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④
蓝清找到一个平整的石块，开始搓洗衣物，洗完后用风系术法烘干，倒也不用多长时间。可惜这些衣物都是普通布料，若是法宝就可以放进锁灵囊里，要方便许多。
来到这里十四年了，好多事情蓝清还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就像她已经使用了一年的锁灵囊，她的佩剑“云帆”琴“临渊”都能放进锁灵囊中，而一些普通吃食、衣物若是放进去，就会变成飞灰，其中的原理她搞不懂。也是她年岁尚小，好多东西虽经常接触，却并未系统学习过。此次听学对于她来说是一次对此间陌生世界梳理的一个过程。
蓝清洗完衣物，转身之际，看到侧方一个红衣少年——温宁，温琼林。“温公子，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少年有些受惊，委委屈屈说到：“我一直在这儿，比你来的早。”
这人的存在感很弱，身上没有任何特殊气息，蓝清竟然一直没有察觉。
“你来这里干什么？”蓝清从小在云深不知处长大，前来听学的也不知多少届了，这届是最特殊的，偏偏被她赶上了。
温宁垂下头，咬了咬唇，“我在这等姐姐。”他对这个冷淡的蓝氏女子还是有些害怕的，虽然他不知道仙督派姐姐来云深不知处做什么，但是他自觉不是什么好事情。还有就是今天拜礼上发生的冲突，都让他心生不安。
温情…蓝清默默想着上午发生的闹剧，她能感觉出来，温情是个聪慧知礼的女子，正式如此，才搞不明白温家究竟要做什么。不过想想自己并不是蓝氏最聪明的，也不是武力值最好的，想来自己的怀疑其他人也早有猜测了。
蓝清现在并非执法弟子，何况自己的姐姐还在戏水捉鱼，若是告诉父亲，那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蓝沁免不了被罚。而温氏姐弟可能就不痛不痒了，毕竟今天温卯那欺人做派最后也不了了之。
故而也不想管太多，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云深不知处后山不得擅入。”
……
晚上，蓝清吃到了烤鱼，据蓝沁说鱼是魏公子和聂公子抓的，鱼是魏公子烤的，她得了一条带回来特地给自己的好妹妹吃。
至于父母，不巧前面提到的执法弟子，他们的师傅就是父亲大人。而蓝沁的五十遍家规也是父亲大人亲自罚的……吃鱼确实不犯家规，可是要问这鱼哪来的，在哪杀的，那就是分分钟十遍家规的节奏。
不出意外的话，蓝清将来也是要入执法队的，她想要的是安安稳稳平平静静的生活。而蓝沁的梦想是自由自在，外出夜猎，除魔卫道。没错，活泼到顽皮的蓝沁心中的大义比恪守家规的蓝清要伟大的多。
第二天，正式听学的日子来了。
不意外的，温家姐弟并未一起上课。
温氏姐弟来云深不知处别有目的这事已经是心照不宣了，只是不知他们的具体目的是什么。
魏无羡就是个皮猴子，所有人都在端坐听讲，偏偏他一会儿打瞌睡，一会儿吃东西，一会儿跟聂怀桑说悄悄话，整个课堂属他活泼。
蓝启仁在讲课，蓝清认真记着，时不时标注一下。本来听着魏无羡一个人调皮捣蛋，突然感觉课堂上好多人窃窃私语，蓝清不明所以。就觉得坐在她前排的蓝湛在散发冷气，散发对象是魏无羡。
正直蓝清疑惑之际，魏无羡用一个红色的剪纸小人明目张胆飞向蓝湛。
所有同窗都看见了，老师也看见了。
像一般老师对待调皮学生一样，蓝启仁喊魏婴回答问题。
蓝启仁道：“魏婴。”
魏无羡道：“在。”
蓝湛将飞到自己身上剪纸小人捏成团，斜睨魏无羡一眼，魏无羡不害怕，反而觉得很好笑。
“既然你已经不用听讲了，那我就来考考你，妖魔鬼怪，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蓝清还在想，妖魔鬼怪不是一个泛词吗？上辈子的认知就是妖魔鬼怪就是那些害人的东西的统称。来不及琢磨就听见魏无羡肯定回答：“不是。”
“为何不是？如何区分？”蓝启仁继续问。
蓝清想挠头，看来魏无羡答对了。
魏无羡答到：“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生人所化；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
蓝清：没太懂！
“‘妖’与‘怪’极易混淆，举例区分？”蓝启仁问。
蓝清：堂叔问的太对了，她也想知道，听起来没有什么区别呀！
“好说。”魏无羡指兰室外的郁郁碧树，道：“譬如一颗活树，沾染书香之气百年，修炼成精，化出意识，作祟扰人，此为‘妖’。若我拿了一把板斧，拦腰砍断只剩个死树墩儿，它再修炼成精，此为‘怪’。”
