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佚痕


且说莫阿蒂一行人离了宫,便回了住所,各自歇下。

        深更人静之际,忽而一声梆子由远及近。

        街上一名更夫提灯巡夜,不时吆喝‘子时三更,平安无事’,手里打着梆子,一路渐行渐远。

        他走后不久,檐上忽然现出一人,一身黑衣,俯瞰脚下,须臾轻易辗转离去,直奔一处方向。

        此人正是洛肖。

        洛肖灵巧避开几队巡夜北军耳目,穿过一条后街,方才翻墙潜入一处府邸后院。

        四下无声,夜色中唯有借着月色方可分清脚下去路。

        院里无人,只余一地寂静,墙角槐树仍旧,下面石桌如故,桌上落灰已久,不远处匾额蛛网尘封,一眼看去,倒真有几分亡故之所意味,不过眼下亡故之人造访亡故之所,也是有趣得紧,洛肖这般想着,一时不觉哑然失笑,正要往小径去,路过那方石桌时,倏然顿住脚步,原因无他,只脚边那一抹异样,洛肖眼力向来不错,惯来夜里走,若换了他人,兴许只得囫囵一眼过去,地上物件不甚起眼,待洛肖弯下腰细看时,借着月色,才分辨那是一枚铃铛,模样可爱,瞧着应是女子佩戴之物。

        洛肖把玩了一会那铃铛,忽然一顿,也不知想到什么,他竟一下子蹲下身来,将一只手覆在石凳上,轻轻摩挲了两下,触感细滑润泽,洛肖自顾自挑了挑眉,却是缄口不言,又逐一探了另三张凳子,这才作罢,虽是意料之中,却不住微微愕然,心道何人如此胆大,竟到这处做客来了?正暗自思忖着,余光又扫至一旁老槐树上,此树已逾百年,须两人合抱才行,如今恰逢春日,月色朦胧看不分明,也不知枝头绿意如何?可别是死了,洛肖叹了口气,将铃铛收进怀里,举步就走,久了恐遭变故,他既知此地不宜久留,眼下也只得抓紧时间,将‘遗物’取出来才行,省得让小贼占了便宜。

        洛肖原想寻了一窗扇进去,但此时他忽地改了主意,唇边勾笑,竟是径自推门而入。

        这样才对嘛。

        生前民怨沸腾,死后住所遭窃,想来将是一件上乘的饭后谈资,也不枉往日相识一场。

        洛肖既入屋内,一心想着取物,碍于视线过暗,便取来烛火点上,他向来不会委屈自己,只见屋内陈设一如既往,竟是分毫不差,也无摔砸痕迹,见此,饶是洛肖也不禁诧异了一下,心道皇帝竟这般心善?往日也没看出来,正寻思着,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洛肖只得暗暗留了个心眼,以免不测。

        不消须臾,洛肖便从暗格中取走了那把长刀。

        洛肖将手中烛火搁置一旁桌案上,细细端详起左手那柄长刀,只三年未见,眼中竟也由衷生出一丝眷恋,刀冷如霜,通体俱黑,一条血痕横在刀身,颇为诡谲妖治,握在手中却颇有分量,洛肖心思一动,将刀往身前一展,稍稍定住,倏然调转手腕,横刀削去,半晌后方听得一声裂响,刀锋连过那方屏风瞬息一分为二,顷刻稳稳续上,除去那一条近看才知骇人的刀痕外,竟是与以往一般无二,洛肖这才稍稍点头,将刀干脆回鞘,背在身后,却是心满意足了,又四处像模像样地如贼般搜刮一番,将屋里值钱物件悉数卷走,一并打好包袱,捎在身上,临走前尚还觉得不够尽兴,稍稍思忖一刻,竟是眼中含笑,折回桌案那头,研墨提笔,稍一思索,下一刻眼中戏谑无以复加,狂草四字:

        死有余辜

        洛肖搁笔,将宣纸整张捏起,心细吹了吹未干的字迹,又狭起双眼欣赏一番,才点点头放下。

        洛肖合好门扇,又复一掠地翻上房檐,正欲折返,不知为何,余光瞥见前院灯火,竟是忽地想起今日街上那两个莽撞小子,大抵也如世人一般,当他死了,才这般护着那把刀,换作从前,也不见他们多尊重,洛肖不觉心中嗤笑一声,到底是软了心肠,终是他养出来的半大孩子,今日街上那副鬼模样,估计平日里没少受挤兑,他从前在时,尚还可私心护着,如今他不在,想来不会好过到哪里。

        洛肖这般想着,小心避开各处暗哨,径自往前院掠去了。

        “吃点罢。”忽而一声低语传来。

        洛肖当即停住脚步,隐匿身形,躲在暗处,循声往下看去,只见阶前空地上正跪着一人,说话那人则站立在侧,手里拿着一小包点心,见跪着那人不理会自己,沉默半晌,竟拂了衣摆也跟着跪下来。

        良久,那人忽地开口,声音冷淡,“你这是做什么?”

