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太睢湖人鱼

楚山上温泉之水，源源不断流向洛朝皇宫的太睢湖中。湖水长年温适，孕育湖内生灵不受四季变化影响，即便是冰雪严寒，山寒水却不冷。

        乐游在太睢湖修炼数百年，看遍了那洛朝宫中君王更替，后宫美人云云。

        “娘娘，你看又是那条小红鱼。”

        乐游寻声望向岸边，便见侍女搀扶着一位美人朝这边观望。美人一脸欢喜，伸手从身旁侍女端的白瓷碗中，取过食物抛洒向湖面。

        乐游看着头顶漂浮的鱼食，又望向岸边俩人一眼，不屑转身游向别处。

        美人顿时黯然提着裙摆，朝着湖上的九曲桥大步走去，吓坏了身后的一帮侍女。

        “娘娘，仔细腹中的龙胎”侍女紧张地跟在她身后。

        美人目光一直追着乐游的方向：“几日不来，小红鱼都不认识我了。从前它可是最喜欢我的，只要我一到湖边，它定会向我游来。”

        看她身怀六甲追的辛苦，乐游便游向立于湖面的一座亭子。

        “你可真够皮的，忍心让我这个大腹便便的人追你？”美人含笑看向湖水中的乐游，嘟嘴发着牢骚和不满。

        乐游看向她的肚子，应该是快到瓜熟蒂落了。乐游和她算是老相识了，从她刚住进长春殿起，那日乐游隐身上岸在湖边溜达，远远就听到距离太睢湖最近的宫殿，人声嘈杂，格外热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乐游飞向长春殿。

        后来才知长春殿有了主子，就是此刻正对着乐游喋喋不休的美人。她是洛王的德妃，全名德音，后宫新人之中，洛王最宠爱的女子。生的肤白似玉，貌如桃花含露，声音柔和轻盈。乐游见过许多精灵妖怪修化为人，但没有一位姿容比的上她。

        乐游常在德音观望湖景时，游到岸边偷看她，谁让她生的如此好看呢？虽然乐游化成人形时也是个大美人。

        “咚——”

        突然有颗小石头落水砸到乐游的身上，把乐游从回忆中拉回。看向亭中德音，她坐在美人靠上小歇。身边的侍女手里不知从哪里寻来的小石头，当侍女抬手又要向乐游拋石头。

        “你要是把我的小红鱼砸伤了，我可不会饶了你。”德音开口制止了那名侍女。

        侍女嘻笑：“它在水里一动不动的，奴婢还以为它死了呢。”

        德音看了看水里，对侍女含笑道：“它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每回看到我都是这样。”

        侍女堆笑讨好：“娘娘美貌，让湖中的鱼儿都为之痴迷。”

        德音笑了笑，温柔抚摸上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侍女笑问：“娘娘喜欢皇子，还是公主？”

        德音眼睛闪着慈爱，想了想似乎难以抉择，她看向湖中的乐游：“小红鱼，你喜欢哥哥还姐姐？要不我生个哥哥保护你可好？”

        乐游听说人间女子有孕便会傻三年，原以为只是个玩笑话。今日看看面前的德音，果然真是如此。乐游芳龄细算也有六百零三岁，这要放在人间，都能做她腹中孩子的老老祖了。

        乐游无语的含了口湖水，甩起尾巴跃出水面冲那傻子吐去。

        德音冷不防被乐游吐了一脸的水，可她并没恼反而欢快的笑出了声。撩起宽袖粗鲁地擦了一把脸的水，对着湖中的乐游道：“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来日我生下哥哥，定会抱来于你见面。你得空就在这等我，培养感情很重要…”

        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正当乐游想法子让她闭嘴时，忽听湖底传来唤声：“乐游——”。乐游不敢在多做停留，转身沉入深水之中。

        “乐游——”

        那声音震耳，乐游不满嘀咕：“说去西湖拜访老友三四日回，怎么才一天就回来了？又没得自在了。”

        身边游过一只乌龟，它闲闲冲乐游道：“金娘回来了，乐游的屁股又要开花喽。”

        乐游化为人鱼，伸手一把抓住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小东西，你说谁屁股开花呢？”

        乌龟四条腿挣扎，语带笑音道：“开个玩笑而已，宰相肚里能撑船，仔细气大伤身。”

        乐游笑了笑放开它，手指点着它的脑袋：“宰相在人间，我可是妖，跟我说什么宽宏大度。”说罢，屈指对它轻轻一弹，瞬间消失不见。

        乐游向湖心深处游去，远远就见晶石洞前站的金娘。她面带薄怒看向乐游：“还知道回来？不在洞中修炼，跑哪里去玩了？”

        乐游笑吟吟上前，抱住金娘撒娇：“女儿看不到娘，心中总是安静不下来。无心修炼，所以……所以才出去散心。”

        金娘面色缓和，却又微微叹气：“你这样，让如何我放心飞升？”

        乐游闻言身子不禁一僵，离开金娘的怀中，深深看她：“娘什么时候飞升？”

        金娘轻拂乐游的脸庞，慢慢道：“西湖银蛇以经飞升脱离妖身，如今去往蓬莱山继续修仙，待功德圆满便可列入仙谱。”

        “银蛇是半仙了…”乐游沉吟自语。

        金娘微笑：“她都三千岁了，若不是贪恋人间不肯离开，早就成仙了。”

        乐游看向金娘那双充满羡慕的眼睛，不觉心中有愧于她。如果不是自己的存在，金娘也早该离开太睢湖了。乐游虽不舍金娘离开，但她护自己六百多年，如今不想再拖累她。

        乐游勉强扬笑道：“娘飞升渡劫，就由女儿为您护法吧？”

        金娘迟疑了一下，最终答应。

        乐游无法替金娘受天雷，毕竟那是飞升必须有的劫。以金娘她两千年的道行，这天雷还是能承受的过。可乐游也怕她……乐游见过狐妖渡劫，被天雷劈的惨状，仅存一丝气息，被其它妖类抢了内丹，最后凄惨死去。所以金娘飞升那日，乐游定要想法子护她周全。

        金娘飞升就在这个月末，她能陪伴乐游的日子屈指可数。而乐游每天故作轻松笑容满面生怕会影响到她。

        这一晚乐游趁金娘修炼时，悄悄溜出晶石洞。趴在湖边石头上，望着不远处亭台楼阁发呆，陡然“嘭”一声响，夜空中绽放朵朵烟花。如流星雨，璀璨夺目。

        心情不好的时候，再美的事物看在眼中也皆是黯然。乐游心烦自语出口：“一点都不好看。”

        乐游话音才落，一缕淡淡的清香袭来，片片莲花花瓣围绕我转了一圈，最后汇聚于石头上化成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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