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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鬼居


夜深,风听雨在寝房对账,窗台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影窜进屋内,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扑到了他身上。手中的毛笔抖了抖,重重地点在了账簿上,望着眼前那团墨渍,风听雨愣了片刻,缓缓放下了笔。

        “账目糊了。”

        “别忙活了,”枯荷钻到风听雨怀里,道:“差点钱又没关系。”

        风听雨道:“账目之事,切忌疏忽,一有不慎,积少成多,全盘皆错。”

        枯荷慵懒地道:“那你让钱伯伯管不就好了。”

        风听雨道:“他一人如何管得过来。”

        “他又不是人”枯荷摸上风听雨的腰带,道:“虽说是上了年纪但钱伯伯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寐地把账对完”

        “先告诉我”风听雨打住对方的手,道:“这几天做什么去了?”

        “困了”枯荷在他嘴上啄了一口,答非所问地道:“去睡觉了好不好。”

        风听雨没动,盯着枯荷的双眼端详起来,似是在查看瞳色,意识到这一点后,枯荷躲开对方视线,垂下脑袋,嘟囔道:“我做了什么,不良不都跟你说了吗干嘛还要专门问我,跟逼供似的。”

        “每次偷偷溜走,你都是去做坏事。”风听雨的语气里,有些指责的意味。

        “谁做坏事了?”枯荷反驳道:“我这不是为了解开元昊的心结嘛,看清楚了那女人是贪得无厌的吸血鬼,他以后就能为自己而活了。”

        风听雨敲了敲枯荷的脑袋,道:“真相固然重要,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心想报复的小心思。不然,你就不会把他老大远地带到夷陵,安排了这场“偶遇”,让他“眼见为实”,情绪失控,狠下毒手。”

        “诶,打住打住,”枯荷一脸正色,道:“我是想让他情绪失控,没想让他狠下毒手。我以为这顶多就是母子决裂,谁知道元昊那么端不住,何况,我事先已经抽掉他体内的怨气了。”

        “我就知道”风听雨又敲了对方额头,道:“你又碰怨气了。”

        “好了,别敲了,”枯荷捂住脑袋,埋怨道:“碰了又不少块肉,也不知你担心什么。”

        “枯荷”风听雨顿了顿,道:“有些事情的真相,隐瞒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李元昊所作一切,都是为了他母亲,他既然不曾为自己活过,往后,他也不知该如何活下去。”

        “那是我错了?”

        枯荷虽这样问了,语气里倒没有一点认错的意思。

        “错没错不在你。”风听雨若有所思,道:“若是李元昊能放下过去,知道真相或许是好事。”

        枯荷摊开手,道:“那不就成了。”

        风听雨拿他没办法,又道:“不良为了不跟丢你,一刻都不敢松懈。以后,别再随便掀他衣帽了。”

        “说起这不良!”枯荷忽然来了劲,抬头道:“你把他藏得好深啊,咱们认识这么久,都没见你提过,若不是那次他出手阻我伤人,你都没打算告诉我他的存在是吧?”

        “我没有刻意隐瞒”风听雨显得有些理亏,迟疑片刻,才想到能勉强搪塞的理由,道:“不良他性子冷僻,不喜抛头露面,所以我才没有特意告之。”

        也不知怎么的,场面一下子被枯荷扳了回来。

        “你偷偷监视我,罚你今晚好好伺候我。”

        “别说今晚了,我哪天没好好伺候你。”风听雨叹气,道:“何况是你让我好好看着你的”

        “可你看得也太紧了”

        风听雨捏了捏对方的脸,道:“小时候就爱乱跑长大了更管不住了。”

        “可惜啊,我都长高这么多了,结果还是没你高。”

        以前两人差了一个头,现在差了一拳头,枯荷以风听雨为参照,一边比划着自己的身高,一边道:“对了,明天松文道长来看我,我想借用一下彼岸。”

        风听雨的动作难以察觉地凝滞了一下。

        “剑本就是你的,谈何借用。”

