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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强制出院


汪群自己留在医院,她从未离开过家,离开过亲人,惆怅和孤独感袭上心头。自己为什么就得这病了呢?听病友说,这病与自己的心情有关。

        确实啊,她想起与世霖订婚以来,自己就没有快乐过。她盼他能来她家看她,可自订婚后他就没有来过她家一次。那天,望阳杂技团来他们大队演出,她想他这回会来接自己了,可他还是没来,自己因此也遭了小姊妹们的讥讽。

        她对此却不以为然,不来才好,免得见了心烦。结婚是人生的大事,看人家结婚什么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的四大件气气派派的,轮到自己却什么也没有,一看到他与自己订婚时送给自己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几块布,气就不打一处来,几次翻出来扔在炕上让母亲给他家送回去,几次又都被母亲骂了一通。

        看他家穷得那样,她都快悔死了。说实在的,结婚不是自己从心所愿,是父母硬做的主。结婚那天,她哭闹了大半天,如果父母顺着自己一点儿,她就会与他黄了,就不会嫁给他。结婚两个多月来,虽然感到他为人很好,对自己也很好,但这个家也太不一般了。

        他父亲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一天到晚说不上几句话,一切都是那个继母说了算。而那个继母却很会算计人,听她说得天花乱坠,儿媳长儿媳短的,却没有一件实事。什么洗衣、做饭、收拾屋等等一切的活,都不伸手,时时摆出一幅旧社会婆婆的姿态,让人不堪忍受。

        而且,当着她的面往自己儿子家拿东西,什么盆啊、碗啊,怕她不乐意,还时不时地说些敲打她的话,那神态真让人作呕。看人家结婚都是快快乐乐的,自己也想那样,可这些,能让自己快乐起来嘛!

        这难道是自己得病的原因?想起这病,也遭老罪了。一个多月时间里,没有像样地吃几口饭,吃什么吐什么,后来竟发起了高烧,一天到晚躺在炕上,昏昏沉沉。那天烧得太难受了,想吃点冰果解解热,大弟弟骑车三十多里路到市里买回了一暖瓶冰果,自己不顾一切地把这一暖瓶冰果全部都吃了进去,而后整个身体却抖成一团,母亲给盖了三层被子,还是透骨地冷。

        想起上医院的途中,在拖拉机车斗里,身子软软的躺在父亲的怀里,一种奇怪的意念却浮现在脑际,死了吧,死了算了,就这么死去该多好哇!到了医院,身上没有一点力气,任凭父亲背着楼上楼下的检查,当听到病情很危险后,不但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却有一种就要解脱了的感觉,甚至听到母亲的哭声,也没有一丝的悲伤。

        来到医院,做第一次刮宫手术时,躺在手术台上,看到几个男医生要给自己做手术,那种羞涩竟比病痛还甚。当那钻心的疼痛过去后,身体突然变得轻松了,好像卸掉了压在身上的千斤重物。

        奇怪得很,手术结束后就想吃东西了,并且没有了恶心的感觉,也可以轻微地活动了。这些天来,她感到在一天天的好转,自己咋就没有死?只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她想起远方的世霖,结婚刚满三个月的爱人,想起父母,想起弟弟妹妹们,一种从未有过的眷恋袭上心头。原来这情感是不会就这么轻易被割舍掉的,生活原本就是美好的,现在还是那么美好。

        她虽然能吃东西了,但身体还是那么虚弱。“你要多吃东西,吃好的,不要怕花钱。”她常想起上周世霖走时说的话。然而她知道,他家是拿不出钱的,他上学用的粮票、零花钱还都是父亲给的。这次住院的医疗费、伙食费、粮票都是父亲给张罗的。看到同病房的病友大鱼大肉、罐头水果的吃,自己也好谗,可是她哪舍得花钱买呀,每顿饭都是米饭就咸菜的对付。

