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相恋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两个多月的时间就要过去了，世霖想回家看看，特别想知道徐光的消息。在学校的每一天，他都思念着她。

        回家后的第二天晚上，天刚擦黑，大队广播上映电影的消息。他放下刚刚焊接好的半导体收音机，走出家门，向大队部走去。街上，人们仨一群俩一伙的向大队部涌着。迎面来了一人，啊！是徐光，世霖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徐光穿着天蓝色的短袖衫，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直视着，缓缓地来到他的身旁。“我们谈谈好吗？”她那清脆的声音震撼着世霖的心。

        “好吧。”世霖有些紧张。

        “上哪谈呢？”

        “到，到我家吧！”世霖看着徐光，激动地说。

        他们肩并着肩，逆着人流向世霖家走去。

        世霖家在后街，是租的老朱家的西屋。来到家中，徐光站在世霖的身旁。她的脸有些发红，俊美的胸脯一起一伏，眼睛直视着他。世霖压抑住自己的激情，也望着她，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人就这么望着、望着。

        “这是收音机吗？”徐光躲过世霖的目光，看着办公桌上摆着的还没有安装好的半导体收音机问。

        “是，是我自己装的，还没有装好。”世霖在家闲着无事，便安装半导体收音机，他在学校里学会了看电路图。

        “现在能收音吗？”

        “能！”他按了下开关，旋转着旋钮，歌声清晰的从扬声器中传出，“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徐光兴奋地涨红了脸，眼里放射着赞许的光。

        “我给你的字条，你看过了吗？”世霖将收音机的音量放小，忐忑地问。

        “看了。”

        “你怎么想的？”

        她头向下低着，嘴抿着，深深的酒窝在两腮陷着。

        “我家穷，没钱，没房子，我的前途渺茫，你可要想好哇！”

        她还是没有吭声，两眼盯着自己的脚尖，脚尖在地上划着、划着。“你将来会是大学生的，能看上咱啊！”她小声地嘟囔一句。

        “我真上了大学，也不会后悔！”他急切地说。

        “你看上我啥了呢？”她抬起头，两眼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哪都好。”他也直视着她的眼睛，两手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前。“还记得吗？那天晚上，我们排练节目，送你回家的路上，我握着你的手，扶着你回家。”

        她抽回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好像在回忆。“真感谢你送我。”

        “只是感谢吗？”她又不作声，头抬了起来，看着世霖的眼睛。

        他们都不作声，屋里静静的。他把收音机的声音调大了些，革命歌曲一首接一首唱着，唱着……

        街上传来人们的走路声和欢笑声，可能是电影演完了，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划过。房门“吱”地一声响，继母走进屋，看到他们俩，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徐光来了，快坐呀，咋还站着呢！”

        “大婶儿回来了，电影演完了？”徐光礼貌地问。

        “演完了。咋的，你们连电影也没看？一直在这？啧啧！现在的年轻人真大方！”世霖觉得继母的话怎这么刺耳，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徐光。

        徐光红着脸：“我该走了。”

        “好吧，我送你。”世霖瞥了一眼继母，与徐光跨出房门。

        街上，已没有了人，只他们两个。月光洒满大地，如同白昼。他们肩并着肩，默默地走着，谁也不说话，只是不时互相对望一眼。感谢这皎洁的月光，给他们刚刚建立起来的初恋增添了美丽的色彩。

        “真想多走一会儿，和你多待一会儿。”世霖一直把徐光送到她家的门口，又一次捧起她的手，含情脉脉地说。

        “你要好好学习，听你的好消息！”徐光使劲地握了握世霖的手……

        学校里，世霖除了和同学们一起学习语录外，便一个人躺在床上，思念着徐光。他有些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这是真的。他觉得哪一样也比不上人家，特别是家也忒穷了，连个住处都没有，自己能出息也行，但看样子难啊！他好自卑，他觉得他们的关系不会有什么结果。在没有和她相处时总怀着希望，与她相处了却又感到很不安。他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强忍着在学校里的日日夜夜。

