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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松文


松文是位隐居山林的修仙之士,多年前他下山除妖时,无意砸了一家酒铺,没钱赔偿,当时风听雨碰巧路过,替他解了围,两人从此结识。

        自那之后,松文一直在给灵虚太学院提供帮助,因常年游历在外,他居无定所,但每次来姑苏,都会在风听雨为其留的一处民房落脚。

        三人来到松文的屋舍时,已是傍晚。

        这座民宿藏在深巷中,依水而建,青灰的砖墙上,爬满了鲜绿的青苔,檐上布着错落有致的青色瓦片,檐下挂着几串红灯笼,颇有生活气息,但屋里似乎并无人。

        见民房里不见灯火,散红蕖道:“你与他相约于此见面?”

        风听雨点头,道:“正是。”

        散红蕖不以为意,摊手道:“他若心里有鬼,早就溜了。”

        风听雨道:“松文并非遇事落逃之人。”

        语毕,民房里亮起了烛光。

        “啊。”枯荷指着墙上的窗户,道:“里面灯亮了。

        风听雨迈步向前,道:“走吧,他已候多时。”

        三人走到门口,门正好就打开了,开门的正是松文,他对风听雨微微鞠了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里面坐。”

        风听雨点头回应,道:“松文道长,久等了。”

        枯荷和散红蕖跟在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松文,松文的视线也在二人之间扫视,双方一言不发,气氛似有剑拔弩张之意。

        风听雨看着他们,清了清嗓子,道:“大家不妨先进屋,有事慢慢聊。”

        屋中厅阁布置简洁,只有几张椅子,和一个放置烛灯的月牙桌,灰色的主墙上,不见匾额,两侧也无任何挂屏或书画。

        入座之后,风听雨开口道:“道长,此次我来姑苏,是为与你商讨围猎之事。关于那意外闯入灵虚岛的魂魄执念,我们有许多疑问,还请道长能解答一二。”

        松文面无波澜,措辞简练道:“请问。”

        风听雨拿起手里的长条形包裹,递给松文,松文起身,恭敬接过后,打开了包裹,于是,一把漆黑的乌金剑亮了出来。

        风听雨道:“道长可认得这把剑?”

        松文不假思索,回道:“认得。”

        “此为何人之剑?”

        “剑主名为江粼。”

        “为何认得此剑?”

        “此乃我族世代传承之宝剑。”

        三人听言,都诧异了,尤其是枯荷,见他对答如流,毫无保留,甚感不解,便道:“松文道长,为何如此爽快?”

        松文转头看向枯荷,道:“既已应约于此,必是答以实情,若是有心隐瞒,大可避而不见。”

        散红蕖神情复杂,斜眼看着松文,道:“你本姓江?”

        松文摇头,道:“经过几代子女之手,江氏后裔的姓氏早已换了几轮,我虽不姓江,但的确是江氏血脉。”

        风听雨道:“你可知,这把剑为何落入我们之手?”

        松文看着风听雨,迟疑道:“大概能猜到。”

        散红蕖厉声道:“是你把江粼的执念带入猎场的?”

        松文点头,道:“是。”

        见松文承认的如此干脆,枯荷实在摸不着头脑,便好奇道:“道长,这人一般做了什么坏事,都不会着急承认的吧?要是我,早就跑了。”

        松文道:“既然做了,便不会否认。”

        风听雨道:“为何要带剑主的执念入围场?”

        沉思片刻,松文道:“江氏族人,有一句世代相传之言:先祖江粼,乌金剑主,至殁有憾,若有朝一日,其魂归来,为后子孙,当助之尽愿。”

        “都成祖传之言了…当真是阴魂不散。”散红蕖低声沉吟,忽又抬头又道:“慢着,照你这么说,江粼的执念,是近来才出现的?”