        虽然风听雨早就把剑还给了枯荷,但枯荷像是赌气似的,死活不肯再用彼岸。这些年来,他把风仁堂珍藏的修士之剑都用了个遍,依旧没找到一把称心如意的。

        “你可别误会,彼岸才不是我的,我呢,就是单纯觉得它好使,明日和道长切磋,我得拿一把用得顺手的剑,若是打不过他,红蕖又要叨念我了。”

        风听雨笑了笑:“你平时疏于修习,就算用得剑再好,也赢不了松文。”

        枯荷做了个鬼脸,一跃而起,把风听雨扑倒在床上。

        …

        ……

        …………

        翌日,松文比约定的时间来早了许多。

        枯荷一向晚睡晚起,被唤醒的那下,他一肚子的起床气,眯着眼睛穿衣服的时候,嘴里一直嘀咕抱怨个没完。

        松文站在床前,双手抱臂,一脸冷漠,毫不留情地道:“枯荷,习武之人,理应规律作息,早睡早起。”

        “唔”

        枯荷堵着耳朵,发出了不耐烦的声音。

        风听雨端来早膳,道:“枯荷昨夜睡得晚,道长不如先在府宅休憩片刻,待他清醒了,我再知会你。”

        “风听雨”松文看了一眼风听雨,叹气道:“你太宠着他了。”

        “枯荷习剑,不过图个开心,你若是太严厉,他以后就不乐意学了。”说着,风听雨递过去一杯热茶。

        松文愣了片刻,接过瓷杯,若有所思道:“的确,她从前也不喜早起,还很厌烦我的严苛。”他抿了抿杯中茶水,又道:“今日我提前到访,是有要事商议。”

        风听雨抬眉,道:“所为何事?”

        松文道:“近日姑苏镇有异象,怨气四溢,起了几桩祸事,虽还未伤及性命,但若放任不管,死伤是迟早的事。”

        “祸事”风听雨低眉沉思,道:“我听闻前些天,夜市里有人惹事,街上打成一片,砸了好几个路边商,受伤的人也不少。”

        松文点头道:“正如你所说,此事,也是由怨气所起”

        话未说完,枯荷的一声呓语打断了两人,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床上望去,便清晰地听见那横躺着的人唤了两个字。

        “听雨。”

        风听雨即刻回应了一声,随即便走到床头坐了下来,枯荷扭动着身子,扒着来者闻了闻,眼睛都没睁,便确认了气味,继而爬到对方怀里,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松文见状,缓缓抬手,在眉心的位置揉了又揉,仿佛要抚平那几条皱褶。

        “总之我在追查怨气的源头,所以,要去枯荷的悠魂屋瞧一眼,毕竟那处是姑苏镇上,鬼魂聚集最多的地方。”

        金玉堂旧府本就被视为凶宅,又被枯荷设下结界,隔绝了人类进出,因此金家被灭后,镇上再无人知晓宅中状况。

        晌午过后,枯荷终于下了床,带着松文去悠魂屋转了一圈。

        如今府中凉风习习,却不觉阴森,反倒有股奇妙又诡异的生活气息,刚踏入前堂,就见院中长满野花杂草,虽不经精心修剪,却有种勃勃生机之相。

        松文一边跟随枯荷走着,一边四下张望着,忽然有什么东西从侧方走出,转头一看,竟是一具干瘪的尸体。

        “走尸?”

        他迅速拔剑,径直朝那走尸刺去,枯荷见状,连忙抽出彼岸,一击挡去了松文的攻击,只闻那走尸低声嘶吼了一下,便向前扑倒在地,再也不动了。

        松文愣住了,心里纳闷这砍都没砍到,怎么就倒了?

        “你吓到他了,”枯荷收了剑,调侃道:“道长,咱们悠魂屋里的干尸一共就没几具,你若一刀把这给劈了,我家契鬼们的玩物,就又少了一件。”

        说着,一缕魂魄从那躯体里冒了出来,他带着哭腔抱怨道:“枯荷大人这人是谁啊凶死了,本来我都学会走路了。”

        枯荷对那鬼魂招了招手:“抱歉哈,”他指了指松文,调皮地道:“这位是松文道长,新来的,不懂规矩。”

        这时,另一鬼也魂飘了过来,嘻嘻哈哈地嘲笑道:“没用的东西,终于肯出来了,占了这身体这么久,该轮到我玩了。”

