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朦夜

问话的是一个穿波斯长袍的老人。他的肤色略深，眼睛也有些抠。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有汉人的特征的。见自己的问话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老人连忙说道：“老朽祖上也是汉人。因躲避战乱去了西域。后一直在丝绸之路上做生意。虽一直没有机会返回中原，但却一直不敢忘了出身本源。”接着，老人又自我介绍道：“老朽姓薛，贱名慕唐。”&1t;/p>

        “在下等确实是汉人。”李元芳回答。他对这位身处异域却心挂祖国的老人十分尊重。长揖为礼之后，元芳又说道：“在下李元芳，旁边的几位是在下的亲友。能在石国见到薛老先生，真是不胜之喜。”&1t;/p>

        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测。薛慕唐老人是感叹至极：“为了延续香火，我薛家数代都与异族通婚。唉，说来也不怕公子耻笑，看老朽的相貌，以与汉人有了很大的不同。而老朽的一双不肖儿女，更是连汉话都不会说了。”&1t;/p>

        确实，这薛慕唐的一儿一女，薛华、薛娴，他们平常说话都是用的突厥语。祖上的语言、衣冠是早就被抛弃了。不但如此，这对少爷、小姐也是十分的骄横。薛慕唐老人是领着一支商队路过的，因为看到了路边的元芳等人，薛老人便停下来问话，而这却引起了薛华的不满。&1t;/p>

        “爹，与不相干的人多说什么呀。”薛华本能的不喜欢元芳。但眼珠子却忍不住盯牢了如燕他们几个。但他的妹妹薛娴却似乎对元芳很感兴趣。目光在他的身上连转了几转，然后抿嘴笑道：“还真是位少有的俏郎君呢。”&1t;/p>

        薛娴说这句话时用的是波斯语。她只道眼前的这几个人听不懂，却不知元芳精通的可不止突厥话这一种外语。但他却装作听不懂，或是干脆没听到，只是与薛老人交谈。&1t;/p>

        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样的话，薛老人也觉得很是尴尬。幸好是元芳“听不懂”。一直生活在异国，好不容易遇到同袍。薛老人一时舍不得离去。然而少爷薛华却不耐烦了。他冷冷的说：“爹，你可别只顾着聊天，都把正事给耽搁了。”&1t;/p>

        与元芳的谈话被打断，薛老人心中很是不满。他冷冷的对儿子说：“在你看来什么样的事才是正事呢？”&1t;/p>

        “自然是晚上格鲁族长前来做客的事了。”薛华大声说。显然，他很以能邀请到努失哔部的族长为荣。&1t;/p>

        薛老人暗叹一声，他挥了挥手：“你们去吧，我在和这位公子说几句话。”不待薛华回应，薛老人又冷冷的加了一句：“你放心，我还没有老糊涂，能自己回去的。”&1t;/p>

        “我看你已经是老糊涂了。”薛华不出声用口型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他就这么径直离开了。薛娴也跟着自己的兄长走了。不过走之前她居然没忘了对元芳飞了个媚眼。&1t;/p>

        “孽障，真是孽障。”薛老人气得话都说不大清楚了。而就在此时，有一双纤手伸过来将薛老人给扶稳了：“父亲，别太生气了。”扶住薛老人的黑衣少女轻轻的说了一句。&1t;/p>

        薛华与薛娴兄妹走了，他们将商队的人也带走了。不过还有一个人留了下来。那是一个穿黑色纱裙的少女。这少女个子不高，但穿纱裙的娇躯却显得窈窕无比。&1t;/p>

        “这姑娘也是您家的小姐？”五娘有些好奇。因为这少女与刚刚的薛娴表现出来的区别也实在太大了。而且这少女看上去也很特别。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却只是将其简单的绾在脑后。不仅如此，这少女还在自己的面上罩上了一幅黑纱，将自己的容颜完全的遮住了。&1t;/p>

        “她叫朦夜，也是我的女儿。”提到黑衫少女，薛老人眼中满是怜爱。&1t;/p>

        “我是朦夜。我的族人都死了，是父亲收留了我。”黑衫少女又开口了。&1t;/p>

        薛老人叹息着：“是啊，是个可怜的孩子。”&1t;/p>

        五娘与如燕忽视了一眼。她们都感觉到了少女朦夜的不寻常。于是便决定要探寻一番。不过这次换了如燕说话。&1t;/p>

        “真是位可爱的妹妹呢。”如燕笑着。然后问：“好妹妹，你这般美丽，为何要用面纱将自己给藏起来？”&1t;/p>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薛老人。他说：“这是朦夜所属的部族的习俗。未婚少女都得蒙面，直到找到自己的心上人才能把面纱取下来。”&1t;/p>

