
潘殊荣不敢想象，他压下内心的惊骇，连忙拿起手机打电话拨给了袁助理。
“潘总，这事也奇怪，我找了好几个尚思源身边的人，嘴巴都紧得很，我找人把他们灌地醉醺醺的，这才说实话。”
“那天周怀岸跟尚思源单独赛车，周怀岸想超车，尚思源却一直堵着路，后来周怀岸就撞了好几下他的车，把尚思源吓得不轻，车都开出了草坪。”
潘殊荣目光犀利，“就这么简单？”
“……其他的，他们就都不知道了。”
潘殊荣坐在舒适的转椅上，身体却一刻都得不到放松。
疲惫地回到家，白悦看他这么早回来，有些惊讶，“你今天这么早就下班啦？”
“公司也没什么事，就回来了。”
“也对，早点回家休息，别太操劳，小言放学回来就念叨着你呢。”白悦接过他脱下的大衣与帽子。
“小言这次考试可考了九十分，你待会要好好夸夸他，咱们儿子可真争气。”
潘殊荣展露笑颜，准备上楼去找儿子，手扶上楼梯，又想到什么，转过来问了句，“怀岸跟他女朋友还在一起？”
这话问得突兀，白悦略略想了下，“应该还在一起吧。”
“你问这个干嘛？”
潘殊荣点头，“周末喊他们到家里来吃顿饭，来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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