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身份

　　苏怡回了屋内，转身关上房门时，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她轻靠在门上，一脸凝重的注视着前方。刚才的脉象已经能确定是真的中毒了，只是不能肯定体内的毒到底是不是七星泪，而如今只有等七星泪的毒发作时，才能从症状中判断出是否是此毒。

　　她幽幽叹了口气，走到梨木雕花圆桌旁坐了下来。这时才注意到她手上还一直拿着刚才那人给的任职告身，她看了下，发现告身的封皮是开的，说明之前就已经被人打开看过。

　　苏怡从封皮里抽出了一张白纸，纸的质地厚实，摸着也比一般的纸张来的细腻。在还是大梁国皇后时，她用的每一张纸都是这种。因为质地厚，保存时间长，而任职告身又是极其重要的信件，所以都会使用这种纸张。

　　她打开告身，细细看了起来。入目时，脸上神情微愣，但也只是瞬间便已释然，只是多多少少有些好奇，容锦城竟然会亲至执笔。

　　苏怡目光一一扫过告身上的内容，大致也就写了任职府衙和官职，再就是任职时间。

　　府衙是都察院，官职乃经历司一职，按照苏怡对大梁国官职的了解，应该是个六品京官，而任职时间是元启五年四月初七。苏怡看着告身上的时间，表情竟是呆了片刻。

　　她记得她死的那一年，容锦城刚刚登基两年，也就是元启二年，而如今这告身上写着任职时间元启五年，那也就是说，从她死后再从苏小婵的身体里醒来，已经过了三年了。只是这刚刚才变成苏小婵，也不能随意找人问现在是元启五年的几月几日，以免被人怀疑。

　　她把告身重新放进封皮里，然后就那么随意的放在梨木雕花圆桌上，再从桌上的杯盘里拿了个没用过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茶水带着幽幽的竹子清香飘进了苏怡的鼻子里，味道甚是好闻的紧，倒是冲淡了满屋的酒香味。不经意间，苏怡倒是连着多喝了两杯，茶水下肚，倒是让她一直紧簇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咚咚！......”

　　又是一阵低沉的敲门声响起。

　　这次比起刚醒来那会，苏怡倒是镇定了不少，她慢悠悠的喝完了杯中最后一口茶，才缓缓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拿着，这是萧三爷给你的东西。”

　　门外，一个驼背的白发老翁手里拿着一个蓝色包袱。说他是老翁，但他除了头发花白外，皮肤上却没有一丝皱纹，他的鼻尖比一般人而言要细长许多，左眼明显看得出来已经瞎了，因为眼窝处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而另一只眼睛此刻正毛骨悚然的盯着苏怡看着，态度十分恶劣。

　　苏怡哦了声，想着应该是那萧三爷走时说给她准备的衣服。她正要抬手去拿，没想到，这面前的瞎眼老翁又把包袱收了回去。

　　余半瞎眯着他那没受伤的眼睛上下打量了苏小婵一遍。

　　他发现今日的苏小婵没有了往日见到他脸时，会露出的嫌弃感。平时，每当苏小婵看见他那半只没有眼瞳的眼睛，都会流入出一丝嫌弃和厌恶，今日却是平静无波。

　　这倒让他有些意外，不仅收回了手中的包袱，还多看了苏小婵几眼。

　　“萧三爷让我余瞎子给苏姑娘带句话，萧三爷说了四月初七，他在凝香楼等着苏姑娘。”

　　余瞎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带着一股子幸灾乐祸的感觉。待瞧见苏小婵果然变了脸色，心里头又是一阵耻笑。

　　苏怡面色一变，又是四月初七。她如今都不知道是今时今日是何时，这四月初七离今天还剩几日。

　　“知道怕了。”余瞎子见苏怡抿着嘴不说话，以为她在害怕。不经从鼻孔里轻哼出声，说道：“哼！离四月初七还剩二十天，苏姑娘还是早做打算，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还是你们大梁国的人传入我们西辽国的，一个窑姐儿，能给我们二皇子办事那也是你前世修的福份了。”

