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6章
在跟宋睿第一次正式约会前，彭晓晴给母亲发了条短信，问她先前的承诺还作不作数。
母亲的记性不太好，问她是什么承诺。
彭晓晴礼貌提醒：【当初说我找到男朋友，你就借我五十万当创业资金。】
她一年前过年回家，跟母亲难得有长达一小时的沟通。两人互相聊着生活，气氛很美好，她也忍不住讲了一些职场上的事。
那时她已跟前男友分手，母亲第一次对她的婚姻大事感到忧心，爽快地表示只要她有一个稳定的交往对象，就会给她一笔五十万创业资金。
这笔积蓄拿出，对她来说并不容易，是她为自己攒的养老钱。
彭晓晴当时很感动，也觉得自己很容易做到，已经在暗暗规划这笔钱要用去哪里。
但她错估了母亲对她的了解度，也错估了自己的容忍度。
接连相亲失败，她迅速找了份工作，这笔创业资金很快被隐去不谈。
母亲一直没停下给她相亲的脚步，她也从未表现过强烈的排斥。
母亲很快回复：【记得，终于下定决心重新找一个男朋友了？】
彭晓晴委婉表示：【有个认识的人，我觉得他还挺不错的，打算跟他进一步发展，要不今天的相亲我就不去了吧？】
彭女士：【你别找个专业的人来演戏吧？】
出乎意料的一针见血，看透本质。
彭晓晴无言以对，只能宽慰自己是真的找到了个长期的相亲对象。
彭女士：【不想去也得去，都已经约好了，哪怕要拒绝，也得当面拒绝，不然我以后不好再跟你约相亲对象，到时候我会发讯息给你提醒】
交谈无果，彭晓晴放下手机，跑去阳台看她种的菜。
她喜欢看菜苗生机勃勃的样子，迎着清晨的朝露与阳光，在骄阳下肆意生长。
她的生活就像钟表里一圈圈转动着的发条，循环做着重复运动，偶尔发条松紧不够，转动速度越来越慢，幅度也越来越小……直到时间错乱，她才会痛定思痛地拆开，重新扭紧。
隔壁住的是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每天早上七点准时飘来舒筋活络的必点曲目《天仙配》，绵软的女声像是断续失真的电波。
今天站在阳台上，声音传播得尤为强烈，彭晓晴全程听完。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多么至死不渝的爱情。
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多么伟大的一句话。
宋睿来到的时候，抬头往上看，就看到这么一幅场景：
漂亮的女孩脸上似乎带着笑，神情惬意，手里提着个小水壶，小心翼翼地给阳台上的绿苗浇水。
他思索几秒，返回车里。
再次出来，他戴上了一副眼镜。
这次，他看见了女孩脸上的漫不经心，眉宇间有股易碎的脆弱，好像轻轻一推，她会就此消失。
宋睿眉宇微微沉了沉。
彭晓晴听见手机铃声，返回客厅接起电话。
过了几秒，她跑去阳台上看，果不其然看见了宋睿的车和他的人。
她挥了挥手，看上去心情不错：“我看见你了，稍等，我很快下来。”
宋睿的声音有些哑，带着清醒不久的滞涩，“你的阳台能看见我？”
彭晓晴不假思索：“当然，我只是住在三楼，又不是住在十几楼。”
“哦。”宋睿的声音很缓慢，不疾不徐，“所以，你昨天偷看我了。”
他的声音很肯定，尾音带着点笑。
不是嘲笑，而是优雅成熟，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的浅笑。
彭晓晴下意识道：“我没有。”
察觉到此地无银三百两，她迅速挂断了电话。
一点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她换衣服的速度。
她不经常化妆，不过考虑到今天特殊，彭晓晴还是化了一个时下流行的淡妆，用唇彩晕了眼尾一点红。
在她坐上车后，宋睿注视着她的脸好几秒，在她正要发问时，他又移开了目光，声音温和：“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工作状态下的宋睿跟日常生活的宋睿很不一样，就连声音都好像变得更为温柔体贴，如一道和煦的清风划过，熨帖舒适。
彭晓晴放下紧张，刚想说随便，话到嘴边又临时改了主意，说出了一间咖啡馆的名字。
“母亲想让我完成这次相亲，给予人最基础的尊重，哪怕拒绝也要当面拒绝。”她的声音软糯。
宋睿抬眸看了眼她，四月的清晨天气微凉，女孩小巧的面容藏在厚实的围巾下，微扬起的下巴乖巧精致，就像橱窗里摆放着的洋娃娃。
他赞同地说：“你母亲做的很对，是应该要当面拒绝。”
彭晓晴迟疑地问：“你不觉得这样做，有些残忍？”
宋睿回得漫不经心，“让他早日认清自己，怎么能算残忍。”他微顿，“晓晴，不是什么事都能保持体面。”
[晓晴]
才刚确定相亲关系，就立刻更改称呼。
彭晓晴无比真心实意地问：“有没有人说你很会投机取巧？”
宋睿开着车，眼神专注地看向前方，并没有因她的话注目过来，是个很好的开车习惯。“没有，我是第一次听，很新鲜的形容。”
彭晓晴看着他平静的侧脸，“但你看上去好像没觉得新鲜的样子。”
宋睿轻轻一笑，侧脸的唇勾起，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堪比市面上所谓的撕漫男：“需要我剖开心给你看吗？”
“嗯？”
此时正值红灯，他将车子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她，眼眸似深不见底的漩涡。他说话的声音很慢，所以显得很温柔：“亲爱的，我的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彭晓晴承认有那么几秒被蛊惑到，坠入凡间的天子深爱她。
