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苏凝
“姐姐，你可说的是真的？！太好了！苏迈要当舅舅了，等他醒来我告诉他！”听说苏锦有喜了，这天大的好消息让萧瑶喜悦的表情溢于言表。
苏锦含笑着略略点了点头：“太医说胎向略有不稳，所以最近只是在家休养着。谁成想前几日又感染了风寒，不得已去了封信才将柯王请了回来。”
“现在可好些了？府医怎么说？”萧瑶听说她果然病了，顿时从喜悦的心情跌落了下来。她担忧地看着苏锦，生怕她因为风寒影响了身子。
“好些了，瑶儿不用担心。倒是你们，我万万没有想到怎么那夜宫宴回来你和苏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现在可是查明是谁动的手？”
萧瑶默默摇了摇头，她一颗心放在照顾苏迈身上，倒没有想过到底是谁对他们动的手。
看她有些失落，苏锦忙道：“没关系，我听柯王说陛下知道了这件事大为震怒，竟然在天子脚下对大将军动手！陛下势必要查出幕后的主谋！”说着她拂了拂萧瑶的头发，理了理她散乱的几缕碎发，“刚才进来的路上，我听王管家说这几日都是你衣不解带地照顾那浑小子，辛苦你了。唉，怎么觉得你瘦了一圈呢……受苦了！”
苏锦一番话，如和煦的春风一般，迎面而来，吹散了这几日萧瑶的苦闷、害怕、担忧，让萧瑶安心了许多。如今听说苏锦现在有孕在身，她也不再愿意多说什么那夜的事情再让苏锦担心。
只是站起身来，轻轻搂住苏锦，将下巴抵在了姐姐的发髻上。她永远不想让苏锦知道，只差一点，可能她与苏迈俩人就要丧命于刺客的刀下再也见不到她了。
俩人心事重重依偎在一起，过了半晌，萧瑶突然想到那晚苏迈昏迷之际喊的名字。她松开苏锦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你知道……苏凝是谁吗？”
此话一出，萧瑶只感到怀里的苏锦猛然一抖似是听到了骇人听闻的事情。苏锦僵在原地，只觉得心头压上了一块石板，沉重难负。好半天，她才长吐了一口气。
“萧瑶，你来先坐下。”
苏锦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她颔首示意萧瑶坐下。她的两道细眉纠结在一起，纤长如黑羽的睫毛也随之微微颤抖，透露出她此时内心的矛盾纠结。
苏锦刚要开口说话，又停顿了一下。
她从袖中拿出手绢，细细擦了擦眼睛，原来不知何时苏锦竟然不由自主地流下了几滴清泪来。
萧瑶担心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让苏锦伤心了，赶忙说：“姐姐，若这人你不方便说与我听，就当我今日没有问过。只是那夜苏迈生死未卜之时，曾说过此人的名字。”
“无妨，早晚也要告诉给你。”苏锦吸了吸鼻子，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苏凝，是我们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死的时候只有7岁。”
萧瑶听罢吃惊地抬头望着苏锦，可苏锦却把脸转了过去，躲开了她的眼神：“我和苏迈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父亲长年在外征战，但他回来的时候定会给我和苏迈带回无数新鲜的玩意儿。我知道他很疼我们。”
说着苏锦苦笑了一下，“后来父亲又续弦娶了赵氏。幸运的是，赵氏也如父亲一样，对我们疼爱有加，拿我们像亲生孩子一般对待。再后来，赵氏也为父亲生下了孩子，就是我的弟弟——苏凝。”
苏锦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弟弟出生以后的那几年，我们一家真的好幸福啊！这是我们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光。赵氏没有因为自己孩子的出生，就怠慢了我和苏迈，她还如往昔一样像亲生母亲一般无微不至地关心我们。”
“可是，许是上天嫉妒我们。苏凝在七岁那年不小心失足落入河中……捞上来的时候……”苏锦说不下去了，她用手帕紧紧捂着眼睛，小声啜泣起来，“第二年，赵氏承受不住丧子之痛，跳河自尽了……”
送走了苏锦，萧瑶立于府门外盯着她远去的身影发呆。
府门外曾遭大雨蹂躏的竹林，经由王涌的整饬，虽已近深秋依然显出层层叠叠昂扬的绿意。曾由苏磬山亲手栽种下的竹，秀逸而有神韵，常青不败。
随着秋日的风声，竹子的叶片互相交错发出阵阵飒飒的声响。萧瑶盯着这片绿色黯然失神。
今日她探知了将军府悲惨的往事，又如此生硬地揭开了苏锦血淋淋的伤疤，到底是对还是错？
“少夫人。”王管家看到萧瑶送别了苏锦依然伫立在大门外不肯进来，便上前轻唤了她一声。
“老奴对少夫人感激不尽！少将军如果没有少夫人连日以来无微不至的照料，是不会醒来得这么快的。”
王涌深深弯下腰给萧瑶鞠了一躬。
萧瑶收回心神，赶忙扶住老管家：“王管家，这是我应该要做的。你不必与我道谢。将军今日可好些了，可还有什么不适吗？”
