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章 烛火低映白玉瓶
琅书左手提着青绿的长竹，右手握斧，斜着砍去细枝，削出一条光溜溜的灵竹。
这斧子还是向焦云借的，削铁如泥的短斧用起来相当趁手。焦云一门心思放在练体上，在柳静生那里订购了木人桩，架在屋里日夜练习，因此琅书来借武器用时也没多犹豫就给了。
处理药材的工作枯燥单调，琅书将硬竹砍成段，再竖起来从中间一分为二。竹节断开的声音清脆又有节奏。
劈好竹子，再码放在早就备好的白石炭盆上，慢慢地烤。盆上“滋滋”地冒烟，竹段的边缘冒出泡沫，等待了许久，竹沥一小滴一小滴地掉进碗里。
烤了五条竹子，只烤出半碗浅黄色的液体。用细棉布罩在另一只碗上，仔细地滤出鲜竹沥，才算是大功告成。
傀儡下山买药是由昌谷真人批准过的。这头琅书刚把竹沥收进小瓶，一抬头，正对上窗外人偶那张惨白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罢了，也不能对柳静生的审美太过苛刻。她拍拍胸脯，从人偶手中接过药篮子。墨荑、苏子骨、清心莲都有，品质也不错，应当是问己峰药园里种出来的，只花了五枚灵石。
药园啊……
泼出一瓶水熄灭盆中炭火，她让自己集中精力挑选药材，不愿浪费时间沉浸在回忆里。只要将残余魔气都祛除掉，总有一天能回去的。
苏子骨是一种甲虫的壳，晒干后碾成粉末即可入药。初步处理掉三分之一的药材，天色就黑了。
钱可真不好赚呐，她捶着自己发酸的后腰，生出感慨。
药剂的纯度很重要，隔夜的鲜竹沥品质会略微变差，不能再拖一晚上。
点起明烛，借着烛火提炼药液。天明时，二十三瓶聚灵药在桌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白玉药瓶莹莹地泛着微光。
聚灵药由执法使送给真人过目。确认没有掺杂魔气后，琅书给柳静生等人送出三瓶，其余的按每瓶一块灵石的价格售卖，先将物美价廉的招牌打出去。
打定主意，琅书给药瓶贴上标有售价的纸条，然后去联系柳静生。金签在他手里，傀儡摆摊的事得交给他。
“药提炼好了，我们占下问真台靠左边的位置，那里比较合适。”琅书对着泥球说。
“怎么不占最中间的位置？”柳静生不解。
“不必追求显眼，习惯于从左边走的弟子最多，摆在那里准没错。”
“好，都听你的。”
琅书目送着傀儡走远，殷殷盼望它早些带着闪闪发亮的灵石回来。
心浮气躁时她是不敢练功的，唯恐走火入魔。想着在屋里干等也无济于事，不如把广合药炼出来。
清心莲一片一片地落在碗里，琅书揪着花瓣，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将广合药配了十五瓶，刚好能用一个月。
“琅书，傀儡回来了！”
匣子里的头蹦起来，琅书“噌”地跑过去，“回到山上了吗？药剂是不是都卖完了？”
等了半晌，柳静生说：“快到了。傀儡有缺陷，头和手暂时不是很协调，我看不见篮子里的情况。你自己瞧一瞧吧。”
“好，辛苦你了！”
柳静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
傀儡摇摇晃晃走过来，琅书捏了一把汗，生怕它倒下。接过篮子后，她却沉默了。
“琅书？”柳静生也好奇卖出去了多少，“还顺利吗？”
“哦，还行吧，都卖出去了，挺不错的。”
她装出高兴的样子将柳静生应付过去。六四分成，该分他八枚灵石，于是将他的那一份留下，叫他把傀儡带回去。
合上窗，关了匣子，琅书捏着手里仅剩的两枚灵石，心里隐隐生出怒气。
药剂本该卖出二十枚灵石，篮子里却只有一半的数量。问真台上人来人往，众目睽睽之下没人敢白拿药剂，定是趁傀儡回山时，埋伏在路上偷了钱。
这口气要是能咽下去，她琅书的名字今后倒过来写！
药杵在臼里绕着圈儿研磨，风干的草药被一点点碾碎成粉末。
翌日，琅书向柳静生讨来那支驱使傀儡的金签。柳静生并未多想，很痛快地给她了。
此物不与主人心神相连，很好控制，只需注入灵气后默念口诀。
琅书顾及到经脉脆弱，缓缓地输出灵力，一刻钟后，傀儡关节咔咔响动，站立起来。
将金签放在眼前，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傀儡眼中的景象。琅书命令它提着药篮，再走到昨日摆摊的地点，铺设简单的摊位，开始售药。
“哎，又是昨天那傀儡人，快走。”有弟子拉着人来看热闹。
“也不知是谁的，造得还真像个人。”
傀儡的眼珠直愣愣地瞪着前方，好似没有主人操控一样，任凭来来往往的弟子拿起药瓶，付钱走人。
琅书关注着摊位周围，寻找可疑人物，盯了一会儿还真被她找出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此人五短身材，单眼皮，东转西转的就是不买东西。一上午的时间里，这人已经路过十几次了，手上却空空如也。
贪婪过度就会生出侥幸。偶然的得手让他觉得自己被好运眷顾，于是在尝到甜头后变本加厉。
他隐秘地扫了一下篮子里剩余的药瓶，自以为没人发现他的行径，很是得意于自己的精明。却不知转过身后，那具稳如泰山的傀儡动了动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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