        叔父来看她了,叔父在食品公司工作,给她带来了香肠等熟食,还有鸡蛋、苹果,她却舍不得吃,她要等世霖来,她知道星期天他会来看她的,她要和他一起吃。

        汪群躺在病床上,微闭着双眼,往事一件件浮现在眼前。病房的门轻轻地被打开了,她感到一团温暖的气息扑向自己,她睁开了眼睛。眼前亮了,是他,自己的爱人,他来了,他的脸正向自己的脸靠过来。

        “你来了。”她赶忙坐起身子,看着他。

        “快躺下,咋样,好点儿了吗?”他伸手去扶她的上身。

        “好了,一切都能自理了。”她愉快地说。“我叔来看我了”她说。她移去他的手,下了床,从床头柜里拿出叔父送来的香肠、鸡蛋、苹果。“给,吃吧”。她递给他一个香肠。

        “不,我不吃,你吃吧,我在学校经常吃这些。”他说。他不肯吃,他很愧疚,妻子病了,自己没钱给她买东西,只能这样空着手来看她。

        “我都吃腻了,不爱吃了。”她让他吃。

        他明白,她是舍不得吃,给他留下的。看着妻子那消瘦的身体,那苍白的脸,他心痛得掉下了眼泪。

        “你是咋了?我这不是很好吗?男子汉大丈夫就这点儿出息!”她数落着,拉过他的手,让他坐在病床上。

        他早就盼着星期天了。一周来,妻子的形象时时浮现在眼前,那憔悴的面容,那痛苦的表情,时时揪着他的心。星期日,天还没亮,他便乘上开往望阳的火车,来到医院,来到妻子的身边。

        “医生说了,还得刮两次宫,然后还得化疗,说是要把转移的细胞杀死,防止癌变。”她跟他说。他静静地听她说,眼睛看着她,一动不动。

        “化疗会使头发掉光的……”她抚摸着一头秀发说,眼睛里充盈着泪花。他明白,头发对于女人来说该多么重要。他要安慰她几句,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

        “咱俩照张像吧,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她说,他点了点头。

        她穿好衣服,梳了梳头。他搀扶着她出了病房,下了楼,来到街上。距离医院不远就有家照相馆,他们来到那里,坐在了镜头前。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照相,第一次把头凑到一起,留下那珍贵的照片。

        他拉着她的手回到医院。他们手握着手依偎在医院花园凉亭的栏杆旁,观看着水池里的热带鱼。那红色的热带鱼,一群一群地在水中遨游,是那么地自由自在。他们看着,看着,各自都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他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谁也不愿离开谁,在这远离家乡的医院里,补偿着热恋带来的欢欣。

        时间是那么的短暂,不知不觉天就黑了,他又该回去了,他向妻子告别。

        “再呆一会儿吧!”她恳求他。她知道,他们还得一个星期才能相聚。

        他答应了她,在夜已经很深了的时候才离开她。

        医院的大门关上了,上了锁。他爬上大门,跨过去,又爬下去。跑到车站,乘上火车,回到学校时已是下半夜了。学校的大门也关上了,他又从外面爬过大门,跳到校内,轻手轻脚地回到寝室。他不觉得辛苦,心里很满足,妻子没有离开自己,他相信她会好起来的,他们会携手一生。

        两个多月的时间,在这一对新婚夫妻的苦痛之中悄悄地过去。汪群的头发大部分都掉了,稀疏得露出了白白的头皮。身体依然那么瘦弱,用皮包骨形容真是恰如其分。世霖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星期日,学校的音乐班与部队举行联欢会,世霖有节目表演,没有能去看望在医院的妻子。他忐忑不安地一天天数着上每一天的课。他想念着妻子,不知道她这一周多来怎样了。星期四下午,他接到远在望阳医院的妻子的信。

        世霖,我的爱人:

        我的病虽然得到了控制,但还没有彻底好。黄体囊一直肿大,下身一直在流血,医生说,这标志着病随时都可能恶变,催促要尽快切除子宫,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摆脱病痛。我要听听你的意见,星期日能来吗?盼你!

