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就连对女队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实力强劲的2008奥运周期的孙令德恐怕都没想到，在现场观摩了一个闪亮登场的尤尔琴科900之后，才过了两个礼拜，又是一个全新出炉的高难跳马动作登陆视频出现在自己案头。
没错，莫青如的前直540度登陆了。
“咳，前天你加训，我不是跟徐若澄一块儿吃的饭嘛？她还一个劲地夸你的900是‘事半功倍’，那青如姐这回可就是‘立地成佛’了。”杜明暖摇头晃脑，手里叉子带着一片鸡胸肉在空中转了个圈。“她是真的，全锦的时候完全拿不出来前540的，上个礼拜突然之间就开窍了。”
“喂！我说你，真的不是看我们吃饭，而是跟我们一起吃饭吗？”简秋宁小心翼翼地问，杜明暖的餐盘里，只有半个巴掌大的一小块鸡胸肉，没盐没油；旁边衬着两张隐约可以闻到清水味儿的生菜叶子。被这两样东西一衬托，自己面前的一堆白灼虾和那根黄澄澄的小番薯就显得极其罪恶了，尽管天天这么吃体重似乎也控得挺好。
“这不是我上个月长了一厘米嘛。”杜明暖泄愤似的狠狠把鸡胸肉塞到嘴里，反应过来又无比珍惜地轻轻地嚼着，含混不清道：“陈导说要开始防患未然了，那我也只好先这样吃一周，说不定下个礼拜就解放了嘛。”
简秋宁无言以对，但是这是别人组的训练方针，也算是多年的成功经验吧，哪有她置喙的余地？谢天谢地，杜明暖自个儿看起来也还是那乐观积极的样子，并没被餐盘的冷清打击到。
果然，杜明暖嚼完了那片儿肉便叫道：“你的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难道你不想问问我她为什么突然开窍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跳第二组的动作。”简秋宁眉毛一挑，端起手边的豆浆喝了一口，“最近青如姐都没有找我‘请教’过什么呢，难道我要去‘请教’她？那也忒尴尬了。”
“哼！你怎么这么冷漠啊，根本吊不了你的胃口。不过这件事我不信你听了不震惊。”杜明暖悻悻道，接着面色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她说，她是受到了一个体操迷姐姐的启发，才找到了落地的秘诀。”
简秋宁一口豆浆险些没喷到杜明暖脸上：“什么？体操迷能一语点破前直540落地的秘诀？别逗了，哪个体操迷有这样的本事，赶快来当教练得了。”
杜明暖这会儿已经把那块肉吃完，正小心翼翼地撕那篇包菜叶子，皱眉悄声道：“你有加过体操迷吗？”
“没有啊，哪里来的体操迷会认识我啊。我连寄到中心的礼物都没收到过好吗。”简秋宁的回答毫不拖泥带水，“据我所知，柳曦应该也没有加过体操迷，虽然我刚进组那会儿她就是名人。她倒是收过很多娃娃，还附着联系方式的，可是她对娃娃不感冒，都送给徐若澄了。”
“嗨！这就对了。”杜明暖一拊掌，“实话和你说，本来我压根不相信哪个体操迷这么厉害，我跟体操迷也没啥联系。可是被青如姐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全锦赛那几天晚上发了手机，我□□也收到好几次好友申请，说是‘一个没有恶意的体操迷’，你不说可能是一种新型电信诈骗吗？说不定就是这个人吧。”
“这事儿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没有恶意’说得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简秋宁摇了摇头，“罢罢罢，希望是我把人家往坏处想了，毕竟人家这回也许真的立了功。或者是那个退役了的老前辈，想要点拨一把？但是收到这个的人也不多呢。不过这个秘诀到底是什么啊？”
“管他，我又不需要落地秘诀。你想知道的话，今天下午青如姐不是要展示训练成果吗？你可是技术帝，仔细看着点儿——不过你也用不上。”杜明暖终于还是不耐烦地用筷子把两张菜叶一卷塞进嘴巴，“我现在满脑子里只有明天又是周日，可以放半天假。啊，可真是太爽啦！”
当天下午，莫青如果然在全体女队队员的瞩目之下展示了刚登陆的前直540度。作为女队目前唯一在跳马单项上有一定实力的运动员，她还模拟比赛计划，连续跳了冢原630和前直540。
她的表现给众人带来的不比两周前那一次登陆的震撼，更多的是震惊：前空翻撑马还是一如既往地前后错手，虽然严格说来其实是技术错误了，但前手翻对于女子来说实在太难，目前国际上仅有的几位选择第二组动作的选手的撑马多少有点儿模糊，裁判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屈髋绞腿样样不落，看着简直有点辣眼睛；然而真正神奇的是，她的高度远度都十分普通，比起全锦赛上那失败的一跳看不出啥明显的进步，落地却能够做到向后一小步就稳住，与不到一个月前那“膝盖着地”的惨状委实不可同日而语。