        于是那鬼一溜烟地钻进倒地的干尸,紧接着,那干尸抽搐了几下,又重新爬了起来。

        只见干尸举起双手,放在胸前揉了又柔,松文这才注意到,这还是头女干尸,于是他皱起眉头,对枯荷道:“想不到,你家还养走尸。”

        “那尸体本就躺在府中,我只是没有特意清理罢了。”枯荷甩了甩衣袖,漫不经心地道:“如你所见,此地并无浓烈的怨气,这一屋子都是悠魂闲鬼,每日游手好闲的,可从没上街害人。”

        放眼望去,府邸一片祥和,的确没有任何失控的邪念。

        就在松文卸下警惕,刚把乌金收回剑鞘时,忽然一声巨响,不远处厢房的木门顿然炸裂,接着,一个脸色煞白,黑焰缠绕全身的女子走了出来。

        松文矍然一惊,抽出乌金,方要出招,又顿了顿,先看了一眼枯荷。

        果不其然,枯荷脸上毫无惊色,只是对那女子招了招手,惬意地道:“山伯姐,一大早的怎么火气如此大?”

        黑无常扫了一眼枯荷,杀气腾腾地道:“英台呢?”

        枯荷耸了耸肩,打趣道:“不在你床上?”

        黑无常烦躁地一挥手,身上的黑烟燃得更旺了,她愤怒地踏出屋子,仰头大吼道:“祝英台你给我滚出来!!!”

        也不知道为何,她脚步有些踉跄,下身似有不便,摇晃地走了两步,就失稳往后倒去,就在这时,一名白衣男子凭空现身,把黑无常接在了怀里。

        “娘子!别动气,身子要紧啊!!”

        “你”黑无常伸手揪住对方耳朵,“你昨晚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疼疼疼!!”白无常哭喊着,“娘子我错了不是我”

        黑无常眼睛一瞪:“不是你?!还能不是你!?”

        “不不不不不”白无常觉得自己耳朵都要被拧下来了,“是我,是我我怎会让别人动我娘子方才我是说这主意不是我出的”

        “还有人给你出主意?!是哪个混账东西?!说!!”

        黑无常把对方按在地上疯狂拍打,白无常委屈地哇哇大哭,连忙伸手指向了枯荷。

        “你指我作甚?”

        枯荷抬起眉头,露出了无辜的表情,愣了片刻后,他猛然想起了什么,继而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兴奋地拍掌道:“你们终于圆房了?”

        此言一出,全场沉寂。

        松文手持乌金,剑虽指着黑白无常,眼神却定在了枯荷身上,表情微滞。

        黑无常脸都青了,而白无常则是盯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神情惶恐,动也不敢动,仿佛在守着一个随时会爆破的炸药。

        见松文一头雾水,枯荷又没心没肺地开始解释起来。

        “道长,这两位是地府鬼神黑白无常。他们两人十分恩爱,已成婚多年,却一直没圆房。前不久我在夷陵鬼市,淘来一瓶名曰灵酒的佳酿,据说是能让灵体一醉方休的好酒。我也不知好不好使,便让白无常带回去一试,想不到,这酒劲连鬼神都招架不住。”

        松文又愣了半晌,才默默收了剑,他对黑白无常拱手鞠躬,一本正经道:“在下松文,久闻两位鬼神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枯!荷!”黑无常根本没看松文,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枯荷,眼里仿佛冒出了火光,“你活腻了是吗!”

        话音刚落,勾魂索直奔他而来,枯荷大喊不妙,生怕对方气急败坏,真把自己生魂给了勾出来,只能慌忙躲闪,无奈脚上窜起一阵黑火,束缚了他的动作。

        松文见状,虽有犹豫,但还是再次抽出了乌金,替枯荷挡去了勾魂索的袭击。

        “失礼了”他面带歉意,对黑无常道:“请鬼神大人息怒。”

        枯荷此时被黑火缠绕一身,倒挂空中,好不狼狈,只得求救道:“英台哥,管一管你家娘子,这圆房难道不是好事吗?有何好气的。”

        白无常哭笑不得,连道:“我说小枯荷,你就不能少说几句。”

        于是他直接起身,一把将黑无常抱了起来。黑无常没料到对方会有此举,顿然神色一惊,视线对上了白无常俊朗的脸庞。

        “娘子,昨晚是我鲁莽了,眼下你身子还未恢复,莫要动怒。此事你若不愿,我再也不强求,以后都听娘子的话,所以你原谅我可好?”