“回少夫人，厨房的一日三餐都按照少夫人的要求做的。少将军胃口不错，早午都吃下了不少东西。”
“那就好。”萧瑶点点头。
“只是……少将军自小就不爱吃汤药，嫌苦，早膳用罢钟府医盯着还喝了一碗，下午就怎么劝都不肯喝了。”
怕苦？驰骋沙场久经考验的将军竟然怕苦怕得像个小孩子一样？萧瑶皱起了眉头：“王管家，晚膳完让小厮把汤药熬好了送进来，我看着他喝！”
吃完晚饭，苏迈果真不愿再喝汤药了。萧瑶先让钟府医和策英退下，自己又端着汤药走了过去。
“苏将军，喝药。”
苏迈正卧在床上假寐，听到萧瑶的声音，他慢慢坐起身来：“不喝也没事，钟府医的汤药没什么用。”
萧瑶也不说话，就像早晨一样如法炮制，一声不吭地将碗塞到了他手里。
苏迈只能苦闷地叹口气，一仰头就把药汤一股脑地喝了进去，碍于面子，他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但实际已经在心里苦得呼天抢地了。
萧瑶看他终于乖乖听话喝药，大悦，轻轻从怀中拿出一个用油纸包成的小包。她小心打开，取出一颗东西放在苏迈的手心。她又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放进嘴里。
苏迈将信将疑地把手中的东西塞进嘴里。
酸！一股强烈的酸意从舌尖传来，正当他要把东西吐出来时，这股酸劲突然消散，只留下一丝丝淡淡的甜味。当他回过味来才发现，刚刚嘴里那股中药的苦味已经神奇得完全觉察不到了。
“这是采月楼的蜜饯，好吃吧？”萧瑶笑意连连地问道，她下午听闻苏迈不肯吃药便吩咐欢雪赶去街上的采月楼买了一包蜜饯回来。
“好吃！”苏迈破天荒地点了点头表示喜欢，他低声道，“萧瑶，我听策英说这几日都是你在旁不眠不休的照看我，多谢你。”
“如若不是你舍命护我，可能我也已经死了，所以不需道谢。”萧瑶还想补一句，反正我也把你当夫君来看待，终究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俩人又对视了一眼，这次苏迈没有移开眼睛，反而对萧瑶浅浅地笑了一笑。
萧瑶想应该是蜜饯起了效果，果然多吃点甜的心情会比较好。
“我把这包蜜饯放在这儿，明天喝完药你再吃。”萧瑶将油纸包搁在床边的梳妆台上，转身准备放下床帷让苏迈睡觉。
“你的身体还未痊愈，一定要多休息！”
说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扶着床帷立在床边：“苏迈，我……听到你那日喊苏凝的名字。”
已经准备闭眼睡觉的男人，听到了“苏凝”这个名字，浑身一震，猛一睁开了眼！他狠狠地、充满敌意地瞪视着站在床边的女子，双手用力抓紧被子。
“今日苏锦来看你，你在睡觉，所以我……我问了苏凝的事……”
“你问了苏锦？”苏迈咬紧牙关，低声咆哮道，“你滚。”
“苏迈，我知道你弟弟……”
“我叫你滚！”苏迈猛地把放在床边喝空的药碗砸在地上。碗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碎成了几瓣，碗的碎片也四散飞出！
萧瑶被吓了一跳，甚至忘了躲避。一片小小的碎片迸溅到她的脸上。一阵刺痛感袭来，萧瑶只觉得脸上凉凉的，她颤抖着手触了一下，湿湿的，拿下手一看已沾染上了血。
“怎么了这是？”守在外面的策英听到巨雷一样的声响，快步走了进来。
“夫人，你脸上怎么流血了？”策英看到萧瑶脸上划出一道伤口正在不断地往下流血，忧心忡忡地问道。
被策英一问，萧瑶才回过神来，她没有说话捂着脸转身跑了出去。
“夫人！”策英追了出去，却再也寻不到萧瑶的影子。
别院里，先前苏迈住过的房间内点亮了一盏孤灯。
萧瑶坐在桌旁，仰起脸，任由欢雪拿着纱布为她上药。
“夫人，药已经上好了，脸上的伤暂时没有大碍。就是怕留下伤疤，但就算留下伤疤，夫人也是最好看的！”欢雪收拾好东西，拿过一面镜子置于桌上，“夫人，欢雪还有一事不明白，咱们将军府空着的房间这么多，为什么偏要来别院中住呢？”
萧瑶凑近镜子，偏着头看了看。她的左脸颊上清晰地出现一道伤口，虽上了些药膏，但依旧红肿。
苏迈左眉下有一道疤，现在害得她左颊也有了一道疤，虽然不及苏迈那么严重，但还是让她生气不已。
“夫人，你到底说了什么话让将军这么生气呀？”欢雪转身又帮萧瑶整理起被褥来，这几天一直吹北风，天气冷了不少，一定不能让夫人再在这别院里受了风挨了冻。
“哎别提了。”萧瑶无力地挥了挥手。也怪她一时得意忘形，口不择言，专捡不能说的去试探。
“欢雪，你稍后跟王管家说一声，嘱咐他派几个家丁把这屋里将军的东西移过去。就让将军在正屋好好养伤，我就在这里住下了。”
萧瑶说完就闷闷不乐地趴在了桌上，她与苏迈刚刚缓和的关系又再次跌入了谷底。萧瑶失落地伸出手，一下一下，拨动着燃烧的烛芯，手指被烫红了都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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