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人间难过
“绝影，停！跑了一天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随着叶楚的命令，他胯下的黑色骏马慢慢停了下来。
叶楚翻身下马，轻轻抚摸它的头部，对它说道：
“你自己到前边吃草去吧，不过千万别跑远了，省得我找不到你。”
绝影似乎听懂了叶楚的话，它用头轻轻地蹭了蹭叶楚后，慢慢向前方踱步，那里有一块看起来非常不错的草地。
绝影，是取名无能的叶楚，在左思右想之后，从记忆里搜索到的，适合这匹通人性的飞龙驹的名字。
叶楚已经骑着绝影，在大地上奔腾大半个月了。虽然从地图上看，他是在漫无目的的瞎转，但其实，叶楚是在向着那些高山行进。
因为，他想知道，那天在梦中，他所见到的场景究竟在哪，是怎么一回事？他事后回想了好久，除了那尊王座，以及“神庭”二字外，就只记得那云雾缭绕的场景。
为了找到有用的线索，叶楚紧紧抓住云雾缭绕这个特点，于是他把目光放在了那些高耸入云的大山之上，希望能有所收获。
毕竟那些大山都高耸入云了，那跟云雾缭绕也没差别嘛，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真能给他瞎猫碰上死耗子。
只不过，叶楚的运气好像不怎么样，大半个月了，别说高耸入云的大山了，他连两三百米的山都没能碰到一座。
因为他迷路了，是的，叶楚一开始按照陈若璇给他的地图前进，不过走着走着，他就偏离了方向。
“这地图好复杂啊，看起来真让人头秃！”
叶楚抓了抓脑袋，然后一边收起地图，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道。
陈若璇也未曾想到，交流起来仿佛什么都懂一点，什么都有自己观点的叶楚，竟然看不懂地图！这玩意，可是她六岁的时候就能看懂的东西啊。
叶楚看向天空，对于自己是个不会看地图的路痴这件事，有些惆怅。
不过如果他知道，自己又被人盯上之后，恐怕会更加惆怅。哦，不对，他不会因为被人盯上而惆怅，因为没有时间。
若是叶楚得知自己的人头，已经成为了周诚与天庭交易的一部分筹码，他会第一时间骑上绝影，哪里偏僻就往哪里跑，躲上个十年八年的再说，根本来不及惆怅。
绝影在吃饱喝足之后，慢悠悠的来到了叶楚面前，还特意蹭了蹭叶楚的脸。
天色渐暗，叶楚现在需要找个有人的地方，好好休息一晚。
这大半个月以来，叶楚一直都在荒郊野岭度过，撇开野味吃腻了这点不谈，他需要找人好好唠嗑唠嗑，不然他就要憋疯了，虽然绝影或多或少能听懂他的话，可它总归是一匹不会说话的马啊。
以前玲儿在的时候，叶楚嫌弃她整天到晚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现在她走了，叶楚闷得慌的时候，就开始想念她了。
“绝影，我们走。”
叶楚骑上绝影，望着远处升起的袅袅炊烟，大声说道。
……
绝影的脚力很快，它背着叶楚来到炊烟升起的村落时，太阳还未落山。叶楚也不知道他现在的位置在哪，他只知道自己应该是还没有走出兴州。
叶楚翻身下马，站在村子外面，一眼看去，将村子里的情况看了个大概。
这座村子只有二十几个用篱笆围成的小院，房子都是用泥堆砌而成，看起来非常简陋。如果按照每个院子有五口人计算，这个村子，人口最多就一百二十多人。
当然，这是乐观的情况，实际上，这座村子，可能连一百人都不到，一来是医疗条件的原因，二来是因为穷苦人家，根本养不起那么多人。
在大夏，或者说在整个天盛神洲，有些人家，生下孩子之后，因为养不起，不忍看着孩子饿死，就会将孩子卖给大户人家，孩子长大后当牛做马，也总比还未睁眼看过世界，就被活活饿死要好。
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叶楚不仅从一些书籍中看到过，也曾经历过。
当年还在青宁镇时，楚念之带着叶楚出门，这一走就是大半年，他以为他回来时能看到刘梦云的弟弟或者妹妹，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刘梦云家还是三口人。
起初叶楚以为刘母难产或者是其他原因，没有保住孩子，所以他没敢询问。直到有一天，承受不住的刘梦云扑到他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