        松文道:“正是,数月前,乌金剑忽有异动,前去探查时,我遇到了一团黑影,与之接触后,脑海里便有了声音,那个声音对我道:带我去找彼岸剑主。后来,我开始四处打听彼岸剑的下落,没过多久,便得知,今年的门生里头,一人所持之剑,剑名正是彼岸,但我无法确定,那是否正是先祖所寻之人,便将先祖带上了灵虚岛。”

        散红蕖冷笑,道:“你可知他寻彼岸剑主,是要做甚?”

        松文垂眼,沉声道:“一开始,并不知,只是后来听闻彼岸剑主受了伤便猜到了。”

        他望向枯荷,道:“他可是要取你性命?”

        枯荷点点头,道:“嗯,他可凶了,一点都不留情,要不是红蕖奶奶在,我肯定就死了。”

        松文转身,向风听雨抱拳,鞠躬道歉道:“此事的确因我而起,差点酿成大祸,我绝无半分推脱。围猎当日,我本欲一路随行,监察先祖之举,却不料有人用了传送法术,将彼岸之主带离了围场结界,事情便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

        “慢着,”风听雨敛眉,道:“方才你说‘有人’用了传送法术,难不成,这并非江粼所为?”

        松文道:“传送之法,需消耗大量灵力,而那黑影,不过是先祖执念,区区执念,不应能有此作为。”

        “如此一说”散红蕖将手置于下颔,锁眉深思,喃喃道:“被浓雾卷走之后,那黑影人的确没有立刻现身,即使我尝试探知他的所在,附近也无任何魂魄或怨气的气息。”

        风听雨道:“若使用传送之术另有其人,那他将你们引到另外一处,又是何意?红蕖,在见到黑影人之前,没有其他事情发生吗?”

        散红蕖一愣,随即把目光甩给枯荷,事不关己地道:“我不太记得了,枯荷,你可记得些什么不?”

        这话头冷不防地就砸到枯荷身上了,枯荷根本没想好怎么接,只能磕巴地胡诌道:“没发生什么,有没有可能…是黑影人没算好距离,一下子把我们传岔了,只好让彼岸姑娘引路,带着我们去见他…”

        “彼岸姑娘?”松文发出疑问。

        枯荷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道:“就是你家先祖,给我设下的幻象”

        可话未说完,就被松文打断了:“我不认为,执念能制造幻象。”

        听松文回答得十分笃定,枯荷立刻是哑口无言。见枯荷满脸心虚,风听雨隐约猜到这两人瞒了事情,目光开始在散红蕖于枯荷之间来回横扫。

        “说起来…”最后,风听雨把视线落在了枯荷身上,道:“你们还从未告诉我,那晚被送到何处了?”

        只见对方眼神无处安放,根本不敢直视自己。

        “岛这么大,”散红蕖耸耸肩,十分敷衍地道:“到处都长得一样,哪里说得清。”

        风听雨皱眉,沉思片刻后,才道:“罢了,此事回去再说。”他转头望向松文,道:“事情经过,我们大致都了解了,道长,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松文点头,转身面向枯荷,道:“据风公子所言,是您为先祖除去了百年的怨恨,松文在此,替先祖向您谢过,同时,因我族的恩怨,陷你于险境,身为江氏后人,理应向你谢罪,请受我一拜。”

        语毕,松文拨开衣摆,双膝跪地,俯身弯腰,利索地往地上磕去。

        枯荷见状,大吃一惊,立即从凳子上滑落至地面,顺势也跪在了松文面前,他接住对方双臂,惶恐道:“别别别,我可担不起,道长请快起身,这事真不怪您。”

        松文一愣,微微点头道:“多谢。”

        怕他执意要把那头给磕完,枯荷使劲儿把松文扶起后,话头一转,道:“松文道长,你可知彼岸剑主的往事?他与江氏先祖有何关系?”