　　“原来还剩二十天啊。”苏怡呐呐低语，完全没理会余瞎子后面说的话，她可以感觉出来此人对她有浓浓的厌恶感。就像他刚才说道窑姐儿三个字时，苏怡清清楚楚感觉到一记轻蔑的目光扫遍了她全身。

　　只是现在形式对她不利，她也暂时没有能力去与这些人对抗，只能默默接受。

　　苏怡抬手顺势从他手里拿过蓝色包袱后，漫不经心地开口说了句：“知道了。”

　　余瞎子见苏小婵竟然对自己是这个态度，本来还想继续敲打苏小婵两下，没想到这苏小婵拿了包袱就径直进了房门，随后“趴”的一声重重的把门给关上了，末了还插上了门上的木头轩子。

　　没有能力反抗，那也只能无视他们了。

　　余瞎子没想到苏怡会直接关上房门，他重重的朝着苏怡紧闭的房门踹了一脚，眼神中尽是一片阴霾，臭彪子，来日方长，且给老子等着。

　　回了房间的苏怡把蓝色包袱丢在床上，也不去理会在门口踹门的余半瞎，直接一倒躺在床上想着事情。门也只是被踹了一下，就没了声音，苏怡想着这疯子应该是走了。

　　她闭眼静静躺着，没过一会，又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萧三爷说她这脸与苏慷晋有六成相似，之后还说这脸又被人照着苏慷晋的模样给动过，就是说这张脸现在是与苏慷晋是一模一样的了。那么以后去了央洲任职，在容貌上是不会被人拆穿了。

　　苏怡心中疑惑，这脸到底是易容了还是真的给永远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

　　她坐在床沿边上，沿着下颌骨一路摸到耳根处，又来回用指腹在脸上仔细感受，却并未在脸上找到任何动过刀的细微伤口，然道是易容？

　　苏怡下了床，走到铜镜前，细细看起了脸上的轮廓。铜镜中，女子轮廓清晰，鼻翼和眼窝处看不出来有易容的迹象，若真是易容，这两个地方定会有破绽，可如今却是无比的自然。

　　然道真的是动过刀给换了一张脸？

　　换脸术。苏怡猛然想起，曾经见过师傅给一个因为大火灼伤，导致整个面部毁容的男子做过。那人脸部治愈后，不仅看不出曾经有过毁容的迹象，且治愈后的脸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不过他记得师傅说过，人的脸部轮廓可以改变，但五官的细节是变不了的，所以那萧三爷才会找与苏慷晋的五官有六成相似的苏小婵。

　　而这个给苏小婵变脸的人，也一定是位换脸高手，医术至少不输于她的师傅吴道子。

　　只是苏怡从未在世人口中听到过还有谁的医术能与她师傅旗鼓相当，且这变脸之术是他祖师爷独创的，除非祖师爷当年不止收了他师傅一个徒弟？

　　当年谣传祖师爷炼制出了长生不老药，这药方一共给了三个人，一份直接传给了苏怡的师傅，另一份被当作贡品送给了大梁国的开国皇帝，也就是荣锦城的爷爷，这第三人确实无人知晓，然道真的是祖师爷另一个徒弟？

　　不过当年长生不老药的配方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注，因为无人相信这世上会有不老药。但苏怡回想起前世在刑部大牢，那穆耶单律去而复返的拷打逼问她不老药的配方在何处，想来还是有人相信不老药的存在的。

　　苏怡站在铜镜前想了许久，不老药的配方她确实没有，师傅也从来没与她说过。如今她这具身体中了七星泪的毒，在找到解毒之法时，她必须要前往央洲城了，回到有容锦城与赵芷嫣的地方，说不定好会遇见许多故人。

　　如今三年过去，物是人非，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记得她苏怡，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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