原来还能这么浅显易懂解释清楚，这时候蓝清恍然大悟，真的有很多词语我们一直在使用，却从来不知道其真正的含义。如今她十四岁了，也在藏书阁看了很多书，从来没有想过“妖魔鬼怪”还有区分。
接下来蓝启仁越快，而魏无羡也回答的很快，往往是蓝清刚刚有个念头，魏无羡就已经答出来了。蓝清也知道答案却无法脱口而出。
这就是学神和普通学生的区别吗？蓝清握着书的手有些紧，她生而知之，如今十四岁，上辈子活了十六岁，为了了解这个世界一直刻苦努力，却比不过身边十五岁的少年郎。
比不过蓝忘机也就算了，魏无羡每天想的是捉鱼逗鸟，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她还是只能望其项背。
她需要更努力才是！
“身为云梦江氏子弟，这些早都该耳熟能详倒背如流，答对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蓝启仁对魏无羡能将这些问题能快速回答上来是很欣慰的，可是魏无羡的性子还是要敲打一下的。又夸又扁说完之后，蓝启仁问了一个实战性问题。“我再问你，今有一刽子手，父母妻儿俱全，生前斩首者逾百人。横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气郁结，作祟行凶。何如？”
蓝清的瞬间想法是：度化。并非蓝清看过这种处理方式，而是受到前世影响，大户人家若有鬼祟作乱，必定邀请道观或寺庙超度一番的。
然而魏无羡这次却没有立刻说出答案。
其他学生都不知道答案，有些坐立不安，害怕被蓝启仁点名回答问题，有的看着魏无羡，有的则悄悄翻书找寻答案。蓝启仁呵斥道：“看他干什么，你们也给我想。不准翻书！”
众人连忙把手从准备临时翻找的书上拿开，也跟着犯难：横死市井，曝尸七日，妥妥的大厉鬼、大凶尸，难办得很，千万不要抽点自己回答才好。
蓝启仁见魏无羡半晌不答，只是若有所思，道：“忘机，你告诉他，何如。”
蓝忘机的回答分为三步：度化、镇压、灭绝，层层递进，无所缺漏。
然而让蓝清印象深刻，十多年后已经斩妖除魔千百的她想起来依旧唏嘘的却是魏无羡说的第四种方法。
魏无羡道：“这名刽子手横死，化为凶尸这是必然。既然他生前斩首者逾百人，不若掘此百人坟墓，激其怨气，结百颗头颅，与该凶尸相斗……”
他没有来得及说完被蓝启仁打断。
而被蓝启仁打断之后犹不收敛，“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灵气储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为人所用。怨气又为何不能为人所用？”
蓝启仁道：“你如何保证这些怨气为你所用而不戕害他人？”
“尚未想到。”
“你若是想到了，各世家就容不得你了！”蓝启仁将戒尺扔向魏无羡，将他赶出兰室。并让他抄写一千遍礼则篇，还好不是蓝氏家规，否则魏无羡真的要断手了。
当初觉得这不过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少年郎说出不知所谓的话，没有想到他最终真的做到了，而他的下场也被蓝启仁一语成谶：被仙门百家所不容。
这时候的蓝清不懂，为什么既能够利用怨气，而又能够保证不戕害他人的情况下，堂叔父却说会被仙门不容，是不是堂叔父被魏无羡给气糊涂了，说反了。难道不应该被崇拜吗？
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早已物是人非，再也找不回这段美好的少年时光了。
见魏无羡离开，蓝启仁吩咐蓝湛：“忘机，你去把他带到藏书阁，不抄千遍不准离开。”
蓝启仁的语气很冲，但是罚抄的地方是藏书阁，那里平常弟子进去是需要积分的；监督的人是蓝忘机……这个值得深思。
课后，蓝沁和蓝清结伴回家。
“魏无羡实在太过分了！”蓝沁忍不住抱怨。
蓝清差异，只是上课回答问题而已，蓝沁这转变也太快了吧？“你之前不是还跟他玩的好好的吗？”
“阿清，你怎么能替他说话？”蓝沁一脸你背叛了我的表情，“他上课的时候……往伯父身上贴字条？”
蓝清：………她怎么不知道？
“还在上面画了……乌龟！实在是太过分了！”蓝沁性子活泼，有时候也很顽皮，平时最怕的不是执法堂的父亲，而是教书育人的堂叔，但不仅仅是怕，还很尊敬。上课的时候，要不是蓝湛先一步行动，蓝沁能站起来打魏无羡一顿！
等听蓝沁完完整整将课堂上发生的事情讲一遍后，蓝清觉得自己好像跟大家上的不是一堂课。
大家：魏无羡太顽劣了，被蓝先生教训了！
蓝清：魏无羡太厉害了，堂叔父有惜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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