        “陪你。”另一人平静道。

        “用不着。”那人冷冷道。

        “那便还你。”

        “……”

        银辉倾洒一地,檐下两个青年各自跪着。

        洛肖暗自挑眉,这会又见四周无人看守,索性横腿一跨坐在檐上,摸了摸下巴,看着檐下那两道小身板,心道这两小子脾性还是一如既往,谁也不遑承让,这般义气,倒教他老人家一人自作多情了,也罢,且随他们去吧,不过那把刀还是得想法子弄走,虽然他不清楚为何会在齐桑手中,还这般堂而皇之出现在人前,也亏得齐桑心宽命硬,没教人惦记了去,但人心叵测,隐患还是提早除了好。

        也省得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洛肖既拿定主意,当即也不管下边两人还跪着,起身掸了掸衣袍,便要暗自离开。

        却不料,忽地一声哨音,竟是无数蛰伏暗处的锦衣卫齐齐冒了出来,全府瞬间灯火通明。

        洛肖心下一沉,心道不好,他既是前任锦衣卫指挥使,自然也比旁人要清楚这一声哨音意味着什么,竟不想今夜给他撞上了,若是当真叫锦衣卫封了哨戒,回去可就麻烦了,洛肖到底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叫曾经的部下逮着跑,洛肖越想越不是滋味,脚下运着轻功,循着记忆,一路藏匿,虽此番行径稍稍有些龌龊,但好歹免去无谓的交锋,也断绝叫人平白拿了把柄,洛肖暗自宽慰道。

        但终究人算不如天算。

        洛肖盯着对面这位无比熟悉的部下,口误,是前部下,一时竟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他这边纠结着,那边可没他那么多顾虑,瞬息抽刀上手,便往这边砍来,狠厉非常,一刀下去,若真着了道,最少也得养一个月,堪堪躲开这一刀的洛肖暗自得意道,果然是他的好副使裴夙,这般干脆利落,但他的快意不过半晌,便尽数化为郁结,他既不肯出刀相对,裴夙又非刀下留情之人,一来二去,竟是躲得心累无比,裴夙将周围能砍成两半的尽数砍了干净,手中刀锋愈发刁钻,显然是发力了。

        裴夙可不是那劳什子段如行,还抽闲与他聊上一句有的没的,说话力气都花在刀刃上了,不将对面擅闯亲军都尉府的家伙劈个稀巴烂,估计回头要将姓倒过来写,洛肖与之共事多年,自然清楚这点,一时也顾不得别的,再这般拖下去,天亮他都未必踏得出这里一步,更遑论,方才那一连番动静下来,估计旁的锦衣卫也正在往这边赶来的路上,愈想愈糟心,洛肖无计可施,一时只得拔刀相向。

        “你好大的胆子!”裴夙陡然促狭起双眼,开口那一瞬,声音冷到掉冰渣子。

        “……”洛肖见他盯着自己手上这把刀,无须细想,便知对方为何顿时杀意如此明显。

        “擅闯我亲军都尉府,只一条便饶你不得。”裴夙一边说,一边反手抽出另一把刀,竟是双刀在手,垂落在侧,一身沉静蓝袍,墨发潦草束起,与平日里给人印象不同,此时的他眼中寒意恍若严冬积雪,久久不逝,他盯着对面那个默不作声的黑衣人,一点余地不留,几乎一字一顿,“还想掳走佚痕?”

        洛肖心中暗暗叫苦,这都什么事。

        那头裴夙却是不愿等了,他原就是惯用双刀,年少更是双刀成名,但自晋升副使后,他人前便极少这般,一是克制万人坑里杀出来的欲望,二是根本无须他出手,一旦用了另一把刀,就意味着此人开始认真了,他身法又快,一般人很少能正面接下他三刀,一刀过去便是力压千钧,洛肖震得右手发麻,心道部下太厉害也不是什么好事,蒙上脸那就是六亲不认,刀刀都想往他胸口去,洛肖连连退了几步,微微喘着气,耳力好的他这时又听见了渐近的脚步声,当真是前有虎后有狼,把他死路上逼,也不知道哪个狗玩意这般教的,无耻至极!一对一不好吗?还一窝蜂涌来,不累死也得耗死在这。

        眼见裴夙又要杀来,洛肖当真欲哭无泪,早知道他便不来了,这都遭的什么罪?

        裴夙一心将人截杀,夺回佚痕,招式往来也愈发凶狠暴戾,那人倒也是个厉害角色,竟在他手底游走十几回合毫发无损,这让裴夙也愈发全力以赴,若是叫对面知了他此时心中所想,少不得要哭上一场,对面刀法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倒像是临时创制,思及此,裴夙心下一紧,他竟不知上河何时来了这么一号人物,又意欲为何,正分神想着,对面那人恰好化去他这一刀,退至一旁,忽地笑了一声。

        裴夙不悦地皱了皱眉,在他听来,对面这一声笑不亚于嘲讽。

        洛肖若是知了裴夙此时所想,当真是要哭晕过去,不过所幸他不知,陡然将刀换了左手。

        裴夙一怔,“左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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