        松文道:“听闻这彼岸剑主,乃先祖江粼的旧识,两人因年龄相仿,又是各自家门的少主,常会被人拿来比较。后来,仙门重氏遭变,彼岸剑主…便离世了。”

        “两人果然是旧识”枯荷缓缓点头,继续道:“围猎那日,黑影曾言:彼岸剑主,永脱轮回,触犯禁忌,违背天理,该当诛灭。道长可知,他是犯了何种禁忌,违背了哪些天理?”

        “轮回,禁忌”松文颦眉,道:“抱歉,我不知。”

        “喔…”枯荷略感失望,道:“那道长可知,彼岸剑主的姓名?”

        闻言,松文垂眸,神情有些呆滞,似是陷入了沉思,许久,他回道:“我不确定,但…好像是叫重晚晴。”

        “连名字都记得?”散红蕖扬起眉头,难以置信地道:“数百年前的人,江家有必要叨念至今日?是有多大的仇?”

        “我”

        松文张了口,好似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重晚晴,仙门弟子,重氏少主,几经波折,终于知晓彼岸剑主的名字,但仅是名字,根本不够。

        “道长既是仙门后裔,可有法子弄清江氏先祖与重晚晴之间的恩怨?不瞒您说,我一直在寻重氏灭门的真相,但记载此事的古籍十分稀少,知晓此事的亡灵,也早已往生,实在是无从下手。”

        听完枯荷所言,松文思考片刻,道:“若想追寻数百年前的真相,光凭古籍是不够的,毕竟书中记载之事,无法判断其真实性。”

        “说的也对,这种事情若不是问本人”话说至一半,枯荷倏尔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妙计,道:“问本人!!”

        见枯荷忽然激动不已,其余三人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但枯荷也不多解释,利索开始动身,把厅里的椅子挪至两侧,腾出一个空地后,他便趴在地上开始画起法阵来,自顾自地忙活了一阵后,才想起这里不是自己家,便对松文道:“失礼了道长,借您家地板一用。”

        松文道:“屋子是风公子的,只要他不介意,我无妨。”

        风听雨不解道:“这是何阵法?”

        散红蕖插着腰,细看了几眼那尚未画完的阵,皱眉道:“你要招魂?”

        “正是!”

        枯荷兴奋地点了点头,他习得此阵法已有许久,却不曾有机会用上,眼下有乌金剑作为招魂的媒介,正是试验招魂咒的好机会。

        闻言,风听雨与散红蕖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对方,那神情看起来,是各有顾虑。

        风听雨道:“江粼怨气如此之大,万一压制不住,十分危险。”

        “不用担心!”枯荷不以为然,笃定地道:“黑影的存在,说明他的怨气已被分离,所以其本身的魂魄,八成不带怨气。”

        “枯荷说得不错。”松文接了话,“其实,我也好奇先祖为何起了杀心,不妨让他一试。”

        枯荷连连点头,接过松文手中的乌金剑,置于阵法中心,随后跪坐一旁,开始默念招魂咒。

        “逝去之灵,乌金之主,见物显灵,知道方归朴,物是魂归,行思与天合”

        念到第三遍的时候,阵法亮起了微微绿光,密闭的屋里,莫名地起了风,吹在脸上,冷冽而刺痛。枯荷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嘴里不断重复咒语,额上都渗出了汗珠子。慢慢地,绿光越来越亮,阴风越吹越狂,卷灭了桌台烛火,最终,阵法中的光似是炸开了一般,闪耀刺眼,让人不得不举闭上了双眼。

        刹那之后,屋里暗了下来,睁开双眼,环视四周,乌金剑安详地躺在原处,房间里依旧是四人,没有多,更没有少。

        “咦?”枯荷起身,窘迫地挠了挠头,道:“这不该啊,按道理说,这位先祖江粼,应该已经在屋内了。”

        松文道:“或许先祖已经投胎。”

        散红蕖道:“可不是吗,再念几遍咒语,怕是要把生魂强行从活人身上给扯出来了。”

        “好吧。”

        枯荷失望不已,正要放弃之际,脑袋里又忽然冒出了新主意,他激动地跳了两下,拍掌道:“剑咱们不是还有一把?!”

