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第14章
彭晓晴一毕业后就出来工作，没有走上读研考公的道路。一是她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二是她并不喜欢过于安稳的生活。
她乖巧的表面内里镶嵌的是桀骜的反骨。
戴上了乖学生的面具太久，在确定已经从牢笼释放出来后，她会尝试做一个坏学生，感受着变坏的滋味。
跟季南风谈恋爱，是因为适合。
他干净纯粹如同一颗小白杨，在学校里是个风云人物，但并不是校草。
这点让彭晓晴很满意，她不喜欢太嚣张绽放光芒的人，但又喜欢优秀的人。
适合，优秀。
所以她混入季南风的创业团队，以解语花的形式游走，又顽强地吸取他们的经验，壮大自身。
渐渐的，季南风团队的所有人都接受了她的存在，认为她不仅人美心善，还很有才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开始凑合季南风跟她。
这件事对彭晓晴很有帮助。
她只是普通单亲家庭成长的孩子，无论见识还是其他方面，都跟家境殷实的季南风有着不小差距，所以她要攀附在季南风身上，利用能利用的一切。
如同柔弱的藤蔓总会寄生在强大的枝叶上，枝叶对藤蔓保护，然而藤蔓又何尝不在吸收枝叶周围的营养。
毕业后，季南风不出意料跟她告白，她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季南风的女朋友。
从此，她内心里深处潜藏的恶魔被释放出来。
彭晓晴不得不承认，权势与阿谀奉承是个好东西，一切掌控在握的滋味令人迷醉，但又会混淆人的神志。
——在要清醒时不清醒，在该放手时不放手。
从光明走向黑暗堕落，只需要那么一步。
守住规则需要日积月累的坚持，破坏规则只需要轻轻走出一步，多年的坚守就会轰然倒塌。
看着眼前已经很久都没踏入过的酒吧，彭晓晴一时有些恍惚。
这间酒吧跟她最后那次踏入的很像，但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天底下的酒吧几乎都长一个样。
而她每隔几个月都必定会为酒吧的相像而伤神，从而拒绝踏入。
“晓晴？”宋睿的声音传来，唤回她的思绪。
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她停留在一间酒吧面前。
“你想进去玩玩吗？”宋睿温声问。
彭晓晴立刻摇头。
许是她拒绝得太快，让宋睿察觉出了什么，立刻换了一个话题：“刚好，我想请你去隔壁的咖啡厅坐坐。”
他风度翩翩地说：“我想我身旁这位可爱的女士走得有些累，肚子也有点饿了。”
彭晓晴莞尔：“好。”
咖啡香醇的气息让她平静许多，从窗外看进来，彭晓晴显得有些安静，小巧的脸像是个精致的洋娃娃。
店长明显跟宋睿认识，在服务台前跟他交谈了一会儿，彭晓晴能听到他们愉悦的笑声，也察觉到别人打量她的目光。
不一会儿，宋睿走过来坐到她对面，服务员用精致的咖啡杯装了两杯热水招待他们。
彭晓晴讶异，居然不是咖啡。
宋睿解释：“我喜欢养身，每天一杯红枣枸杞茶，也喜欢喝热水。这家店我经常来，店长熟知我的喜好，可能以为你也跟我一样。”
彭晓晴瞄了眼，他的杯子里还真放了几颗枸杞和红枣，忍不住笑了笑：“你这也太接地气了。”
宋睿坦然道：“毕竟年纪大了，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
彭晓晴抬头，看了好一会儿他的脸，笑意吟吟：“你让那些自诩为黄金单身汉的人怎么办，都说男人三十岁是黄金期，结果你三十岁就开始养身了。”
宋睿注视着他，墨色瞳孔如漂亮的鸦羽，“不，我只是清醒地做这个年龄阶段该做的事。”
他松快地说：“最近我学到了个词，叫内卷，我决定以自身作则，带动养身良性内卷，你觉得怎么样？”
彭晓晴欣然赞同：“我感觉非常好，让那些天天说熬夜奋斗的小崽子见鬼去吧。”
在多少个加班的夜晚，她看见那些“熬夜打工人”、“加班打工人”、“九九六”等词汇，都恨不得将提倡这些的人脑子拧一拧，看看能不能把里头的水倒出来。
“嗯？”宋睿听到了个很有意思的词，眼尾微抬，露出了几条浅浅的笑纹，整个五官也变得柔和起来，暖得不太真切。
他拿起手机翻出了一条朋友圈，慢条斯理：“上星期刚好有个小崽子，发了条熬夜奋斗的朋友圈。”
他补充：“凌晨三点，精力真旺盛，对吗？”
彭晓晴：……
倒也不必说得如此详细。
宋睿无比愉快地说：“那个小崽子真可爱，你觉得呢？”
彭晓晴面不改色，甚至还柔声提醒：“你面前那杯茶看着很好喝，还不喝吗，感觉再不喝就要冷掉了。”
宋睿听出了彭晓晴话里的潜意思，眼底笑意更浓。
但他没有喝下这杯茶。
他起身，调转了两杯茶的位置，如同一位温文尔雅的绅士，“我想请你试试，希望如你所想那般好喝。”
幽冽的茶香随着他的动作而扩散，让她发丝也跟着沾染了一丝味道。
彭晓晴盯着那杯红枣枸杞茶好几秒，决定尝试。
暖暖甜甜的滋味浇上心头，有一股熨帖的舒心。
她赞叹：“真的很好喝。”
“你喜欢的话，”宋睿说得很自然，“我可以每天顺手帮你备上一杯。”
彭晓晴脑海里关于冷静的铃大响，委婉拒绝：“谢谢，我可以自己准备。”
