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煎熬
“你怎么选在这么贵的地方？”精致的菜品图下都附着高昂的价格，她把菜单合上，“请我吃饭，去吃火锅或小炒就好了呀。”
杨皓哎呀一声，手搭在椅背上，“姐，放心点，我最近刚成交了一套房，以前都是你请我吃饭，这回怎么也轮到我请了。”
这阔绰的样子倒是让尹簌不由一笑，“行，我不客气啦。”
大厅有女生穿着晚礼服正在专注地弹钢琴，在众人的掌声中优雅地弯腰谢幕。
同伴给她披上外套，拉住她的胳膊，眼神含着笑意往窗户边的位置瞟了瞟。
杨皓狐疑地左右看了看，随后眼神亮了亮顿时停直了脊背，憨厚地招手笑笑。
女生眼里一笑，说着什么悄悄话，反倒拉着同伴走了。
杨皓失望地耸了耸肩，见尹簌纠结半天也才选出两个菜，他干脆自己拿过来，大剌剌地点了一通。
尹簌倒了杯温水，握着杯子去看窗外亮起的高楼灯火，那一栋栋写字楼里身影来来去去。
这个点，他是不是还在为公司的事焦头烂额。
她掏出手机，点进置顶的聊天框打字：你吃晚饭了嘛？
还没得到回复，杨皓先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姐，你听说没，今天姐夫在公司发了好大一通火。”
尹簌愣了下，摇头，“你怎么比我还清楚。”
杨皓得意一笑，“今天我有个客户本来要来看房，结果急匆匆地走了，我跟他关系好，就问了下，你猜怎么着？”
杨皓环顾左右，压低了音量，语气却往上扬，“姐夫今天在公司撤了好几个高层的职。”
“把我那个客户吓得啊，一整天游戏都没上线，我约他他也不来。”
“他要是知道我跟姐夫这层关系，那表情绝对很精彩。”说到这，他嘿嘿笑起来。
“你说了？”
“没有，当然没有。”杨皓见尹簌表情不妙，连忙放下酒杯，“我就这么一想，放心姐，我肯定会踏踏实实做事的。”
“那就好。”尹簌暗自松一口气，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灰暗的手机屏幕上。
公司的事，周怀岸也很少跟她说过。
毕竟她也不懂这些，也不能为他分担。
她思绪神游，听见杨皓又说道，“我那个客户说姐夫是为了铲除异己，因为那几个人都是潘总身边的得力助手。”
杨皓气愤地呸了声，“怎么可能，要是姐夫真是这样，那那个张迁怎么一点事没有呢？”
“张骞是谁？”尹簌跟不上他的思路。
“噢，张迁就是潘殊荣、也就是舟远前任董事长的准女婿，我之前在酒吧喝醉酒时，还见过他一面呢。”
“他还说想在我这买房，不过不知道为啥就没声了。”杨皓说到这，又泄气地唉了声。
“然后呢？”
“你说他绝对属于潘殊荣的心腹了吧，他都没撤职，还跟着姐夫干得好好的，那些人不瞎几把扯淡嘛。”
他越说越愤慨，似乎骂名都泼到了他身上，“你说姐夫听见，得多生气，我都这么生气了。”
尹簌闻言认真想了想，周怀岸会介意吗？
好像不会。
过去到现在，所有的流言传闻，他从不解释，让风言风语湮灭在沉默里。
高楼风景独好，所有都将随风而去。
别人说什么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尹簌往卫生间走去，手机屏幕突然亮了，她唇角勾了勾，进隔间锁上门。
周怀岸：你跟杨皓去吃饭了？
她打字：嗯，他说要请我吃饭，他怎么跟你说这么快？
消息却没那么快跳出来，她刷了下手机。
外面声音传过来，“哎你看见没，刚刚那个就是周怀岸的女朋友。”
“嗯，”对方声音勉强，“长得还挺漂亮的，难怪这么久都没分。”
“漂亮有什么用，那女的被尚思源都……”声音突然压低，像是咬着耳朵偷笑密语。
尹簌心里一提，想听清是什么，却只听见意味不明的啊的一声。
上次的事发生后，她身边没有听见任何闲言碎语。
可原来……别人在私底下传得这样离谱。
她蓦然间生出开门的勇气，可拧着开关时，手上忽而又泄了气。
尹簌稍稍定了下神，等脚步声远去，走到洗手台上，拧开开关，任温温的水流冲过自己的双手。
她心不在焉地抽纸巾来擦手，准备离开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句声音，“还记得我吗？”
诧异抬头，撞见镜子中一张眼熟又陌生的面庞。
她正拿着粉扑，轻轻压着眼角的细纹。
是她？——白蘅
其实应该是潘蘅。她上次去潘家的别墅，看见墙上挂着的照片，才知道这个人原来是潘殊荣的女儿。
尹簌还记得之前她提醒自己的一句话。
她只庆幸，自己没有听她的话，才不会错过自己的幸福。
潘殊荣自杀的事对她打击应该也不小，精致的妆容也没能掩盖住眼里的红血丝，精神看着也不大好。
尹簌心里未免多出几分同情，轻声道，“你好。”
镜子里的人勾起唇角，“没想到你竟然能跟周怀岸在一起这么久。”
“刚刚的话你应该听见了吧，”潘蘅随意一笑，似乎十分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什么感受？”
