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最后一面

欧阳逸云眼神一闪，避开了叶苏荷的视线，叶苏荷的眼底泛着深不见底的伤痛，无论是谁，都无法直视这样一双眼睛吧。

        叶苏荷见欧阳逸云别开脸，也不追问什么，自己只是还不敢相信了，她转头看向夏暖的遗体，忽然抬起手，轻轻掀开了上面的白布。

        因为已经过去几个小时，即便太平间的温度很低，但是毕竟没有冷柜保存，夏暖遗容上的擦伤周围，团起了淤紫和褐红色的尸斑，受车祸所害的撞击，被直接的展示了出来，叶苏荷怔了好一会，想要继续把白布拉下去，不过却被欧阳逸云握住了手腕。

        “别看。”欧阳逸云哑着嗓音说。

        为了尊重死者，刚才夏暖的残肢虽然缝合回去了，但是全身上下满是被碾压的痕迹，还有术后的缝线，欧阳逸云不想让叶苏荷看到那些画面。

        “哦。”叶苏荷似乎理解了欧阳逸云的意思，没有再继续自己的动作，她收回手，继续怔怔的盯着夏暖的遗容。

        太平间里，偶尔还是会回荡低泣声，不过却不是来自于叶苏荷，刚才她在休息室里，已经把眼泪流光了。

        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眼睛是干涩的，心是死的。

        “小的时候，其实我很羡慕别人有爸爸……”忽然，叶苏荷轻声说着：“每次跟妈妈出门摆夜摊，我都看见来买小玩意的孩子，身边都有爸爸妈妈陪着，好多次，我想问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爸爸……”

        欧阳逸云听叶苏荷讲起往事，心疼的看着她。

        “后来有了爸爸，但是却要和妈妈分开，我告诉过妈妈，我不要爸爸，只要她。”叶苏荷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贴着夏暖冰冷的面颊。

        “但是妈妈说，跟着爸爸，我不用再每天晚上陪她出摊，我会有好的生活，好的教育……我不会再受苦，可是我进叶家的时候，妈妈哭得比我还伤心。”叶苏荷还记得，母亲的眼睛，曾经为自己流过多少眼泪。

        “她爱你。”欧阳逸云轻声说。

        “可是，现在她不在了。”叶苏荷的声音哽咽了，不过，眼睛却流不出泪水了，流出来的东西，都是悲伤。

        “苏荷……”欧阳逸云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那种天塌了的感觉，他懂。

        “妈妈有新天性心脏病，上次的手术，我以为她能获得重生，以后能笑得更开怀，不用小心翼翼的走每一步路，没想到……”叶苏荷真的很不甘心，明明妈妈已经修复了心脏，为什么最后，还要以别的方式，失去生命。

        “交警说，那个开车的人，是个刚刚拿驾照不久的孩子，当时他远远就看见红灯了，不过，似乎将油门误当成了刹车。”欧阳逸云对叶苏荷讲着肇事者的情况。

        “嗯。”不过，叶苏荷似乎并不那么关心这些。

        “他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欧阳逸云继续说着。

        “嗯。”叶苏荷仍旧只是吐出一个字。

        “苏荷，那个孩子的家人说要当面对你道歉。”其实刚才在急救室里，那个孩子的家人也在场，只不过见叶苏荷太过悲恸，不敢上前。

        “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那个孩子也受伤了吧。”叶苏荷忽然问道。

        “撞击力是相互的，当时他的车子失控，也撞到安全岛上了，现在那个孩子还在重症病房，昏迷不醒。”欧阳逸云不想谈及所谓的对错问题，更不想在叶苏荷面前对那个孩子多做什么抨击，事故的发生，没有谁蓄意去策划什么。

        “但愿他快点好起来吧，别让他的爸爸妈妈，和我一样绝望。”叶苏荷喃喃说着，掌心冰凉一片，她的体温，温暖不了夏暖冰冷的肌肤。

        “苏荷……”叶苏荷的大度，令欧阳逸云既钦佩，又心疼。

        “他也不是故意的，对吧。”叶苏荷忽然转头对欧阳逸云说。

        “嗯。”欧阳逸云点了点头，看着叶苏荷又转回去，看着母亲发呆，忽然，他想起一件事请来，于是连忙走开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夏暖车祸后现场遗留下来的东西。

        “苏荷，这些是阿姨留下来的东西，衣服我没有清洗……”欧阳逸云不敢说因为血迹难以清洗，继续说：“不过其他的东西我都简单清了一下，给。”

        叶苏荷看向欧阳逸云递给自己的母亲的遗物，在最底下，是占满了暗红血迹的衣服，因为车祸的关系显得破烂不堪，上面是她当时随身携带的包包，看起来没有血迹，应该是欧阳逸云清洗过了。

        这个包包……

        叶苏荷想起了那一年，自己在大学打工挣了钱，当时什么也没想，就想着给夏暖买一个像样一点的包包，以前她都是挎着一个从夜市里买来的三十几块的便宜包包，当时自己把所有的工资都花在了这个新包包上，送给妈妈时，还被她好一通责备，说自己不该浪费钱，然而，就是这个包包，妈妈细心保管多年，即使包包的包边有些磨损了，自己也有钱了，她仍舍不得换。

        临时前，妈妈仍然背着它。

        叶苏荷觉得眼睛干涩得很，心脏一缩一缩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苏荷，你没事吧。”欧阳逸云见叶苏荷的气息不稳，连忙关心的问。

        “没事……”叶苏荷淡淡的回答，伸出双手，接过了母亲的遗物。

        她细细的抚摸着夏暖的衣服，还有那个包包，然而这些物件像是随着夏暖去了一般，其上的温度冰冷得刺骨。

        “对了，还有这个，”欧阳逸云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闪着蓝光的钢笔，将它递给了叶苏荷：“出现场的医护人员说，当时救起阿姨的时候，她手里一直攥着这支钢笔，刚才我参加抢救的时候拿了回来，洗了一下，给你。”

        叶苏荷瞥向那支钢笔，有些意外，妈妈已经多年不曾动笔写过东西了，手上怎么会拿着这支钢笔？

        莹蓝的钢笔身在太平间的灯光照射下闪着光芒，叶苏荷将它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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