        说着,他拾起法阵中间的乌金剑,换上了自己的彼岸剑。

        “慢着!”风听雨神色大变,喝道:“招魂之法,并非儿戏,在完全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万一召来的是凶鬼”

        可枯荷太想知道有关重氏的一切了,他全然无视风听雨之言,任性地催动了法阵,当上前阻止的风听雨抓住自己的时候,阵法的幽幽绿光已然亮起。只不过,这次起的阴风,比方才要大得多,竟让整座民房都震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屋里旋起的风,异变成了黑色!

        松文惊愕,道:“这是怨气!”

        枯荷也当场懵了,他虽从不畏惧怨气,但也没见过如此压抑的,压抑得叫人无法喘息,更糟糕的是,他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似是有什么要被抽出去了,虽是在飘,身体却又变沉了,手脚也慢慢不听使唤了。余光中,枯荷瞥见一旁的散红蕖倒下了,风听雨马上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接在了怀里。

        “枯荷!!!快停下!!!”

        风听雨在大喊,对着自己大喊,可那声音听着十分遥远,见对方的嘴一张一合,枯荷竟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明白大事不妙,枯荷回头再看那已启动的阵法,用尽全身力气,一脚狠狠地踹去,直接破坏了阵法的纹路,下一刻,阴风戛然而止,黑烟散去,屋内又恢复了平静。

        不适的抽离感消失了,耳识恢复正常,手脚也活动自如了。

        “红蕖奶奶!”

        枯荷失声大喊,心急如焚地跑到了散红蕖旁,她躺在风听雨怀里,气息微弱,双目紧闭,枯荷见状,手足无措,带着哭腔道:“听雨,怎么办怎么办我做错事了”

        风听雨神情还算平静,一直按着散红蕖的颈部,似在查看对方脉象,片刻之后,他道:“别慌,她只是睡过去了,并无大碍。”

        “真的没事?”枯荷吸了吸鼻子,道:“方才怨气那么冲,就连我都受不了了,红蕖真的没事吗?都怪我肯定是我没掌握招魂之法,才召了不知道些什么奇怪的东西来”

        “没有的事”风听雨安慰道:“你若不懂鬼道之法,就没人懂了。”

        一旁的松文轻咳两声,拨了拨鬓边几根被吹乱的发丝,慢条斯理地道:“不瞒你说,方才做法之时,我感到了些许被抽离的不适。”

        “呜哇”

        这下,枯荷是真哭了出来:“连道长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我哪里做错了,不仅召来了怨气,还差点把自己的魂都请出来了。”

        风听雨默默白了一眼松文,道:“真不愧是道长,一如既往地会说话。”

        之后,枯荷为表歉意,把吹乱的屋给收拾干净了。

        待风家轿子来到门口,风听雨把昏睡不醒的散红蕖给抱了上去,而枯荷直到走出屋舍,还在哭啼不止,出来送行的松文叹了口气,道:“别哭了,你若还是想寻找真相,或许还有一法。”

        枯荷闻言,瞪大哭红的眼睛,立刻停止了啜泣,道:“当真?”

        松文点头,指着枯荷腰间的彼岸,道:“万物有灵,有灵,便有记忆,若是能窥得剑灵记忆,一切与彼岸之主相关的真相,自然大白。”

        枯荷大悟,道:“如何才能窥视剑灵记忆?”

        松文道:“我四处游历之时,曾听闻,中原之地,有一族人,能观天地之灵的记忆,或许,他们能助你找寻真相。”

        枯荷道:“此族人当真存在?”

        “我也不能断言”看着枯荷那发红的眼睛,松文迟疑了片刻,无奈道:“我可替你去西边先行打探,就当是对你的补偿,也是江氏的谢礼,待我找到那族人的具体位置,立即知会你。”

        这下,枯荷终是绽放了笑容,道:“谢谢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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