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另一条世界线·番外】
2017年8月，神奈川县，横滨。
秋山葵从涩谷的展厅回到画室，已经是傍晚时分。
天色渐暗，夕阳沉入海面。
天边的薄云被霞光染成艳丽的曙红，丝丝缕缕，跟远处的高楼和摩天轮纠缠不休。
她站到高楼边，用手指比了个取景框，半眯着眼，试图找到一个最佳的角度。
太阳很快就被水平面吞没，葵却没能找到自己喜欢的那幅景。但她并不在意，席地而坐，从脚边的塑料袋里拿出了刚买的烟。
烟的味道很重，点燃之后，混杂着葡萄香气的红酒味迅速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她只是吸了几口舌尖就麻了。
抽到三分之二，她甚至感受不到烟的苦味，只剩下令人迷醉的香甜。
她又点上了第二根。
水泥地还带着太阳炙烤过的余温，她觉得热，便脱了鞋，将双脚悬在天台边。楼下是车流涌动的马路，行人们来去匆匆，谁也没注意到她的危险行径。
夜色渐沉，摩天轮和高楼逐渐亮起了灯。
葵在原地默默坐了许久，终于有人出现在她的身后。
“又用药？”九井一嫌弃地用手在鼻尖扇了扇，打开了沙发旁边的落地灯。
天台的电线是从楼下拉上来的，落地灯是唯一一盏照明，灯光昏暗，但聊胜于无。
“没有，只是普通的烟而已。”
葵知道他不喜烟味，干脆地戳熄了烟。
九井注意到她身旁的烟蒂堆成小山，眉头一皱：“黑川知道会生气的。”
葵“嗯”了一声，微笑道：“待会我去洗个澡。”
阳奉阴违的事情她已经做了很多，出门、抽烟、喝酒、用药……那个男人就算知道，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在他身边待了近十年，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气。
见九井一个人，她还好奇地问：“乾呢？”
说曹操曹操到，留着毛寸的金发男人很快出现在天台，手上拎着给她带的晚饭。
那是个黑色的纸袋，看上去十分高级，她猜是从某个高级餐厅打包过来的半成品。
“稍等，我马上弄好。”
葵无奈地“嗯”了一声，没跟他说自己一点不饿。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没什么意义，乾还是会看着她把东西吃下去。
九井找她倒是有正经事。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a4纸，递给她说：“这是「艺术新潮」下一期的新锐画家访谈的问题，你有空准备一下。”
葵看到纸上细密的文字，头脑一阵眩晕。
这是某些致瘾成分的后遗症，但她掩饰得很好，无辜地眨了眨眼：“欸……又不是面对面采访，可可你随便帮我应付一下就好了嘛！”
九井早就意料到她会是这个回答，揉了揉眉心，叹道：“答案我都写好了，你也稍微确认一下吧。”
葵“啊”了一声，笑容天真无邪。
光阴似箭，岁月却没在女人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及腰的黑色长发和身上的亚麻白裙，让她看上去像个涉世未深的少女，但她手臂漆黑的纹身和耳骨密布的耳洞却又破坏了这种感觉。
“采访那天我穿这身可以吗？”葵笑眯眯地问。
九井将视线从她瘦的病态的腕骨移开。
“黑川先生可能会希望你穿长袖。”
葵唇角的笑容淡了一些，垂眸道了声“好”。
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乾端着餐盘，放到葵面前的木质茶几上。
从鱼肉鸡肉到菌菇蔬菜一应俱全，都是营养丰富、易于消化的食材。
“看上去很好吃欸！”
葵脸上重新扬起灿烂的笑容，看向面前的两个男人：“你们要一起吗？”
乾和九井互相对视一眼，正准备婉拒，便又听见她委屈巴巴地说：“你们光在这看着，我吃不下啊。”
他们只能坐到桌边，帮葵分担了一部分的食物。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近的新闻，很快磨到了九点。
九井看了眼时间，不着痕迹地提醒了一下乾。
乾看到葵餐盘里的食物没了大半，放心地收拾了桌子，顺带帮她将烟蒂一道毁尸灭迹。
“我们走了，你早点休息。”
“嗯，拜拜，路上注意安全。”
直到彻底听不见两人的脚步声，葵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殆尽。她强忍着胃中翻涌的不适，给自己猛地灌了一口冷水，这才把想要呕吐的欲望给压制下去。
她拿起画本想要转移注意力，在纸上画了寥寥数笔却又不想再画，焦躁地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胸口的燥意平静了少许。
她索性关了灯，纸箱里拿出一罐常温的啤酒，倚在沙发上喝了起来。
