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回 岳母恶梦缠身欲 女婿开导游江滩

刘莉躺在担架车上，被护士从医院里推着出来，情绪低落的躺在车上，像个植物人似的，一动不动。护士搀扶起刘莉，嘱咐迎上来的陈卓越，千万别让病人感冒，否则加大病情风险。陈卓越点头致谢，然后扶着岳母，一步步的走进车里，她脸苍白，眼光忧虑，仰靠在后排沙发上，闭目沉思心头往事…….

刘莉自从这次患病以后，令她奇怪的是，只要躺在床闭上眼睛，总是梦见自己进入一个惊奇悚然的世界，满街都是已故的熟人。这些熟悉的人群中，有些是她亲朋好友，有些是同学老师。他们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刘莉呀！别等病床了，干脆到我们这儿来，多安然呢！没疫情流行，出门亦不用戴口罩。“刘莉半夜醒来一身冷汗，心里一堵得难受。

刚才她在医院里，躺在手术车上，脑子里，依然弥留着哪些堵心的恐惧梦。护士推着她，从病人身边缓慢的穿过，她看见楼层候诊大厅里，凳子上坐满了等待就诊的病人，身穿防疫服的医护人员忙得连抽转，在病人群里匆然穿梭。刘莉问着推车的年轻护士：“你们每天都在这种环境下工作，不怕感染疫情吗？”护士淡然一笑，答道：“大妈，不怕！是句假话。但我们从事这项工作，如同白衣战士，奔向激烈的战场一样，早把生死危险置之度外，一心扑在抗疫治疗工作上。一旦穿上防疫服上岗，大脑里闪现的全是病人治疗、生命安危，根本没有时间、没有心思，想到可怕二字呢！”

这些如电影镜头，在刘莉眼前一幕幕的惊心晃过，心里盘算着她生命存在的时间。虽然专家都说，她的病能治好。但她从专家的面容神色来判断，感觉自己的病情，十分严重，根本治不好，她离开这个世界，只是个时间的问题。这些添堵的恶梦，让她更加深信，在世的时间，不会很长了。于是，她突然对女婿说，想到一个以后再没有机会去的地方。陈卓越见岳母检查下来，精神状态反而更差，估计跟专家教授检查病情的结果有关吧！一时，他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安慰可怜的岳母，只好违心的满足她这点心愿吧！

刘莉心里抹不开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双手捂住眼睛，难过的眼泪，从手指缝间流了出来。她朦胧的泪光中，好像看见同道的病友们，跟她一样没有得到病床，相约去一个很远有病床的地方，大家都等着她收拾行李呢！刘莉离家前，要处理的事儿很多，唯有让她忧心如焚的两件大事，像石头压在她心头：首先是难舍她的女儿，牵挂着她日后的生活，孤独艰难地带着两个年幼儿，将来怎么办？然后，担心老伴身体不好，一旦她离去，老周孤身一人在世，谁来心疼照顾他呢？她暗自心想，假如这场病灾，若像小商贩摆地摊做卖买，可以讨价还价多好呢！她可以跟病灾商量一下，放她一把，或者让她还活十年多好呢！这一切，都由不得她说了算。

刘莉抹着眼泪对女婿说：“今儿好天气哟！太阳出来了，刚好咱们有车，带老娘去江滩转一转吧！不然今后没有机会了。”陈卓越听岳母如此悲伤绝望，心里好难受哟！他想到老钟借车时的嘱咐，千万别把车开着到处跑，不然碰上交警上路盘查，那就掉得大呀！但病重的岳母，执意要到江滩走一趟，听她的口气，好像她今生再无机会了。陈卓越只好满足她这点心愿吧！不然，岳母有个三长两短，将来成为一个难以弥补的遗憾。

陈卓越开导着岳母说：“妈，您是个好人！上天会保佑您平安无事，顺利的度过眼前这道疫情关。再说，有这么多好心人来帮助您，您一定要坚强挺住，千万别灰心失望。不然，疾病会更加侵袭您身体，亦会让爸和文丽更加悲痛。”刘莉经女婿一番安慰开导，悲伤失落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

陈卓越启动桑塔纳，打开转向灯，没走出两百米，被上路执勤的交警拦住，示意他靠右停车，接受检查。陈卓越心里咯噔一跳，心弦立刻绷得紧紧的，喊道：“妈，不好哪！遇上交警来盘查。这下要给老钟惹上大麻烦。”陈卓越赶紧减速、靠右停车，便摇下车窗玻璃。一位戴着大口罩的年轻交警走过来，向他咔擦的敬个标准礼，伸手索取他的驾驶证和身份证。