小丫头边哭边对他说，她父母因为养不起，将那个只要她一抱就对她笑的妹妹，卖给了路过的青宁镇的一个大户，那时候她的妹妹，不过两个月大。
这件事情给来自异世的叶楚带来的冲击非常大，他从没想过，这样的悲剧有一天会发生在他的身边。
所以在青宁镇的时候，叶楚才会想要搞出玻璃什么的，除了让自己大富大贵之外，他还想稍微改变一下这个世道，至少，不让这种事再发生在他身边的人身上。
可惜，由于种种原因，叶楚没能达成他的愿望，反倒走上了独善己身的修行之路。
微微摇头，叶楚收回了目光，也收回了有些发散的思绪，目前他连自己头上笼罩的迷雾都没能理清，哪还有精力去管其他事情呢。
……
“老丈，晚辈赶了一天路了，口渴难耐，能否跟您讨碗水喝？”
叶楚牵着绝影，来到一户开着门的人家院门前，向里边的一位老人说道。
那老人听到有人在门口叫他，先是愣了愣，随后他看向外边，借着余晖，他看到的是叶楚面带温和笑容的脸庞。
“年轻人，你是想在我家住一晚吗？”
老人的身子有些佝偻，他慢慢走到院子里，打开篱笆制成的院门，来到叶楚面前，开口问道，他的耳朵有些不灵敏了，叶楚刚才的话，他没听清楚。
老人的官话，口音有些重，叶楚听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于是他回答道：
“若是老丈同意，晚辈确实想借住一晚。当然，晚辈会给您付钱的。”
叶楚现在身上的钱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从周道那里得到的乾坤袋里边，有一百颗山上的神仙钱以及小二百两的山下银子，加上他从李子信那里得来的神仙钱还剩下几十颗，足够他花上一段时间了。
这回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叶楚的话老人听清了，他摆了摆手，一边让开了路，一边说道：
“不过是借住一晚，什么钱不钱的，反正房间空这也是空着。来，进来吧。”
叶楚将绝影牵到院内，叮嘱它好好呆着，不要撒野后，跟着老人进了屋子里。
背着竹箱的叶楚环顾一圈，发现除了一些简单的家具之外，屋内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老人饭桌上的饭菜，也是一些普通不过的饭菜。
虽然叶楚现在也是有乾坤袋的人了，但他还是喜欢把竹箱背在身上，因为这样让他有种负笈游学的感觉，他挺享受这种感觉的。
“年轻人，你坐在这里等一下，今天田老头杀了头猪，我去跟他拿点肉去。你来我家做客，给你吃这些东西可不成。”
老人示意叶楚坐下后，说着就要出门去弄点肉来。叶楚闻言，赶紧将他拦下，说道：
“老丈，不用了，您这的饭菜挺好的，晚辈吃得惯，您别看晚辈现在人模狗样的，其实晚辈也是穷苦出身，什么苦都吃过的。”
老人听后，将信将疑道：
“真的？看你细皮嫩肉的模样，怎么都不像是穷苦出身啊。”
叶楚一边拉着老人坐下，一边说道：
“这还能有假，晚辈的确是穷苦出身，只不过后来遇到了贵人，这才过上了好日子，不过晚辈可不敢忘本，不会因为有了好日子，就过不得苦日子了。”
……
叶楚吃得很克制，倒不是因为饭菜难吃的缘故，而是老人做饭，是按照他一个人的食量做的，要是他吃多了，老人就得饿肚子了。
“年轻人，你是读书人？叫什么名字啊？”
老人看叶楚吃得高兴，终于相信他没嫌弃自己的饭菜，于是主动跟他聊起了家常。
“这都被您看出来了？晚辈叫叶楚，的确是个读书人。”
咽下嘴里的饭菜后，叶楚点了点头，说道。
虽然叶楚在这边从未上过一天的学堂，但他以前可是大学毕业的，而且在这边，楚念之从小就教他读书了。所以他说自己是个读书人，谁也挑不出毛病。
“你这身打扮，想看不出来都难啊。读书好啊，多读书才能有出息。只可惜我们这里穷，想出个读书人，难。”
老人家说到这里，面露唏嘘，大概在他看来，读书人就代表着有出息，有出息就意味着能过上吃穿不愁的好日子。
“对了，老丈，村里是有什么喜事吗？这不年不节的，怎么还杀上猪了？”
叶楚对此感到好奇，这座村子不过二十来户人家，而且比较贫穷，若是没有什么大事，轻易不舍得杀猪的。
“读书人，你是外来的，对我们这里不太了解，并不是村里有什么喜事，而是乡里有大事。明天是乡里每半年一次祭拜山神的日子。每当这个时候，乡里面所有的人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都要带着贡品前往乡里的山神庙祭拜，祈求接下来的日子无灾无病，风调雨顺。”
