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馒头

李和和终于想起了，还有一个人，那个籍籍无名但又最重要的保镖：“你昨夜都在做什么，可与费兴发接触？”

        保镖如实道：“因为主人的脾气不好，容易得罪人，平日里我都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昨晚我在他房间一直守到亥时（9点），都无事发生，主人便把房门锁好，让我回去睡了，我睡觉一般比较警觉，现在想来，昨夜里好像隐隐约约听到过开门的声音。”

        这也算是个有用的信息，毕竟三山山庄的门锁精巧又坚固，如果没有钥匙，想要破门势必会发出很大的动静，那费兴发应当是自己主动开的门。

        李和和唰唰地记下来：“当时大概是什么时辰你知道吗？”

        保镖摇了摇头：“当时半梦半醒，确实没有注意，但好像门开了不止一次。”

        李和和又问：“今早你是如何发现费兴发死亡的？”

        “我今早起床后便一直在主人的门外候着，但一直未见其人，也没有其他人员进出，直到临近饭点，我敲门也无人应声，我担心主人出事，想要推门看看，结果这门一推便开了，然后就看到他躺在床上，已经断了气。”

        李和和暂时想不出什么可问的了，又在征得主人允许后，把荣长老的打狗棒、悟慈师父的禅杖甚至小月的扫帚都检查了一遍，上面皆是干干净净，连一丝血腥也无。

        李和和自觉已经江郎才尽了，便把写得满满当当的手札交给了沈明庭。

        与女子惯用的簪花小楷不同，李和和写得一手飘逸的行书，瘦停遒劲之中而含姿媚，有几分字如其人的韵味在其中。

        沈明庭翻了翻，又让杭策拿去与众人一一传阅，确认无误后，便结束了询问。

        正好小月端着蒸好的包子走了进来：“刚出炉的猪肉白菜包，一人两个，不够的再自己去厨房里拿。”

        经过了昨天的事情，大家都对伙食没有什么意见了，何况这包子皮薄馅儿大，新鲜味美，面皮也发酵得极为松软香甜，没什么可指摘的。

        只有悟慈师父一脸为难：“阿弥陀佛，小月施主，贫僧乃是出家人，不食荤腥，可否能把这包子换成馒头？”

        小月一拍脑门：“呀，罪过罪过，悟慈师父莫怪，昨日笼屉里还剩了两个凉馒头，悟慈师父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这就热了端过来。”

        小月虽然脾气有些蛮横，但还是讲理的，逼着出家人吃荤腥，确实是罪过，说话也不由得客气了起来。

        悟慈双手合十，行礼道谢：“阿弥陀佛，那就多谢施主了。”

        蒸个馒头按理说不需要多久的事儿，小月却去了小半个时辰，回来的时候手里也没有馒头，而是端了一碗素面：“悟慈师父，实在不好意思，昨夜那两个馒头也不知道被哪个杀千刀的偷吃了，还没有给钱，我只好下了一碗素面，这才耽搁得久了些。”

        悟慈赶紧接了过来：“不妨事的，麻烦小月施主了才是。”

        这一顿早饭可以说是吃得沉默不语，大家各有心事。

        用过饭后，李和和主动邀请沈明庭一同去山庄内散步。

        沈明庭正在饮茶，他不动声色握着茶杯，只有水面荡开微微的涟漪：“为何？”

        李和和仗着妹妹的身份肆无忌惮地撒娇：“我想要你陪我一起去。”

        沈明庭放下茶杯，心甘情愿地起了身，却又假装无奈地笑了笑，仿佛真是一个宠溺妹妹的兄长。

        等远离了正厅，李和和才对沈明庭说出真正的原因：“说是散步，其实也是查探，只是我们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能往人家的屋子里乱闯，我想不如就四处去庭院里看看。”

        “……嗯。”沈明庭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看到自己的想法被沈明庭肯定了，李和和有些欣喜，主动拉着沈明庭，在缦回的廊腰中穿行。

        似乎是穿了裘衣的缘故，李和和的手今日难得地有了暖意，握在沈明庭的腕上也不再是冰冰的了。

        沈明庭跟在她身后，眼中只有青瓦、白墙、雪地、红衣，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他们先回了悦仙筑，但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庭院里只有昨夜秦雪松练剑留下的剑痕，由于三山山庄四处都有回廊，连个有价值的脚印都不曾留下。

        其实悦仙筑是可以不用看的，昨夜秦雪松练了约有两个时辰的剑，不可能有时间去杀人，要让娇滴滴的阮纯去杀一个男人，也很有难度。

        两人又走了听雪院、集福堂、玉笙居，皆是如此，除了领略到三山山庄各类风格迥异的园林造景艺术，其余皆无所获，李和和不禁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沈明庭这才不动声色地提醒她：“若你是凶手，想要杀了费兴发，会怎么做？”