港未来的摩天轮一闪一闪地转着圈，像夏日的风拂动风车，又像烟花在天边绽放。黑色的真皮沙发带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味，似一剂安神药，把她拉回到十四年前那个美好快乐的夏天。
葵阖上了眼睛。
……
醒来之后，葵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张沙发上。
身下是张柔软舒适的大床，她发梢微湿，似乎有人帮她洗过。
她试图支起身，男人的胳膊却强势地把她揽回原处，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醒了？”
葵瞳孔紧缩，在最近处看到了黑川伊佐那的脸。
他刘海很长，纯白的发梢遮住了眼睛，唇畔带着笑，表情却十分阴森，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嗯。”
她用被子稍微隔开了两人，小心翼翼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唔……”伊佐那想了想，随即笑道：“忘了。”
说完，他用手指拨开葵耳畔的碎发，在她脸颊落下一个轻吻。
明明他也洗过澡，葵却嗅到他身上那股萦绕不去的淡淡铁腥味，还伴着火-药和烧焦的味道。男人冰凉的耳坠贴到她颈侧，她打了个寒颤，本能地攥紧了被子。
伊佐那强硬地掰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今天出去了？”
葵心跳骤停，没敢对上他那双浅紫色的眸子。
伊佐那只当她默认，又问：“去干什么了？”
葵不敢对他说半句谎话，小声道：“看展。”
“原来如此。”
男人恍然地笑，突然欺身压制住她，膝盖抵在她腿间，半开玩笑地说：“我还以为你偷偷逃跑了呢。”
葵怔忡半晌，试探性地伸手摸了一下男人的后脑勺。
他靠近颈脖的地方头发剃得很短，虽然有些扎手，但触感极佳。往上则是蓬松柔软，被漂到干枯的白发，水还没完全干，一缕缕黏在一起，要用手指梳理才能分开。
她幽幽叹了口气，环住了他的脖子。
“不会的。”
自己手无缚鸡之力，银行卡和护照也被伊佐那握在手里，就算跑又能跑到哪里去？还不如让他们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而且男人的精神状态好像不是很安定。
她索性换了个话题，柔声道：“听可可说，那幅「涩谷」好像拍了三千万，也不知道是哪个冤大头……”
她话音未落，突然被伊佐那堵住了唇。
他那双略微粗糙的，带着硝石味的手覆住她的双眼，熟悉而又陌生的钝痛感很快席卷了她。
“你是我的东西，明白吗？”
他毫不留情地咬住她的侧颈，像猛兽一般，用牙齿扎破她细腻白皙的肌肤。
葵很怕痛，疼得几乎哭出来。
她的手原本搭在男人的肩上，想到自己指甲似乎很久没剪，怕划伤他，转而拽住床单。
即便自己受伤，她依旧是这么温柔。
对每个人都是这样，无一例外。
但现在，那些人已经不在了，她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黑川伊佐那眼中闪着疯狂的占有欲，将单薄瘦弱的漂亮女人折腾得死去活来，直到后半夜才肯放过她。
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看到男人坐在床边，温柔地替她梳理鬓角的碎发。
他身材很好，手臂肌肉匀称，巧克力色的六块腹肌，和大卫像的形状如出一辙。
但她早就没了欣赏的心思，默默收回目光。
还没等她开口，他便将装了温水的玻璃杯递到她手上。
葵哑着嗓子道了声“谢谢”，将水一饮而尽。
杯底有少许沉淀物，水里也有股奇妙的、难以察觉的苦味，她懒得纠结伊佐那在里面加了什么，拉过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看到她这副乖巧的样子，男人心中一片柔软。他把玩着她修长纤细的手指，在她无名指的位置细细摩挲了很久。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包包、首饰之类。”
想要的东西啊。
葵的视线越过伊佐那，飘向他身后那个早已熄了灯的巨大摩天轮。
要是能回到真一郎哥哥还在的时候就好了。
但她没胆在黑川伊佐那的面前提起那个名字，想了想，唇畔绽开一抹柔和的弧度。
“夏天到了，我有点想吃西瓜呢。”
伊佐那没想到她的要求那么简单，愣了几秒，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知道了。”他柔声说：“你明天就能吃到。”
困意再次席卷而来。
身心俱疲的葵支撑不住，缓缓闭上双眼，将皮肤黝黑的白发男人隔绝在她的梦境之外。
“晚安，伊佐那。”
伊佐那微微俯身，在她的额上印下一个，从未对其他任何人有过的温柔的吻。
“晚安，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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