叽喳议论之声不绝，就连对跳马技术颇有心得的简秋宁都疑惑了，她刚刚看莫青如动力性一般，还大大地捏了一把汗，哪想得到人家连跳两次居然都成功了。至于那个可能有某种独特技术的落地，看起来似乎是有点怪怪的，可是一时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行了，莫青如的训练成果大家都看到了吧？”章龄像醒面团似的等待噪音自行消散得七七八八之后才出声，果然，场地瞬间便彻底安静下来。“大家简单列一下队，我说几件事。”
“第一件事，后面三次队测的时间已经敲定了，分别是6月27日至28日；7月25日至26日；8月29日至30日，这三次队测连同已经结束的全国锦标赛，都将成为我们最终敲定参加亚运会和世锦赛名单的依据。第一次队测将成为我们决定青奥会参赛人员的依据，明白了吗？”
“明白！”虽说心思各异，女选手们这会儿回应的声音却是整齐划一。
“第二件事，今年亚运会体操比赛的时间与世锦赛比赛时间非常接近，所以我们将使用同一套阵容参加这两项比赛，含6名正选运动员和1名替补运动员。有没有信心迎接打赢两场大赛的挑战？”
“有！”
女孩子们嘶吼的声音太嘹亮，竟在简秋宁的脑袋中形成了嗡嗡的回声，叫她的心跳都有些不规则地慌乱起来。
“第三件事，明天有澳大利亚的编舞师来给大家重新编一下成套，下面被我点到名的，明天早上记得到舞蹈教室集合：柳曦；杜明暖；莫青如；徐若澄；柯润雨。解散！”
杜明暖期盼许久的周日还是泡了汤——但也没完全泡汤。“就是虚惊一场，以后再也没我的事了。”上午才过了一一半，她就背着包回到了寝室，如是嚷嚷。
“哈？不打算给你换新成套了吗？”简秋宁正靠在床上呢，见杜明暖推门进来，不动声色地把手里一根钩针和一团暖橙色绒线藏到被垛底下。杜明暖生日在7月初旬，橙色也是开朗的她最喜欢的颜色，这团绒线的重要用途自然不言而明。
“你知道本来给我挑了个什么音乐吗？居然是《致爱丽丝》，还是彩铃版那个，动次打次的。我一听人都吓傻掉了，这么个音乐可怎么跳哇？拼命朝着那编舞老师摆手，又跟陈导说我不敢试这样的音乐。”杜明暖比手画脚地说到这里才换了口气。“还好还好，人家挺通情达理的，比划着说要看看我以前的成套，还夸我跳得好，呵呵！然后也就饶过我了，没让我学新舞。章导说了，换新舞的以后礼拜天都要去拉架子套。”
“这事儿我支持你，致爱丽丝，那也太有名气了，很多舞蹈家跳的版本都会被批评来着。”简秋宁佯装伸了个懒腰，身体把那团线挡得更严实些。
杜明暖的笑容就有些僵硬：“我被他们赶回来的时候，方月涵已经被叫去了，看章导的意思大概是要把这一套编好的给她用。这个……我想她……大概不会拒绝吧？不过，好歹我是逃过去了。诶，你怎么大白天躺在这儿发呆啊，这一点也不符合你的风格。”
“我这礼拜很累的好不好？”简秋宁翻了个白眼，胡旭平计划的那两个新动作对于简秋宁而言都是全新的尝试，训练中面临的挑战肯定更多。特别是特卡切夫180要求同杠空翻的同时完成转体180，实在是一大难点，对于胡旭平讲述的那些关键要领，这两个礼拜下来，她还是有一种手脑分离的无力感。
“嚯，你还有懒得动弹的时候？我以为你是铁打的呢。”杜明暖夸张地摇头，接着把嘴唇贴近了简秋宁的耳朵：“别不是因为没机会换新舞难过了吧？叫我说，那真是大可不必。这回换的配乐全都是知名钢琴曲，你本来就是这个风格，肯定不可能叫你去多此一举啊。”
“那……柳曦的新曲子是什么啊？”简秋宁不由得坐直身体。杜明暖刚才说得那种失落，当然是有的，但也只是一丝丝而已。不足以消灭她对这件事儿的好奇心。
“唔，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还挺耳熟的，你应该知道叫什么吧，我哼一段给你听听。”杜明暖随口哼出了一段前奏。
“啊？是这首《触不可及》吗？”简秋宁愕然，一个鲤鱼打挺翻下床来，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一首收藏的音乐。眼见杜明暖鸡啄米似的点头，她讶异道：“那的确是很有名的曲子了，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个节奏超级不好把握啊，比爱丽丝还难跳好呢。”
杜明暖正待答言，忽然门上传来几下爆栗子似的响动，接着李奈毫不客气地推开了半掩着的门扇：“秋宁，今天下午进馆的时候记得来找我啊，我要好好地教教你，转体180度的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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