        李和和想了想：“扶风榭共有五人居住，还有他的保镖，凶手杀人时没有惊动任何人，说明费兴发与凶手相识，并且是主动为凶手开门。”

        “不错。”

        “我若是凶手，将他从房内引出来后，最好是从背后偷袭，比如左手捂住口鼻防止叫喊，右手则一击必杀，再把尸体放回房内掩人耳目，自己打扫干净现场离开。”

        “极是。”

        李和和撅着嘴：“你怎么不早说。”是不是故意看我热闹呢？

        “我……”沈明庭摸了摸鼻子，不自然地解释道：“我也是才想到。”

        两人又回到扶风榭，沈明庭看着李和和仔仔细细地把他已经检查过的门窗走廊又检查了一遍。

        “怎么样？”他明知故问。

        “还是什么也没有嘛。”李和和有些泄气，踢了踢了庭院里的积雪，这一脚下去，好像踢着了一个什么硬硬的东西。

        李和和蹲下身，想要挖开看看是个什么东西，沈明庭已经先她一步动了手。

        是两个冻得有如石头一样硬的馒头。

        “这大概就是小月说的那两个失踪的馒头了，”李和和垂着眼睛，仔细端详了一番：“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会不会是被什么猫猫狗狗叼出来的？”

        “这两日在山庄内，都不曾见过猫狗的身影和踪迹，”沈明庭拍掉上面的冰雪，确实只是两个普通的馒头而已：“先拿回屋内，放软了之后验毒。”

        李和和去与小月核实了，这确实是昨夜厨房丢的两个馒头。

        她顺便还跟小月说了烧地龙的事情，眼下三山山庄的店肆都没有营业，大家又约好了前两日不买东西，为了在三日的花钱大赛中“破局”占得先机，李和和主动承担了除费兴发以外所有房间的碳钱和工钱，反正烧地龙也不费事，又能赚钱又热热和和的，小月也答应得很是痛快。

        馒头在室内温度慢慢回升，从硬邦邦的冰坨坨变回了软绵绵的样子，李和和期待地拿出了银针试毒，但银针上始终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她又大胆地闻了闻，是一股馒头的面香。

        李和和百思不得其解，莫非这馒头是用来拍闷砖的？

        到了夜晚，众人又齐聚正厅，在一起用饭。

        虽然只比昨夜少了一个人，气氛却沉闷不少，大家坐在自己的饭几面前，安静地等着张伯的到来。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张伯又拉了装有十六个食盒的推车前来。三山山庄财大气粗，今日的食盒又换了象牙镂雕的，上面精细地勾画了八仙过海人物，衣带纹路都细微至极，可称是巧夺天工。

        相比之下，这次的碗筷就显得普通了，官窑青花外莲瓣内轮花纹鸡心碗配银筷，简单又平常，专治疑心病。

        只是菜色就差了点，李和和看着碗里的水煮白菜、西红柿炒蛋、和一碗白米饭，只觉得自己的脸也绿了。

        赵祁吃一堑，长一智，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老伯，这里是三千两银票，这样的菜，给悟慈师父吃就够了，您还是为我们做些有油水的荤腥，账都记在我的头上，不够我这里还有。”

        李和和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白菜，烧三天的地龙自己才付了三千两，他一顿饭就要花我三天的钱？

        张伯并不理会：“我只会做这个，能吃就吃，不能吃就自己去厨房做。”

        赵祁又碰了个软钉子，这会儿也不敢发火了，李灵韵识相地给他递梯子：“祁郎，你莫要生气，我知你与这些粗人不同，吃惯了山珍海味，要吃这些粗茶淡饭也是极为不易的。放心好了，明日我便为你下厨，定不再教你吃苦。”

        赵祁感动地搂住了李灵韵：“韵儿，还是你对我好。”

        “哼！”粗人荣长老第一个站了起来：“我吃完了，黄米，我们走。”

        其他人也是强忍着不适，快速地吃完了这一顿饭，便各自离开了。

        这一夜，许是烧了地龙的缘故，李和和睡得极好，手脚都是暖烘烘的，甚至梦见了冰雪消融，春回大地的春景。

        可惜，这样的平静并不长久，第二天的早晨又是乱哄哄的了。

        今日的早饭小月早有准备，一口气为大家煮了十六碗面，还卧了一个单面流黄的荷包蛋，撒上翠绿的葱花，虽然简单，倒也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

        小月和张伯一块儿把面端上桌，却发现又多了一碗。

        “一、二、三……十五，”她掰着手指将厅中人数了一遍：“少了一个，还有谁没来？”

        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众人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筷子，看着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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