但这怎么可能呢？
她眉眼微弯，坦然接受：“嗯，我知道。”
即便是假的，但也令人愉悦，不是吗？
宋睿看着她如花的笑靥，忽然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所以，你对我是有感觉的吗？”
彭晓晴立刻止住笑，好一会儿才谨慎地回：“我认为现在不是沟通这个问题的时候，你问我这个问题时，要不先对着你自己问一遍，对我是有感觉的吗？”
宋睿思索几秒，移开目光，“你说得对。”
她心里松了口气。
来到咖啡馆，他们要了一个包厢，开始了相亲应该要问的问题。
在彭晓晴的认知里，相亲就是一场信息交换，无关爱情，只关乎合不合适。
谈情说爱，那是学生时代才会有的美好时光，但也很可能只是多巴胺的纯粹躁动，这种爱情来得短暂，甚至不一定是爱情。
哪怕已经确定眼前男士是自己的相亲对象，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她还是很认真地问了他——
祖宗十八代的情况。
宋睿在这过程中并没有表现出不耐，很仔细地说出自己的家庭情况，有点像是站在严肃会议室里作着ppt报告陈述。
声音轻缓，不疾不徐，条理清晰。
彭晓晴思绪有些走神，他这个级别应该不用做ppt报告吧。
她好奇地问了出来。
“不，我也会做。公司有重大动向改变，我需要向股东作出说明。”宋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点笑意：“晓晴，总裁也是个普通人。”
她默了默，礼貌发问：“我能认为这是凡尔赛吗？”
宋睿认真思索了会，摇头：“凡尔赛是故意攀比炫耀的心里，我保证我绝不是故意。”
一个总裁，知道这么多，还挺潮的。
她在宋睿身上刷新了很多对总裁的印象。
他继续介绍他的家庭。
他有一个弟弟，叫宋宸，已婚。弟媳叫温柠，是一位歌手。
“等等，是我认识的那个温柠吗，唱歌很好听的那位。”彭晓晴忍不住打断。
宋睿点头：“如无意外，应该是她。”
她哑然。
娱乐圈、豪门、总裁……离普通人遥不可及的元素都被她撞上了，她该庆幸自己的运气，等下去买张彩票试试？
宋睿说：“他们的婚礼定在下半年，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出席。”
彭晓晴不轻易作下任何决定，“等到时再看吧。”
宋睿的表情似是有些遗憾。
时间匆匆流过，来到中午。
母亲准时发来提醒相亲的问候。
她怀疑母亲是不是每次都特意为她定了闹钟，不然怎么总能在繁忙的娱乐中抽出时间给她发短信。
彭晓晴：【我提前到了。】
彭女士：【怎么今天这么积极？】
彭晓晴：【我跟想要进一步发展成对象的人，也在这个咖啡馆[暖心]】
彭女士：【……】
彭女士：【你真有男朋友了？】
彭晓晴没回复，她已经看到这次的相亲对象。
身材高大，面容略微青涩，发型烫染得很时尚，是一位还在读书的大学生。
她看过这个人的照片，照片里的他穿着西装，面容严肃。虽说是大学生，但感觉很成熟稳重。
这次现场见面，彭晓晴略略感叹：她母亲当年那位一起共患难的姐妹生孩子真晚！
“你好。”彭晓晴礼貌地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母亲闺蜜的儿子眼睛一亮，不好意思地伸出手与她握了握，神情有些急促：“你好。”
彭晓晴心底又是一叹。
她对还需要人照顾的孩子真的没有感觉。
在熬夜加了无数个班后，她更需要个温柔体贴的人给她冲一杯茶或咖啡，耐心地听她唠叨工作上的烦恼。
如果能给点意见那最好不过，而不是反过来还得操心对方。
交谈一会儿，彭晓晴开门见山地摊牌，“不好意思，母亲帮我约相亲的时候，没了解我的状况，不知道我已经有男朋友。”
关键时刻，队友就是拿来卖的。
相亲对象=男朋友，没毛病。
可能是直白的话语在娇柔的声中毫无威胁力，彭晓晴这番话并不让人在意。
男孩脸颊有些红，连忙摆了摆手，“没关系的，我母亲也是有点着急了，我还不急这些。对了，我能加你一个微信吗？”
彭晓晴顿了顿，轻缓地问：“加我好友想干什么呢？”
面前的大男孩坦然道：“看看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彭晓晴：……
宋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腕的袖口被他折叠压在了袖扣上，露出了结实的小臂，微微鼓动的青筋充满力量。
他忽然靠近，将手放在了她的右肩膀，掌心完全贴合她圆润的肩头，拇指轻轻触着她单薄的衣料。
这是个独占亲密的姿势。
尽管他的动作很轻，还是足够让她感受到他掌心的炙热。
彭晓晴垂下眸，身体细不可察地颤了颤。
右肩发烫。
“不需要加，你没机会了。”宋睿扫视了下眼前坐着的大学生，墨色的瞳孔带着挑剔和审视，如起伏的暗流。
过了几秒，他朝大学生点了点头，风度翩翩：“你看人的眼光非常好，但这位可爱迷人的女士，还轮不到你这种没发育完全的小屁孩觊觎。”
论如何用优雅的话骂人。
宋先生此刻身体力行地诠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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