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下药
“也不是，”沈明庭淡淡道：“我检查过费兴发的尸体，他胸口的贯穿伤是直刺贯捅造成，伤口角度由上偏下，总体在心口处略偏上的位置。”
沈明庭一开口，赵祁明显底气不足了起来：“那又能说明什么？”
李和和贴心地补充：“说明凶手的身高至少应与费兴发相当，甚至还要高出一些，徐娘身材娇小，不可能做到。赵少侠你的身高倒是挺符合的。”
赵祁按捺住心中愤懑，这丫头倒是牙尖嘴利，但是过了今晚，我倒要看看看你是怎么求我的。
他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李和和的姿容，心中已经浮现了一个恶毒的报复计划。
李和和对此浑然不觉，眼见自己成功地说服了赵祁和众人，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昨夜不在场证明”问答。
“大家昨夜亥时都在做什么？可曾见过踪迹可疑之人？”
据她所知，悦仙筑的众人生活就很无聊，沈明庭在房中看书，杭策在打坐练武，阮纯和秦雪松在院内堆雪人，阮纯还来问过她要不要一起，可惜这雪她在玉京山上从小看到大，早就腻了。
荣长老似乎与她有同感：“昨天晚上我老叫花子早就睡了，啥也不知道。”
徐林夕也道：“昨夜出了那样的事，哪儿还有心思乱跑。我就待在自己房中，哪儿也未去。”
赵祁现在不想说话，是李灵韵替他答的：“祁郎担心我害怕，昨夜一直与我在一处守着。”
于仁跟着道：“昨夜我原是想去找高飞跃喝点酒暖暖身子早点睡觉的，但去寻他却不在，屋里的地龙又烧得人昏昏欲睡，便早早睡下了。”
听闻于仁此言，高飞跃赶紧解释：“昨天一整天我都在山庄里闲逛，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习惯四处逛逛熟悉环境，但这三山山庄确实太大，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差不多是亥时正点（晚上10点），对了我还听到了悟慈师父诵经的声音。”
悟慈双手合十道：“贫僧昨夜亥时前（9点前）曾经去找过申洪施主一趟，原本是想为他讲经，引他向善，但到了集福堂却发现灯火已灭，估计是睡了，我便回房了。我在房内诵了一会儿经便也睡了。现在想来，当时应该多留个心眼，也许申洪施主就能逃过此劫了。”
李和和多问了一句：“你们是约好了亥时讲经吗？”
悟慈摇摇头：“前夜他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来找的贫僧，贫僧便想着照这个时辰去寻他。”
沈明庭也难得开口问道：“悟慈师父昨夜诵的什么经？”
悟慈不假思索道：“《大藏经》。”
“多谢悟慈师父。”李和和赶紧拉走了沈明庭：“他都有不在场证明了，你还问那么多做什么？人家是一个和尚，和尚是不会杀生的。”
沈明庭不置可否：“那你觉得，什么人嫌疑最大？”
李和和想了想：“昨夜申洪死时，悟慈在房中念经，他的嫌疑可以排除，前晚费兴发死时，于仁与高飞跃在房中饮酒，悟慈在给申洪讲经，如果把他们和几位姑娘的嫌疑都排除，那便只剩下青城派赵祁和丐帮荣长老了……”
她皱着眉：“但我总有种直觉，并不会是他二人干的。就凭赵祁的智商，也想不出来密室杀人的法子吧，而那荣长老，在江湖上素有侠名，且与两人素不相识，我实在想不出他杀人的理由。”
沈明庭看着房檐上的水珠掉落下来，在雪地里砸出个浅浅的坑，从从容容道：“要破解密室的难题，也许只需要换一个角度。换而言之，如果这连环杀人案是同一人所为，确实有诸多局限。如果并非同一人所为呢？”
“若是这样……局面又要复杂许多了……”李和和陷入了沉思。
山抹微云，时近黄昏，三山山庄的伙房里又升起炊烟袅袅，众人不用闻都知道了，那是水煮白菜、西红柿炒蛋以及蒸饭的香气。
正厅里忍不住又开始唉声叹气，甚至还有人开始发牢骚：“指不定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临死前还不能吃顿好的。”
只有赵祁得意道：“那是你们，我和你们可不一样，早有佳人去为我做羹汤了。”
李灵韵已经在伙房里忙起来了，她是大户人家的庶女，在攀上赵祁之前过的也是要讨好嫡母的日子，但如今，父母已经皆要看她脸色了。
她用伙房里的食材有些生疏地做了一份山笋炒腊肉、一份韭黄炒蛋，又炖了一大锅鸡汤。李灵韵心疼地摸了摸自己沾了些炉灰的手，脸上闪过一丝怨毒之色：这一次，她一定要让李和和付出代价！
张伯的菜也做得差不多了，李灵韵上前假笑道：“张伯，小女子炖了鸡汤，这一大锅我和祁郎二人也吃不完，不如就分给大家一块儿尝尝。”