        此时的徐光，矛盾的心理也同样搅扰着她。世霖的文化、才智和那老实、忠厚的品质，早就印在她的脑海里。她觉得世霖总有一种大样，一种知识分子的气质。

        队里的小青年，哪怕全大队的小青年，一个个咋咋呼呼地，滑里滑气地，连个稳当气儿都没有，哪个也比不上他。她清楚，他对她是那样的热心，那样的迷恋，也许这就是爱吧。

        她记得，他们排剧到深夜时，他送她回家的情景，其实那次自己的脚并没有怎么样，她愿意让他搀扶自己，自己靠在他的肩膀上是那么舒服，手让他攥着那么温热。特别是那天上班后打开办公桌时，那张字条使她脸红、心跳，她赶忙把字条迭起揣进衣兜，至今还夹在自己的日记本里。

        她爱读那字条，那首离别诗。他的文才，令她羡慕不已。她不知读多少遍了，但她读不够，每读一次，就心潮激荡，就有新的感觉。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但很微妙，她爱读，真的爱读。

        她跟他在一起时，感觉很踏实，虽然他的话语不多，但机敏，从语言到表情都透着一股灵气。说实在的，人是无可挑剔的。

        可是，自妈妈知道他们的事后便总向她唠叨，“看那家穷的，连个措棍的地方都没有，俺闺女可不能找恁穷的！”“你看那后妈，一天竟事儿，俺闺女可不受她那气。

        ”那天，当他在门口约自己时，妈就不让去，不让再跟他来往。哎！该咋办那。爸去世的早，是妈一手把自己拉扯大，多不容易呀！听她的吧，不然会使她伤心的。可那样，不伤世霖的心吗？她对他升学抱有很大的希望。如果他真能上大学，妈也就不会阻拦了，这是他的前途，也是自己的前途。

        但他真能升学吗？她不得而知，还是让时间来决定吧。

        世霖在学校无所事事，他再也待不下去了，又踏上回家的路。已近深秋季节，满山的红叶装点着山峦，一簇簇、一片片，如燃烧的火焰。他无心欣赏这大自然的美景，只盼着早一点儿回到家，早一点儿见到徐光。心中有事脚下生风，以前需三个小时的路，如今只两个多小时便走进了养他长大的村子。

        街道上没有人走动，显得冷冷清清。他知道现在正是秋收大忙季节，人们都下地干活了。徐光能在哪儿？她是生产队现金会计，应该在生产队部。

        他向生产队走去，这是他休学时每天必到的地方。生产队的院子很大，东侧是五间仓库，那是用来装粮食以及杂物的。西侧是牲口棚，摆放着一溜石头雕成的或水泥打成的牲口槽子。

        此时棚子里没有一头牲口，它们也在为人们的秋收而劳作呢。正屋是三间起脊瓦房，屋里静静的，好象也没有人。他小心地推开东屋会计室的门，头探了进去。啊！徐光，她正伏在办公桌上记着账。世霖进了屋，慢慢地、小心地走到她的办公桌前。他的心激烈地跳着，脸也有些发涨。徐光抬起头，吃惊地看着他，看着这风尘仆仆肩背书包的人，脸也一下子红了起来。

        “你，回来啦！走累了吧？快坐。”徐光轻轻站起，眼睛望着世霖。她那么温柔，温柔得如徐徐的春风；那么纯净，纯净得像一汪清泉。

        世霖满心喜悦，久别重逢，他有好多话要对她说。他要对她说在学校的日日夜夜如何如何想念她，要对他说他非常非常地爱她，要对她说一辈子都对她好。他坐在她身边，深情地看着她。

        屋外传来脚步声，惊动了卿卿我我的一对恋人。世霖立刻站起小声地对徐光说，“我先回家，晚上我们还在小树林见面好吗？”徐光轻轻地点点头。

        月光如洗，树林幽静，他们依偎在小树旁，共享着美好的时刻。他紧紧地拥着她，这是他下了多少次决心才敢这样做的，她也紧紧地偎在他的怀里，她早就盼望着他能这样。他们继续着白天要说而没有机会说的话，话语里包含着那么多的情，那么多的爱。他们相拥着，谁也不愿松开谁。他们真愿意一直这么拥下去，拥上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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