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顾俗再次轻易地令旁人对苏扶风产生负面看法。
不过一夜而已，这个不太熟悉白衣的考生就已经记恨上他了。
仗着背景恶意抢人名额，骄矜纵横，评价不外如是。加上他对“红楼姑娘见死不救”，冷心冷肺。种种罪名，桩桩累计，足以在一个孩子心中塑造一个恶人形象。
苏扶风不在意就是了，他破罐子破摔，任何人对他的看法都影响不到他本人。
第三场考试一过，第四场就不重要了，他必过。
街边有一考生躲在角落哭，路人上前问情况，考生抓住救命稻草般，跟路人重复着丢了东西的车轱辘话。路人问丢了什么，考生只说：“一枚红黑色的令牌，被和我差不多大的人抢走的，帮帮我。”
路人义愤填膺却无可奈何。
这里是幻境，考生之外的人都是虚幻，除了被抢的考生谁知道自己得来的玄令是抢来的？而被抢令牌的倒霉蛋从令牌被抢走令牌的那刻就失去通过第三场考试的资格，从此李代桃僵，再也没有比这更投机取巧的一生。
苏扶风和顾俗已经拿了玄令还没出幻境的原因很简单。
从第一人拿到玄令起，他们就已经身处第四考场。
领他们进来的总考官说过“在考试过程中小心自己人”，可不就是一句充满善意的提醒，藏起来也好，防别人也罢，得护好玄令。
一个“先”字就击垮了一群人的仁义道德。
人心即鬼蜮，第四场考的，是弱肉强食。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弱者在修真界里没有立足之地，更甚者误了性命。
被抢令牌的考生擦擦眼泪，站了起来。
不知道谁要成为下一个倒霉蛋。
每一次成长都要付出一些东西。
十里繁华的幻境容下了那么多修士，考生在其中变得渺小无比。
每一次发生的争锋抢夺都被修士看在眼里。
每个人都想博一条通天大道，却不知何时就成了大道上亿万之一的白骨堆积搭梯。
这不足百数的考生，有几人能上登云梯？
苏扶风弹了弹袖口上不小心沾上的尘灰，眼中红色还未褪去的考生再一次哭了出来。
倒霉蛋又是他自己。
轻轻一声叹息：“丢了的抢回来就是了，何必惦记旁人的。”
考生抽抽噎噎，爬起来往一条未知的道路上独身前行。
“做得好。”
一道喝彩，靛蓝色的高挑人影在人群里很显眼，苏扶风想忽视都难。
围观群众见没热闹看都散了，他还在原地。
“玩够了？玩够了就和师兄回去。”
苏扶风不和他扯嘴皮子，乖乖跟在他身边。
再次回到曹府苏扶风才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一只手数不过来的考生，全是曹老爷的“私生子”。
“私生子”们进曹府的门并不难，不仅曹府的门怎么让考官注意呢？进曹家门并不是考点，得到考官垂青才是关键。
“你且就安心住下，好好玩，很快师兄就带你回宗门。”二师兄和他说话时桃花眼带笑，语气温柔如春风。
很像苏扶风凡间的娘。
但他说的话就不是那么温柔了。
曹府考生齐聚，是战场，误伤是常有的事，更何况他本身就是考生。
苏扶风瞥了眼腰间的玄令，很扎眼啊。
在考完之前他不想出现在自己房间之外的地方。
苏扶风想象很美好，却不知二师兄发了什么疯，将他安排和考生一个院子里。
这段时间苏扶风经历了被套近乎，甚至被几人围攻、被下蒙汗药……无非就是这几种手段。
屈打成招后小团伙供出这些阴招都是跟苏扶风套近乎想骗玄令的弟子出的，苏扶风就知道，稳了，他们稳稳的过不了。
人的智商只会降低到群体之中最低那人同等程度，智商低的不会变高。
他们总以为人一多就可以为所欲为，很少考虑后果。
这个团体面临的后果是不仅被苏扶风打了一顿，还失去第三场考试的通关资格。
一眼望去，他们的令牌没有一个是玄令。
几个“私生子”里，唯一拿到玄令的人是封程，可见这位考官的挑剔程度。
这位考官性格阴晴不定，如果苏扶风的考官是这位，他不可能这般轻易地通过第三关。
考生之间被搅得天翻地覆，独苏扶风岁月静好，曹府的话本几乎要被他看完了。二师兄以为他在读什么秘籍孤本，凑近看清他手上拿的是话本以后没掩饰住错愕。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
二师兄十分理解：“开心最重要。”
苏扶风摇摇头：“不，活着最重要。”
二师兄愣了愣：“师弟是从哪里得到了启发？”
“二师兄。”苏扶风表情严肃。
苏扶风鲜少这样，在他眼里师弟就是个小奶团子，可以随便逗乐，颜辞镜竟然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苏扶风：“你说。”
“我和以前比起来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他问得突然，二师兄心里这么觉得，面上是不会表现出来的：“师弟比以前更活泼了些。”
以前的苏扶风不会让他有无力招架的感觉，现在的苏扶风只能说捉摸不透。
好像永远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非要用词形容，更幽默了？
“师兄喜欢吗？”
“当然，师弟什么样师兄都喜欢。”
骗人。
苏扶风暗道。
颜辞镜一张嘴鬼都得信。
他流连花丛无往不胜靠的不只是脸。