        听到这个，武元敏非常好奇。她忍不住问道：“但一直蒙着脸的话，怎样才能找到心上人呢？”&1t;/p>

        “靠这个。”朦夜手一抬，在这支手上握着一把剑。拿着这支宝剑，朦夜说道：“谁能拔出这把宝剑，谁就是朦夜的丈夫。”这是一把华丽至极的宝剑。金丝缠柄，绿鲨吞口（吞口：是为了能让刀剑入鞘后刀身或剑身不会直接与鞘口金属磨擦的装置，同时兼有加大鞘口磨擦力以免刀剑脱鞘的有作用。）。特别是剑鞘，上面镶满了各种宝石。阳光一照，真是光彩夺目。&1t;/p>

        武元敏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这剑实在是太华丽、太好看了。特别是宝石剑鞘，华丽而不显庸俗。明显是出自高人之手。看着这宝物，武元敏情不自禁的喃喃着：“好美！”&1t;/p>

        “确实很美。”朦夜的声音清冷如水。&1t;/p>

        “美则美矣。但凭这个找郎君不是过于儿戏了些吗？”武元敏是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1t;/p>

        朦夜淡然一笑。显然她并不认为武元敏的问题是问题。&1t;/p>

        如燕亦目不转睛的看这把宝剑。她问：“朦夜姑娘，能给我试试吗？”&1t;/p>

        朦夜看着如燕，这一眼看的如燕有些心惊。这蒙面少女的目光有一种穿透力。仿佛能看穿人心似的。但这样的感觉只是一瞬，一瞬之后就没有了。这也使如燕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1t;/p>

        少女朦夜转过目光，随即就将自己的宝剑递了过来：“可以，你看吧。”&1t;/p>

        如燕接过宝剑，不由一愣。这剑实在是太沉了。若是换了不会武功的人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甚至有脱手落地的可能。&1t;/p>

        “这是一把不同寻常的剑。”朦夜用一种难以言谕的声音说道。她看了如燕一眼：“你不错，很不错。”&1t;/p>

        武元敏起了好奇。她要求道：“也给我看看呗。”&1t;/p>

        在征得朦夜的同意之后，如燕将宝剑递给了武元敏，并提醒她：“小心。”在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之后，武元敏接过了宝剑：“好重。”武元敏感叹道。其实对她来说这么沉重的宝剑拿在手中并不舒服。但武元敏却舍不得放下：“真是一把好剑，好漂亮。”拿着宝剑，武元敏起了顽心。她对朦夜：“剑在我的手里，我可要拔了。”&1t;/p>

        “你拔吧。”朦夜淡淡的说。&1t;/p>

        武元敏笑嘻嘻：“若是拔出来你可就要跟我走。做我的……我的老婆。”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脸微微有点红。&1t;/p>

        朦夜的声音响起，显得很是冷淡：“只要你能拔出宝剑，便是朦夜的主人。为妻为妾，做奴做婢，朦夜绝无怨言。”&1t;/p>

        李元芳眉头紧皱：“公……元敏，不要胡闹。”&1t;/p>

        其实武元敏也不是一定要拔剑。只是想与眼前这个纤弱的少女开个玩笑而已。但现在元芳这么一说，武元敏偏就较真起来。她一手执剑，一手握柄，一用力——宝剑是纹丝不动。&1t;/p>

        啊——！武元敏傻眼了。她有些不服气，便命令春红持剑，自己握住剑柄往外拉。&1t;/p>

        “行了。你们两个就别拔河了。”如燕冷冷的说。她看着这一主一仆，带着些许讥嘲：“你们两个这样子，如果拔出来算谁的？你还是春红？”&1t;/p>

        武元敏已经放弃了努力。她不愤如燕的讥讽，把宝剑又递还了过来：“哼，光用嘴说算什么，有本事你也拔啊。”&1t;/p>

        如燕：“我才没那么无聊呢！”&1t;/p>

        “相逢便是有缘，为何不试试呢？”完全没想到，朦夜也建议如燕拔剑。&1t;/p>

        “那……好吧。”推辞不过，如燕也试着拔了一下。宝剑在鞘中，如同生了根一样，动也不动。“嗯？！”如燕很是惊奇。他用尽全力往外抽，但拔不出来就是拔不出来。&1t;/p>

        “看来你也拔不出来呀。”这下子武元敏可高兴了。眼珠子转动，她又看到了元芳：“喂，你也试试。”&1t;/p>

        元芳是理也不理武元敏。他对薛老人拱了拱手：“老先生，耽搁你正事了。在下等几人现住在统护叶大街上的驿馆中，异日老先生有暇，还望登门指教。”&1t;/p>

        “原来是天朝来的上使。”薛老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于是他的态度更加谦恭。“在这苏特大街上有小老儿的一处蜗居。往前不多远便是，若是几位大人肯赏光，小老儿一定扫榻相迎。”&1t;/p>

        朦夜将宝剑又收了回来，站在薛老人的身边，朦夜微低螓（螓  qín  shou：喻指女子美丽的额方广而如螓【古书上说的一种蝉，比较小，方头广额，身体绿色】。）。那样子有说不出的沉静。&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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