老人耐心的向叶楚解释他的疑问。
天盛神洲，各国的行政体系大同小异，由大到小，分别设置州、郡、县、乡、村。
“骗子。”
叶楚听完老人的解释后，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了这个想法，不过他却没有说出来，因为看老人的模样，他似乎对此颇为赞同。
“那么，山神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您有没有见过山神？还有您觉得山神灵吗？”
叶楚不动声色的套老人的话。
“我哪有那个福分，能够见到山神，不过乡里倒是有不少人见过山神，见过的人都说山神不仅长得漂亮，还很善良，帮忙治好了不少人多年的疾病。而且每次去祭拜完山神之后，我觉得腿脚利索了好多，下地干活也有了不少力气。”
老人没有叶楚这么多花花心思，他将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想了想后，他继续说道：
“山神啊，大概是三十多年前出现的吧，时间过得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了。至于灵不灵嘛，我觉得挺灵的，这么多年来，除了几次乡长说因为我们祭拜时不诚心，闹过灾之外，其他时候都是风调雨顺的。”
闻言，叶楚点了点头，表面上他是在赞同老人的意见，实际上，在他心里，对所谓山神就是个骗子的猜测，又确定了几分。
不过在亲自经历之前，他不敢就这样下定论，毕竟大多数时候，眼见为实。
“刚才您说过乡里所有人都会在祭拜山神那天，赶往山神庙，那么您明天也会去了？”
叶楚开口问道。
“当然，祭拜山神怎么能少得了我呢？我还想今年地里有个好收成呢！”
老人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在说话的时候，他的眼里带着一种名为“渴望”的光芒，他孤身一人，所有的指望都在地里了。
“那作为外来人，晚辈是否可以参加祭拜？说来让老丈见笑了，晚辈读书一般，所以想得到山神庇护，好在参加科举时能够金榜题名。当然，若是山神需要贡品，晚辈也有点闲钱可以祭献。”
叶楚拍了拍脚边的竹箱，对老人说道。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祭拜的人越多，山神越高兴，指不定她一高兴，还真保佑你小子高中呢。不过，贡品就不需要你出了，明天你只要跟着我们村里的人一起前往山神庙就是了。这年头攒点钱不容易，有钱你就自己好好留着，等以后娶媳妇用吧。不要学我，到老来都是孤身一人。”
老人拍了拍叶楚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面对老人的敦敦教导，叶楚除了点头称是，埋头吃饭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顿饭，在两人不再说话后，很快就吃完了。
夜色渐深，叶楚趁着老人睡下之后，偷偷检查了他的身体，这一检查让叶楚吓了一跳。
老人的身体亏空得厉害，也许不久之后，他就要撒手尘寰了，他的身上有不止一次被人强行激发潜能的痕迹，导致他的生命力被严重透支了。
得到如此结果的叶楚，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有九成的把握，能够确定那所谓山神，其实就是骗子了，而这一切，只怕那鼓动百姓的乡长也脱不了干系。
百姓的人生已经过得如此艰难了，而有些人，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既然让他叶楚碰见了，他绝不会置之不理。
只要力所能及，叶楚肯定会出手，若是力所不及，叶楚也不会傻乎乎的冲上去，他会另想办法，替百姓们除害。比如，他会想办法通知陈若璇，让她来处理这件事。
经过和陈若璇那么多天的相处，叶楚看得出来，这位大夏公主，有一颗正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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