曾经有个凡间公主不远千里来到剑宗找人，遇上颜辞镜的另外一个红颜，两人碰面发现许自己一双一世的男人竟然是个浪子。不知颜辞镜用了什么办法哄得两人姐妹相称，虽然最后两人再也没在剑宗出现过就是了。
苏扶风不理他了。
幻境里的时间无情流逝，不因考生焦急无助而眷顾半分。
三天时间的考验对于这些孩子们已经足够，到了尘埃落地的时候了。
幻境打开，所有考生出现在第三场开考前的地方，考官台上多了不少人。
“我的玄令不见了！”
“考官，我举报有考生违规抢我玄令！”
“是不是你偷回去了？！”
更有甚者当场动手，考场一片混乱。
苏扶风捏紧手里的白令，好似之前拿的玄令是假的，一出幻境就烟消云散。
“我自己的令牌也变成白令，大家都看看自己的玄令还在不在。”
此言一出，打架的停手了。作壁上观稳操胜券的部分考生当考官的面拿出令牌，然后也变得不淡定起来。
那么大个玄令呢？
说没就没？
“大家听我说。”长老释放威压，将不安躁动的考生们镇压下来。
“此次考试结束，先公布规则。”
“第三场考试由各位考官考察，考官拥有绝对话语权，考试过程中得到考官认可的考生获得玄令，拥有玄令者皆为通过考试，大家不必担忧。”
“接下来通过考试的考生将被考官亲自授予玄令。”
长老说罢，几个年轻的面孔走下来，成为全场的焦点，众人都希望其中一人能够在自己面前停留。
最前面是一个长相刻薄忧郁的男人，他手中只有一块玄令，越过苏扶风走到旁边人的面前，在封程目瞪口呆中将玄令交到他手中。
被苏扶风揍过的“曹家私生子”们悲从中来，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了。
那是悔恨的泪水，悲痛的泪水。
他们竟然曾经把他当成考生，欲要对其图谋不轨！
各个考官都来到自己的考生面前。
生着一双杏眼的年轻男人走到苏扶风面前，勾了勾唇：“你的玄令。”
飞快眨了两下眼，他干脆利落地到顾俗和白衣考生面前，交出玄令就回到台上。
很快玄令分派完成。
“我不服！我拿到了玄令，凭什么没有我？”考生泪眼涟涟，“凭什么？”
不止一个考生抱有这种想法，只是他们都知道玄令是怎么到手的，有的人不敢说罢了。
“每位考生的表现都被考官看在眼里，考官说过才算，通过别的手段获得，不算通过考试。”念在考生都是孩子，长老并没有说得不留余地。
第三场考品德，考官只负责考察，品德不过考试自然没法通过。
“第三场未过考生可以下山了。”
剑宗弟子引路，送考生下山。
能走到这的都是各地翘楚，有毅力，心智坚，天赋强，却惜败第三场。
目送他们离去，考生们终于理解为什么长老说越先完成任务越好。
如果换成自己没拿到玄令，在那样一个大环境下，是否也会行差踏错，成为其中一员？
万幸是过了。
“第四场考试和第三场考试同用一个考场，现在宣布规则：幻境中获得玄令者需在出幻境最后一刻仍持有玄令，不符合要求者，第四场考试不予通过。”
长老的话传下，面露庆幸的考生们愕然，一下垮了脸。
长老不顾考生如丧考妣的心情，继续说道：“现在颁发弟子令。”
第三场考试刷掉一半的人，第四场考试人数更是锐减，到最后不过剩下七个人，没有第三场考试前第三个进候考区的炮灰，该是被顾俗解决掉了。
七人包括苏扶风、顾俗、白衣考生、封程，还有另外三个人，其中有一个苏扶风很眼熟，正是一开始被抢玄令蹲在街边哭的那个考生。
他被抢后欲要抢苏扶风玄令，被苏扶风收拾了一顿，化龙少年化到一半被苏扶风强行按回去。
七人听从长老的话站在最前面。
“你们都是拥有弟子令的弟子，可留在剑宗，不日择师。”
“是。”七人行了拱手礼。
剩下的十几号人大部分是屠龙少年终成恶龙，自己的玄令被别人抢了，于是就抢更弱者的玄令，还有少部分由于种种原因没能拿稳玄令。
“你们可有看上的考生？”长老问。
第三关能过的考生大多是被考官看好的，如果他们喜欢，亦可收入门下，算是给没拿到弟子令的考生一个机会。
漫长的等待之后，只有一个未拿到弟子令的考生被留下。
四年一度的剑宗招生结束了。
最终只剩下八人，真正的万里挑一。
拿了玄令的考生离成功就差临门一脚，这样的滋味只有体会过的人才能明白有多难受，他们都不愿意走。
考试结束，此时的考场颇有些人走茶凉的错觉。
不管抱着什么心思，所有人都得走自己的路。
突然间大家动作停下，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天空。
浑厚的威压罩顶，这威压甚至比长老刚刚释放的更加恐怖。
所有未离开的考生都振奋起来，心里隐隐有了预感。
长老目光疑惑，宗主正在闭关，这是出关了？
高大的身影出现，压在众人头顶的大山消失了。
苏扶风小时候经常被宗主的威压吓哭，后来宗主几乎形成一种习惯，见到苏扶风就会收敛威压。
但他伟岸的身影依然有重量感，让人不敢放肆。
现场静的落针可闻。
大家纷纷见礼。
“喂，你行错礼了，我们现在还不是剑宗弟子。”封程小声道。
剑宗长老行的也只是拱手礼，而苏扶风跪在地上，行的是对多日未见的师傅需行的迎师礼。
没想到苏扶风看似出身富贵，竟不通礼仪。
封程当着剑宗宗主的面不好多说，但他提醒之后苏扶风仍然未起，封程心里渐渐升起违和感。
他好像知道哪里和想象中不一样。
他叫苏扶风。
他行拜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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