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比试
管事的愣了好一会儿，总算回过神来：“沈、沈景明胜！”
今日两场比赛的结果都有些出人意料。未开赛之前，他还以为那沈春和已经赢定了，谁知夏鸿波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提高了两层境界，并用《七伤诀》赢下了比赛；等到他觉得该是夏鸿波通过考核的时候，他竟然受七伤诀反噬而死，让境界不如他的沈景明捡了个便宜。
世事福祸相依，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他神色复杂地挥了挥手，派人清理现场。
立刻就有两人上前去拖夏鸿波的尸体，其中一个敏锐地抽了抽鼻子：“怎么感觉有股奇怪的味道？”
另一个不屑道：“血腥味没闻过吗？别想偷懒，快走。”
两人拖着尸体离开了，九狱宫有得是处理这些东西的地方。
沈明庭遥遥地看了一眼夏鸿波的死状，的确是受到严重内伤反噬的症状，那两行血泪便是明证。
即便赢了比赛，沈明庭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对夏鸿波的死也没有半分惋惜，想起李和和肩膀上那一剑，他的眼里甚至还有些微冷意：那夏鸿波违背规定蓄意伤人在先，死不足惜。
李和和的伤还没好就忘了疼了，她推着轮椅过来，一边象征性地夸夸他，一边试图说服沈明庭重新坐下来。
要她说，沈明庭能赢，自己应该有七分的功劳，因此也夸得十分不走心：“你怎么这么厉害啊，要不还是先坐下来再说话吧？”
沈明庭拒绝了她的敷衍和好意：“不必了，我的身体已无大碍，何况刚才我已经进阶了。倒是你，伤还没好怎么又跑出来了？”
李和和直接忽视了后面的话，微微睁大了眼睛，瞪着这个不讲武德的年轻人：“怎么会？你不是前两日已经进阶过了，那你现在……岂不是和我差不多了？！”
她的神情太过可爱，沈明庭忍住笑意道：“差不多吧。”
李和和气鼓鼓地扔掉了轮椅，她的心情就像是寒窗苦读十年好不容易中了状元，却发现邻居家那个整天摸鱼的混小子点了探花，皇上还说你俩才学差不多只是他比你更俊一点。
李和和努力为沈明庭的进步寻找客观原因：“那部功法……真当有如此神效？”
她都忍不住有些心动了。
这个话题太多敏感，沈明庭无意在众人面前谈论，只道：“回去再说。”
只是不等她和沈明庭回去，章万就已经亲自带人来将她接走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新任九狱宫右使章万，除了年纪，他都与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前任右使徐飞相差甚远，长得矮矮胖胖的，脸上总是挂着做作的假笑，让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变得更小了。
他现在也是笑眯眯地看着李和和：“少主，教主有请，烦请跟我走一趟吧。”
沈明庭的腿伤已经痊愈，又言自己已入了武道，应当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和和一改平日里和和气气的模样，修长的脖颈微微后仰，扬声道：“带路吧。”
声势浩大的一行人往九狱宫内部走去，章万仍旧把她带回了上次她去见李斯年的那间密室。
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李和和已经没了再饮三杯茶的耐心，她冷笑一声：“怎么，宫主仍在闭关？”
还不等章万回答，两人便听到了隐约的脚步声，章万立刻识相地带着其他人退下了。
李斯年缓步从密室中走出，他的长袍依旧干净整洁，头发和胡须都打理得整整齐齐，但似乎整个人都清减了些，两颊微微凹陷，憔悴不少。
还有什么事能让已经神功大成的李斯年愁成这样？
李和和破天荒地沉默了，安静等李斯年发话。
李斯年看着难得乖巧的女儿，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冷冰冰的：“你的弟弟前些日子出事了，你须得担起少主的大责来。”
说到底，他的眼里还是只有他的宝贝儿子，并未真正把自己当成接班人。
李和和皱起眉，习惯性地回怼：“怎么，李朝炎死了？”
“不错。”
李斯年答应得太干脆，反倒是李和和愣住了：“……他……是怎么死的？”
李斯年毫不留情道：“与你无关的事就不要管了。如今我正在挑选亲传弟子，已有了心仪的人选，待最终确定后，你便与他成婚，这样我才放心将九狱宫交给你。”
李朝炎出生后，李斯年就从未管过自己，如今他一死，倒是有闲心开始张罗自己的婚事了。
李和和已经出离愤怒了：“这少主谁爱当谁当，你也少管我，我本来就没有你这个爹！”
“放肆！”李斯年厉声道：“我决定的事，谁也改不了！”
李和和不想再和他多说，转身便走，房门却已经“啪”地一声关上，大宗师的威压在空中弥漫开来，阻住了她的步伐。
两个人境界相差太多，任何的反抗都显得无力而可笑。
李和和紧紧地咬住下唇，瞪着眼睛看着李斯年，像一只绝望挣扎却仍不屈服的小兽。
李斯年忽然改变了主意：“你不认我这个爹，我却只有你这个女儿了。看在阿姒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吧。”
他还有脸提娘亲？