“您看如何？”她已经先盛了一小碗递给张伯：“若是可以，我便和您一起装盘为大家盛上一碗。”
张伯尝了一口，这鸡是今日才打的雪山鸡，加了红枣和枸杞小火慢炖了几个时辰，虽然做法简单，但也确实鲜美。
“难得你们能有这份心，今日便用那一套狮子纹嵌螺钿八棱的黑漆食盒，配官窑的素三彩直口碗吧。”张伯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但对三山山庄的用具都如数家珍。
这便是同意了。李灵韵捏紧了手中的药包，毁了她的清白，不过是第一步而已。想到祁郎对自己所做的承诺，李灵韵总算是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李灵韵和张伯一起走进大厅的时候，着实惊到了厅中众人。
她帮着张伯一起把食盒分发给大家，鸡汤的热气已经溢了出来，只有悟慈师父没有这份口福，依旧吃着张伯的“三件套”。
众人拿着银筷，试了毒便开始大口大口喝汤。已经好几天都没好好吃过肉了，哪怕这鸡肉有点老，有点柴，但也是肉啊！
赵祁和李灵韵吃着有点糊了的腊肉和韭黄，感受众人艳羡的眼光，心中飘飘然。
李和和也忍不住心生向往，可惜自己不会做菜，要不然今夜也去打一只山鸡或者野兔来吃。
李灵韵好似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她将食盒递给李和和，俯身悄悄道：“李姑娘若是还想吃点什么，晚饭后半个时辰可以来小厨房找我，我还要为祁郎做一顿宵夜。”
李和和喝了一口鸡汤，只觉得过去的恩恩怨怨都随着这鸡汤升腾起的热气而烟消云散了，也顾不上对方是敌是友，她高兴地点点头：“就这么说定了。”
待李灵韵走远，阮纯凑了过来，小声劝道：“小鹤姑娘，我总觉得那李灵韵不怀好意，你若是想吃别的菜，我可以让秦雪松去厨房给你做的，我家雪松也会做菜。”
“无妨，就李灵韵的手段，即便她和赵祁一块儿也伤不了我，”李和和不以为意，她又道：“世人只道君子远庖厨，倒是没有想到，阮纯姑娘的英雄还会为了你洗手作羹汤，阮纯姑娘真是好福气。”
她的语气十分真诚，还透着一丝羡慕，阮纯忍不住就羞红了脸，不答她的话了。
杭策只觉周身一冷，便听得沈明庭面无表情地询问自己：“会下厨的男人便那么讨人喜欢吗？”
啊这……杭策支支吾吾道：“大概、大概是的吧。”
天色已暮，三山山庄又笼进了夜色里。
众人用过晚饭，便各自回房了，张伯和小月将沿路的灯点亮，但诺大的山庄始终有照不亮的黑暗。
李和和在房中百无聊赖地数着刻漏，一想到还有宵夜，她连晚饭都没有好好吃，好不容易捱过了半个时辰，便迫不及待地出发去了小厨房。
这三山山庄的小厨房也比普通客栈的伙房要宽敞干净，地上铺着整齐的青石板砖，中间是一大块简易平整的木质台面，上面摆着各色食材和用具，不远处的灶下碳火还未熄，明明灭灭地亮着红光。
李和和将台面上的南瓜搬开，就势坐下。一会儿李灵韵会做什么好吃的呢？不知道她会不会做南瓜酥饼？或者蒸南瓜也行啊，再放上些蜜枣，甜丝丝的。自己也不贪心，就吃一块就够了。
李和和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起来，有一股热流向浑身四处涌去，脑子更是昏昏沉沉的，充斥着各种不正常的欲望。
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自己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卑劣，先离开这里！
李和和扶住桌台，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勉强又走了两步，却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她看了看自己面前也许可以用作武器的蔬菜瓜果：一个胖南瓜，一颗大白菜，一把小辣椒和一个矮冬瓜。
李和和这会儿能拿起来的也只有那把小辣椒了，她试着抓了一把在手里，想要提气运功，却发现气海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看来这药还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
她咬着牙，勉力去拿案板上的那把菜刀，蹲在了门后。
门一开，印入眼帘的却是那件熟悉的金线绣云鹤图纹大氅，还散发着清冽浅淡的雪莲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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