        黑无常怔怔地望着对方,脸上染了一点红晕,竟是无言以对。白无常温柔地望着怀里的人,缓缓转身,把她抱回了屋里。

        两人离去后,枯荷依旧倒挂半空,熊熊黑火不见任何减退之势。一旁的松文踌躇片刻,下意识地向枯荷伸出了手。

        “慢、慢着!”枯荷连忙制止松文,道:“这怨气黑火的,别随意碰。”

        松文凝眉道:“那你怎么办?”

        “唉”枯荷叹气,道:“只能自己解决了,待会儿又要被听雨叨念了。”

        说着,他凝神聚气,催动除怨之力,逐渐化去了黑无常的“怒火”,落回至地面时,他的双眸已然变成了淡金色。

        松文凝望着他的眸子,问道:“风听雨不让你碰怨气?”

        枯荷点了点头,道:“可不是嘛鬼神的黑火,可不比一般的怨气,我这眼睛一时半会儿都恢复不了了,待会儿被听雨瞧见,又得指责我把玩怨气了。”

        松文沉默片刻,道:“风听雨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既然是肉|体凡身怨气还是少沾为妙。”

        “我天生不怕怨气,”枯荷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你怎么与听雨一样,瞎替我操心。”

        说着,他望了一眼不远处那扇被黑无常踹飞出十尺远的木门,叹道:“倒是他们,天天这般打闹,下手不知轻重,屋子垮了一个又一个,奈何整个镇子都知道此处乃闹鬼凶宅,即便想寻人来修,也没人敢来”

        再这样下去,只怕是一座完整的屋子也留不下来了。正当枯荷发愁之时,那躺在地上的木门赫然立起,定睛一看,才发现门是被人举起的。那扇门比两个枯荷还高,木料厚实,装潢繁琐,单凭一人之力,几乎无法挪动,可那人面不改色,仅仅用了单手,便把门扛在了肩上。

        这不为寻常的一幕,也引起了松文的注目,虽然,自踏入这悠魂屋后,所见之事都超乎常理,他早该见怪不怪了,但眼前这位力大无穷的男子,似乎并不是鬼,但也不像是活物,而且,他的脸,看着还有些眼熟。

        “这不是秋灯兄吗!?”枯荷喜出望外,招手道:“好久都没见过你了,梦回姑娘一直向我打听你去哪儿浪了呢。”

        “枯荷大人。”耿秋灯抿嘴一笑,微微点了头,低声道:“我听说悠魂屋里,不少厢房损毁严重,便过来一瞧,想着可以帮忙稍作修葺。”

        “当真?!”枯荷一听,顿然心花怒放,欣喜道:“那真是帮大忙了!”

        “他是?”松文扭头,望着枯荷。

        “你不记得他了?”枯荷歪了歪脑袋,道:“耿秋灯是灵虚岛的门生,我们那年围猎,他也在场。”

        “我记得他,只是”松文又看了一眼耿秋灯那毫无血色的脸,踌躇着该如何说出心中疑问,毕竟,“他是人是鬼”这句话,听着未免有些失礼。

        耿秋灯似乎猜出了松文尚未言明的疑问,便抢先一步道:“大人,道长,若无他事,在下便去忙了。”

        语毕,他便扛着木门,转身离去。望着对方那僵滞的步伐,松文虽疑惑未解,但也无意再追问。这时,枯荷偷偷凑了过来,对松文耳语道:“秋灯兄不愿提之前的事,你最好别当面问。”

        “知道了。”

        之后,松文默默跟着枯荷,把偌大的悠魂屋仔细查看了一遍,并无发现不受控的怨气。

        “道长,安心了没?”

        “嗯。”松文微微点头,道:“去练剑场吧,你姑奶奶估计已经等急了。

        “糟了!”枯荷神色大变,“这都迟了半个多时辰,红蕖得要我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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