-
离开这片海域时，彭晓晴坐在车上看着窗外，长长的海岸线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但最终还是在眼前逐渐消失，心底有些空落。
宋睿温和的声音及时唤回她的思绪，“喜欢看海吗？”
彭晓晴点了点头，意识到宋睿正开车看不见她的动作，便说：“喜欢。看见大海，会觉得自己的烦恼根本不算什么。”
宋睿开车并不是很正经的姿态，靠近她的那只手略微弯曲地握住方向盘。
彭晓晴看过去，他的手臂在阳光照耀下白得将近发光，隐隐能看见包裹在里的青色血管。
蓬勃跳动着，刚劲有力。
细小的体毛并不影响男人的魅力，反而带来一种安全感。
他并不瘦弱。
宋睿挪动了下手，换了个姿势，靠近她的那只手垂下，摸索到一个小隔，轻轻一碰就自动打开，里面放着一盒香口糖。
“看见宽广的大海，就会越发感到自身的渺小，生而为人的烦恼跟壮阔的大自然相比的确不值一提。”宋睿边说，边用手抓着那盒香口糖。
难得宋睿也有说丧气话的时候。
彭晓晴老实道：“我以为你们看见大海跟高山，只会想要征服，然后制造计划如何征服，征服后又要干些什么。”
她注意到他抓了好几次都没抓到香口糖，不由瞄了他几眼。
宋睿正在认真地开着车，姿态随意散漫，“晓晴，总裁也是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欲，不可否认权势是我们追求的一环，但往往困扰我们更多的是私人生活。”
摸索了一会儿都没摸到，宋睿似是放弃了，重新将手放在方向盘上，但那个小隔间却没有关上。
彭晓晴伸手拿到那盒香口糖，晃动了几下，“你想要吃吗？”
她还问：“为什么，私人生活不是比生意场上的勾心斗角更简单点吗？”
都说商场如战场，她以往待过初创业的团队，苦不堪言。
初创的团队没人脉、没钱，光靠成员补贴属实撑不了很久。好的项目哪怕被投资市场看中，又往往喜欢签对赌协议，看似诱人的苹果暗藏着毒药。
“嗯，醒醒神。”宋睿回得漫不经心，讲了下生意上的规则：“生意场上有套路可走，遵循一定的市场规律，每一种新兴赛道都能被预估出来，投资方向也很明确，比不可捉摸的感情要简单的多。”
他微笑，仿佛知道彭晓晴正在看他，平和地说：“虽然不想打击你，但有的人生来就是罗马，天赋上的差别展现得淋漓尽致。”
彭晓晴无言以对，好半晌才道：“这绝对是在凡尔赛吧？”
宋睿的头微微侧了侧，似是想要看她，但最终克制住，轻勾起的唇尽显成熟男人的魅力，“不，我只是陈述事实。”
彭晓晴决定不再沟通此类话题，受到打击的永远是自己。
她推出了两粒香口糖，想要递给宋睿，让他空出手。
宋睿礼貌拒绝：“我在开车，不能做出如此危险的动作。”
他义正言辞地补充：“为了你的生命着想。”
彭晓晴：“……”
是谁刚刚还在单手摸索香口糖？
宋睿提出了个“合理”方案，听上去无比真心实意：“或许你可以喂我。”
彭晓晴沉默几秒，还是决定开口：“你确定这样就不危险了？”
宋睿欣然道：“当然，我没动手。”
彭晓晴再默。
真是无比强大的理由，让她有种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她气鼓鼓地瞪了瞪宋睿，殊不知在镜子里的她这一动作毫无威胁感，还凭添了几分可爱。
娇俏的人无论做出什么动作都是可爱迷人的，就连生气也软糯得让人想抱。
掌心的糖眼看就要融化，彭晓晴喊他张嘴，飞快塞入他嘴里。
为了赶快，幅度有点大，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牙齿，还有某种被温润包裹着的气息。
指尖略微发烫。
彭晓晴装作若无其事，重新推开香口糖，也让自己来两粒。
宋睿若有所思：“我们这样算不算间接接吻？”
“噗！”刚含下的糖差点遭殃，彭晓晴呛了好几口，脸色止不住地发红，“什么？”
宋睿不疾不徐地抽出了张纸巾，明明没有看她，却能精准无误地递到她手边：“你在吃糖，我也在吃糖，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
他轻笑：“你在乱想什么？”
彭晓晴风情万种地嗔了他一眼，眼睛水润脸色绯红，嘟囔着：“你才乱想，你什么都乱想，我什么都没想。”
“嗯。”宋睿低低应着她，“你什么都没想，是我乱想。”
丝毫没有敷衍的意味，语气真诚。
彭晓晴心底里那口气又消了。
她发现面对宋睿，她总是生气不起来。
男人总能让她在生气后迅速让她消气，仿佛是某种本能。
嘴里含着的糖是水蜜桃味的，彭晓晴喜欢这个味道。
她迅速转移话题，“最近我在苦恼一个策划，跟婚礼有关。”
宋睿从善如流：“我做过推广，策划推广本是一家，或许我能给你一点意见。”
彭晓晴发现她现在能坦然说出“婚礼”这个词汇，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了一望无际的海域后，让她暂时遗忘了些烦恼。
她心底里还有某种猜想，但并不太愿意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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