陈卓越自从拿到驾照，这些年来驾车没有违过章、没出一点点交通事故。更没有被交通警察拦住处罚过。今儿那见过这个阵势呢？两脚由此发抖，赶紧把证件双手捧上。交警一看是北京驾照，转身去岗亭里，将陈卓越的资料，输入全国公安系统联网查询。约五分钟后，这位年轻的交警过来，和颜悦色对他说：“看来你是位遵纪守法的驾驶员，获照快十年，没有违章记录。今天你明知是报废车辆，为何违规驾驶上路呢？”

陈卓越指着车里的岳母说：“现在防疫封城，全城交通车辆停运，我娘身患重病去医院检查，只好找朋友借车，送送病人而已。车主告诉我，虽然这辆桑塔纳，早到了报废年限，但车保养的好，机器无一点问题，不信，你们可以检查一下吧！”交警向车内刘莉瞧一眼，便向带班的交警中队长报告。不到两分钟，交警客气的把驾照和身份证，还给惊恐的陈卓越，嘱咐道：“当前处于防疫特殊时期，鉴于你无违规章记录，又是送病重的母亲，我们中队长表态，今天不罚你的款，亦不扣你的分。但要求你低速行驶。”然后挥手放行。陈卓越吓得一场虚惊，躬身向交警施礼感激。

医院隔江滩不远，路上又无车，不到一支烟的功夫，陈卓越驾车驶入沿江大道，把车停在江滩正门前，下车直径来到警务值班室里，客气的向两位值班员报告：“我岳母年迈生病，不能行走，渴望坐车游览江滩，请满足一位病重老人的心愿吧！”保安打量陈卓越几眼，出来瞧着车里一副病态的刘莉，用手上的对讲机，请示领导同意后说：“请你沿着车行道游览，不要把车开进人行道内，压坏草坪、损坏设施。一旦被巡逻车发现，要按治安条例处罚的。”值班保安说罢，按下手中的无线遥控器，电动道闸的拦车杆，一阵电动嚓嚓声中升起。陈卓越驾着车进入江滩车道，速度比骑自行车还缓慢。

秀丽壮观的江滩，碧草如茵，繁花似锦，成为大江大湖大武汉的一张瑰丽纷呈的名片。每逢节假日，国内外游客慕名而来  ，欢歌笑语，激荡着浩瀚的长江上空。夜幕徐徐降临，江滩游人如织，华灯高照，呈现一片灯的海洋，她像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穿上镶满钻石的、五彩缤纷的晚礼服；静坐在绿茵草地上，观赏着两江引人入胜的夜景。如今受病情的影响，江滩一片清冷静谧，少见游人身影；昔日欢歌笑语的两江游轮，静静地停在码头边。只有戴着红袖章的执勤保安，驾着治安字样的电动车，在江滩道上来回巡逻。岳母没想到，人流如织、欢歌笑语的江滩，竟然是这般清冷宁静，心里不由得怅然若失起来……

刘莉回想起前年，班长召集师大的同学，四十年相约江滩。那天的天气，也是这么好，空气清新。江滩到处都是游人；锣鼓喧天，腰鼓齐鸣；爱好文艺的大妈大叔，相聚在江亭里，轻歌曼舞，音乐迷人。同学们纷纷驻足观赏，加入放歌起舞的行列。刘莉至今记得，喜好京剧的班长，主动跟她夫妇合唱一首《沙家浜》：班长演唱新四军的指导员郭劲光；老周演唱救国军的司令胡传魁；她演唱帮助新四军的阿庆嫂。三人合作演唱得有模有样，当场赢得大家掌声称好。班长唱意未绝，又和她演唱一首《红灯记》，再次赢得路过的游人赞口不绝。

如今，刘莉拿起手机，手有些颤抖，挺费劲的打开屏儿，点开“师大同学微信群，里面内存着和同学们游览江滩、唱歌跳舞、倾述退休生活快乐的照片，尤其是那张合影的照片，令刘莉心痛伤感不已，短短的两年时间，照片中意气风发、歌声嘹亮的领头儿班长，突然抱病去世；接着体育委员，还有三位同学先后离开人世。刘莉盯着手机里这张合影照，久久的不肯换页晃过，伤感的泪水，不停的滴落在手机屏上，心里不由的一阵感叹：人到七十这个坎儿，真是一天不同于一天哟！啥病都悄悄的来了，说不行就倒床哪！随时去阎王哪儿“上户口”咯！

太阳从乌云里闪出来，江滩一片阳光普照，江面波光粼粼。刘莉摇下车窗玻璃，清新的江风佛来，送来五颜六色的花香，她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如进入迪尼斯乐园一样。当她看到熟悉不过的乘船码头、那通往渡船的钢架栈桥，兴奋的喊道：“女婿呀！车就在这儿停一会吧！老娘想下车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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