        妻:汪群

        1973年8月2日

        他反复读着妻子的信,第一次看到妻子的手迹,那么工整,那么隽秀。他知道,那是用她的心去写的,是用她的眼泪去写的。他明白,如果妻子切除子宫,他们俩将面对着什么。

        但不切除子宫,妻子的病就不会好,生命就会有危险。“要听医生的,切除子宫,保全妻子的生命!”他主意已定,等待着星期日的到来。

        星期天终于被盼来了,天还未亮,世霖便坐上了火车。汪群早就站在医院的大门口,等着、盼着。当自己朝思暮想的丈夫穿过医院门前的马路向这边走来时,她赶忙迎了上去。

        啊?这是自己的妻子吗?十几天不见竟判若两人:消瘦的身体,使原本合体的洗得发白了的灰色制服显得肥肥大大;往日那厚厚的、乌黑发亮的、垂至腰际的秀发不见了,此时稀疏地、黄黄地、短短地撒在了脑后;

        脸瘦得变长了,原来就略凸的嘴,显得更加凸。见到妻子的形象,一股辛酸堵在胸口。“不能失去她,一定要让她彻底好起来!”他拉住妻子的手,“切除子宫吧,我们这就去找大夫。”

        “不,我不切!切了,就不能生了——”汪群挣脱了他的手。

        “不生就不生,生命要紧!”世霖大声地说,不,是在喊。

        “不!我要孩子,我要——”她声嘶力竭地喊,泪水如泉水般涌出。

        “汪群,你听我说,没有孩子我们可以领养一个,没有你,我怎么活?我不能看着你冒险。”他边擦去妻子的眼泪边温情地说。

        “不!我不做!我要自己的孩子!啊——哇——”她哭了起来,身体无力地瘫在了地上。

        世霖搀扶起妻子,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泪水顺着两腮流淌。

        妻子哭过了,喊过了,情绪慢慢地恢复了正常,她抬起头对他说,“听病友说,浑河有个中医院,说吃中药兴许能好使,我想去试试。”

        “不行!不行!这大医院都不好使,那小医院就能行啊,别拿生命开玩笑行不!”世霖急了,抱起妻子往住院部跑去……

        手术室,曾拯救过汪群生命的地方,在她减轻了病痛之后,不得已又被推了进去。她躺在手术台上,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雪白的床单,看着那无影灯发着惨白的光,看着护士拿来了手术器械,看着带着口罩的医生们张着手向她的身边围了过来。麻醉师过来了,用注射器轻轻地打破药瓶,缓缓地将麻醉药液抽进针管,向她走来。

        “不,我不做了,不做了!”她坐直身子,向医生摆着手,跳下手术台,迅速地向手术室门跑去。

        医生们都惊呆了,护士打开了手术室的门。

        她跑出来了,“不做了,坚决不做啦!求求你,听我的——”她扑进爱人的怀里,抽动着身体,嚎啕大哭了起来,“啊——哇——”

        他搂抱着她,他还能说什么呢?他知道,任何语言都不能阻止妻子的决定。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了,惊讶地看着这满脸泪痕、瘦骨嶙峋的女人,他们也被她的精神感动了。主治医生张大夫劝

        “你的病很严重,能用的方法我们都试过了,手术是最佳的选择,你再考虑考虑——”

        世霖看着汪群,催促着。

        “不,我已经决定了,不做了,是我自己放弃治疗的,出事与你们无关。”汪群止住了哭声坚定地说。

        “既然这样,就出院吧,再住下去也没多大意义。”

        “出院,出院吧——”汪群期待地眼神看着自己的丈夫。

        “好吧,那就出院吧!”世霖无可奈何。

        “如果黄体囊在一个月之内还不消肿,要马上回院作手术。”张医生交待着,“另外,要注意避孕二年以上,不然如果再怀孕很可能还是葡萄胎。”

        “谢谢!谢谢大夫,谢谢大夫!”世霖连声道谢,搀扶妻子回了病房。

        一阵忙碌之后,出院手续办好了,汪群向病友们告了别,走出医院。

        别了,医院,曾拯救过自己生命的医院。汪群深情地望了眼医院大楼,转过身,坚定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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