尹簌沉了口气，语气凝结，“如果你是想跟她们一样抱着嘲讽的态度去诋毁别人的话，大可不必。”
尹簌把纸巾扔进垃圾篓里，抬腿就要离开，不料潘蘅沉着地出声，“你难道不想知道她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吗？”
“……什么？”
“酒吧的服务生都已经离开南都了，连我都是这两天才知道这事的，你就不想知道这些话是从谁嘴里流出去的吗？”
尹簌怔在原地，好一会才缓缓转过身来。
……
夜里十二点，客厅照旧亮着一盏暖灯。
周怀岸原本想直接往卧室走去，却听见了微弱的呼吸声，似乎就在身边。
循声而去，一团小小的人缩在沙发上，枕着抱枕，外套都还没脱，身上盖着毯子。
周怀岸眉毛拧起来，当下简直想把她摇醒，走近时看她紧闭着眼睛，嘴唇也抿着，像是做了噩梦。
他弯下腰。
稍微重了点，却也还是只小猫，窝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像是在找个舒服的姿势。
尹簌迷迷糊糊睡着，恍惚听见了脚步声，迷蒙睁开眼，对上了他疲惫的面容，她嗯一声，“你回来了？”
“怎么在沙发上就睡着了？万一着凉怎么办？”
尹簌却不辩解，睁着眼睛看他，周怀岸觉出些不对劲，手掌去抚她红红的面颊，“怎么了？”
尹簌睫毛眨了眨，垂下眼眸，隔了好几秒微微摇头，“没事……你忙完了吗？”
“嗯。”
“那就好。”她低喃着闭上了眼睛，“那我先睡了，好困。”
待周怀岸走去，尹簌才掀开眼，目光虚虚地落在那扇窗户上。
如果把蓝色的窗帘拉开，应该是能看见一轮皎洁的月亮的。
可是现在她只看见了一堵墙，好大的一堵墙，横亘在她的面前。
尹簌眼睛睁着，一颗颗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眶脱落下来，滴到枕头上。
直到拖鞋声传出来，她慌忙去擦脸上的泪，深呼吸一口气，把脸埋进被窝里，呼吸与热气都埋进里面。
随后她被他揽进温热的怀里，身体跟他紧紧贴着。
原本是那么亲密的距离，那样熟悉的胸膛，可尹簌心里却生出几分陌生的感觉。
尹簌窝在他怀里，想动却又不敢动。怕自己一个翻身，让他察觉。
他看着好像真得很累，沉沉地合上眼皮，呼吸匀长。
尹簌微微吸了一口气，忍住眼里的酸涩，调整自己的呼吸，试着入睡。
可她却睡不着。
那番话在她心里颠来倒去，一遍遍地煎熬着她的心。
“不可否认，周怀岸喜欢你，但你以为他对你的喜欢就是纯粹的吗？”
“听说周怀岸在赛车场，当着所有人的面撞了尚思源的车。”
“你以为他真得是为了你报复出气吗？”
“你不知道吧，隔天周怀岸撞他的车的消息以及你被尚思源骗去酒吧的事就飞进了方家。”
“然后方志恒就在股东大会撺掇其他人投了反对票，这些你想想，谁是最大的利益获得者？”
“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哪怕是枕边人，也不惜利用。而你也只是他勃勃野心下的一个幌子而已。”
是这样吗？
尹簌紧闭着眼睛，睫毛动了下，轻轻吸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去，他略带困意的声音落在耳边，“睡不着？”
她嗯一声，“有点。”
“那试试别的入睡的办法。”
“嗯？”
周怀岸去亲她，握着她的手，尹簌嘤咛了两声，反而催化了他的情意，手被压到了枕头上。
她一面承受着他的亲吻，一面搂着他的脖子问，“周怀岸，你爱我吗？”
他停下来，似是觉得奇怪，笑了声，“怎么这时候问我这个问题？”
尹簌没有吱声，只是看着他，像是僵持着要一个答案。
周怀岸看了她几秒，眼神夹杂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对他来说，爱这个词似乎太飘渺虚无。他父母也曾在婚礼上忠诚地宣誓将爱彼此直到永远，到最后仍然分道扬镳。
尹簌隔了半分钟都没有听到回复，眼眸垂了下来。
周怀岸去拢她耳边的碎发，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
“我想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见你，想每天晚上拥着你入睡，想跟你结婚，想跟你生儿育女，想跟你相伴一生到老。”
他轻叹一口气，声音低沉，“这算爱吗？”
尹簌眼眸再次酸起来，心头像是受了重重一击，将她的怀疑尽数击溃。她主动地去搂他的脖子，去近乎迷恋地回应他的亲吻。
他明明那么爱她，又怎么会利用她呢？
不，他不会那么做。
可如果他真得那么做了，她该怎么办呢？
外头梧桐树枝叶被寒风晃动着，夹杂着低低的哭声，又是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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