威压如潮水般涌来又退去，李和和的嘴角却依旧被咬得泛白。
李斯年随手抽出桌上花瓶中一条碧绿柳枝：“既然你已是后天境界，我便以后天境界与你打一场，你若是能胜，我便再也不提此事。”
这样的话语既陌生又熟悉，孩提时候，父亲就常在练武场这样督促手持小木剑的自己：“将方才的招式再练一百遍，或者打赢我，和和就可以去吃饭了。”
年幼的李和和只要扁扁嘴巴，娘亲再白上他一眼，父亲那高大如山的身影就会被李和和的小肉掌轻易推倒了。
再后来，即便她在练武场上挥汗如雨，将复杂玄妙的剑招施展得炉火纯青，也换不来李斯年的半点关心。
而如今，她召出父亲为她亲自淬炼的浮游碎剑，要与李斯年兵刃相见了。
她已无退路，运转起了《幽寒诀》心法，将浮游碎剑凝成一柄残剑，寒铁玄玉像是一个有所畏惧的熊孩子，在她面前收敛起自己的脾气，温顺地被她握着，而未与李和和肌肤相触的剑刃却能削铁无声，吹毛立断。
看来对兵刃的掌控力度也有所进步了。李斯年展眉看向李和和，真气灌入手中柳枝，原本柔软的柳枝立刻如剑一般斜指地面。
不待李和和反应，李斯年便以一招极为古怪的剑招率先向李和和袭了过来。
李和和有些狼狈地躲过了这一招，那柳枝在李斯年手中如同开了灵智一般难缠，他虚虚握着柳枝，随心所欲地变招，柳枝也跟随招式灵活转动，打得李和和防不胜防，只能勉强凭着寒铁玄玉所铸的浮游碎剑挡下这几招。
李斯年似是不耐，又似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李和和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手下的攻势竟然缓和了些许。
她这才发现，这些精妙高深的招式中有虚有实，有轻有重，但却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难以抵挡，反倒隐隐被她修炼的心法所克制，她先前用的是笨办法，无论虚实轻重皆是全数接下，只要她能接得下来，总能被她化解。
但接的招多了，她也隐约能凭直觉感受到其中一点规律。
剑刃与柳枝在空中相接，李和和抓住机会顺势往左侧一挑，将那柳枝挑开，浮游碎剑随即在她手中分化为两柄短刃，左手剑震开李斯年的攻势，右手剑则反守为攻，直朝李斯年胸口刺去。
那柳枝复又变得柔软，如长鞭一般卷住她右手剑刃，轻轻一抽，竟将她整个人都带飞了出去。
李和和在地上滚了两圈，不服输道：“再来。”
李斯年已将手中柳枝挥舞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圆圈，将李和和圈在了虚影之中，这与浮光剑式中的“浮光掠影”一招有些相像，但又带了些鞭法的影子在里面，结合得尤为巧妙。
李和和仔细分辨其中虚实，用一招“穿壁引光”挥剑抵挡，以巧劲将柳枝荡开。
半片柳叶被剑气切割，自空中缓缓落下，弥漫出一点极淡的苦香味。
李斯年一愣，微微勾起嘴角：“再来。”
他随意抖了抖手腕，手下的招式又变了模样，李和和又只能匆忙抵挡。
两人不像是比试，倒像是在习武喂招了。
只是好景不长，过了不到五十招，李斯年的攻势忽然变得凌厉，他也不再压抑自己的修为，柳枝挥舞来去，杀意与威压从西面八方袭来，有如实质一般压迫李和和的身心。
李和和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惧，而这恐惧来自于她的父亲。
她咬着牙，一言不发，全力躲闪，在躲过这一击的同时也不小心撞倒了一旁的多宝架，价值连城的瓷器、玉器摔落在地，碎落成片。
清脆的响声仿佛唤回了李斯年的部分理智，他看着破碎的瓷片、玉块，以及墙面、地面留下深深的剑痕，停下了手中动作。
他并未看李和和一眼，只是深吸一口气，拂袖推开了密室的门，漠然道：“进去。”
李和和明白，他并不是在与自己商量，这只是他对忤逆之人下的审判。
自己错过了太多机会，早已没有谈判的资格了。
李和和握紧手中碎剑，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密室，重逾千斤的石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发出“轰隆隆”的轰鸣声，切断了她的外界的联系。
李斯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一切重归于寂静。
石门冰凉，手中碎剑冰凉，心中也冰凉。
李和和倚着石门，垂头丧气了好一会儿，想起外面还有等着自己的人，总算又调整好了心态，开始打量起这间密室来。
这间屋子是专门为李斯年闭关修炼打造，四面都是石壁，坚实严密，壁上的长明灯发出明亮的光，也不觉得阴暗，此处生活起居之物一应俱全，简洁舒适，除了石门旁专门用来送饭的小窗口外，还有一间冰室储存了些干粮，即便没有人来送饭，在这里活上一两个月也应当不成问题。
没有了生存的后顾之忧，李和和便往密室的更深处探去。
出了石门后的这间屋子，便是一处长长的密道，不知通向哪里，她走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发现了密道里的第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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