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骤然梦醒

楚汐满脸愕然神色，她今日如此精心打扮，着了秦施颦最喜的素衣，绾了朴素的发髻，刻意模仿了秦施颦的妆容，乍一看去，和秦施颦并无分别。

        原以为能博得他的青睐，让他多看自己几眼，说不定运气好还能和他同塌而眠，然而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番心血换来几句冷言驱逐，不甘委屈一齐涌上来，他赶她走，她就偏偏不走。

        固执地站在门前，大胆地瞪着沈清城，心中少不了有些忐忑。

        她之所以敢这么做，完全是因为那和秦施颦相似的容貌，虽然她一直不屑于那张脸，但不可否认这张脸往往是她的救命稻草。

        丫鬟侍卫们站在一边不敢吭声，他们侍奉沈清城这么久了，除了秦施颦也没见谁敢和他当面对抗，这楚妃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非杠上了。

        其实他们也不清楚沈清城在寝宫里面做什么，皇上的心思岂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能够随意猜测的？

        楚汐的随身丫鬟有些慌了，盯着楚汐欲言又止。

        沈清城站在门口，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苛责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明白楚汐就是仗着这张脸才敢如此肆意妄为，而他偏偏就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想威胁朕？”蓦地，他扯出一个笑，然而看在别人眼里只有森森的寒意和不屑，下人们噤若寒蝉，内心希望这位未来妃子能够识趣一些，不然他们都不好过。

        “臣妾不敢。”楚汐弯弯身子如是回答，但表情不像是丝毫不敢，“只是这本就是国法家规，皇上身为天下之主，岂可妄为？”

        沈清城深深地打量着她，尽管她努力做出镇定有理的模样，但起伏幅度过大的胸膛还是出卖了她的紧张，她不过是东施效颦而已，显然，她高估了自己在沈清城心中的地位。

        “朕纳你为妃，无非是不想管后宫诸多闲事，若是你因此想多了什么，朕也不介意立马昭告天下取消明日大典。”他的声音沉稳低缓，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楚汐身形一僵，万万没有想到会换来这么一句话。

        难道对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他当真一点触动都没有吗？

        这么想着，楚汐不由得抬头看向沈清城，眼眶里已经酝满了泪水，泫泫挂着，好不让人怜惜，而沈清城只是扫了一眼，皱了皱眉头，“若是不想朕反悔，就自行离开吧。”

        他根本就不会怜惜除秦施颦以外的任何人，哪怕秦施颦可能做过对他不利的事，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见自己节节败退，楚汐虽不情愿，但终是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才短短几日，她就已经依赖上奢华贵重的生活，若是因为一时赌气而重新回到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不值得。

        下完通牒，沈清城没有施舍给她多余的眼神，转身便关了门，将精心打扮过的她毫不留情地关在外面。

        楚汐是怎么回去的秦施颦不知道，但是她在里面听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一面觉得楚汐自作自受，一面又觉得她可怜万分。

        不过是被人做了替身，演着别人的角色却以为自己是主角。

        “施颦，”一回到室内，沈清城立刻换上一副温柔模样，温声叫着秦施颦，伸手去拉她，意图挽回刚刚的气氛，不过这短短时间里，秦施颦已经完全清明过来。

        不着痕迹地躲过他伸过来的手，语气淡然疏离，“皇上，伤口也已经包扎好了，不见前朝之人是您的旨意，还望您多加遵守。”

        心中全然是刚刚温情的沈清城还没有会意过来，以为她是在和自己赌气，不甚在意地靠过去，语句里带着小心翼翼和讨好，“那不过是朕的气话罢了，施颦莫要往心里去。”

        他这副模样看在秦施颦眼里，坚硬的心不由得划过一抹柔软，只是那感觉也是转瞬即逝。

        一国之君怎么可以优柔寡断，把圣旨当儿戏？

        “君子不得戏言，”秦施颦干脆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离沈清城远远的，“皇上的旨意下的正确，为何又说是气话？”

        沈清城还没有弄清她的突然变化是为何，呆呆地望着她，眼里的情绪没有掩饰，那里面的受伤，秦施颦看得分明。

        “皇上，还请您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秦施颦的话恭敬有礼，哪里还有半分刚刚的亲昵和慌张，沈清城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她只是抽身而出了。

        她醒的永远比自己早，她永远都是最理智的那一方，她永远都是顾全大局的那个人。

        “……你就非要做的如此绝情吗？”沈清城的声音暗淡下来，视线紧盯着秦施颦，想从她的眼里看出些波动和动摇，秦施颦大方地回应着他的视线，眼里坦坦荡荡，当真是只有家国大义。

        而他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尽管如此，他也知道了答案。

        “那你走吧。”多留无益，自己说再多，哪怕是跪下来请求，她也不会留下来的。对于秦施颦的固执，沈清城再清楚不过。

        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秦施颦差点就忍不住看向沈清城，她还在思考怎么回绝沈清城挽留才不至于伤他太深，没想到他……

        沈清城大概是察觉到她那一瞬间的犹豫和疑惑，自嘲般笑笑，“我也在想，我怎么连挽留的话都不敢说了。”

        一句话，戳的秦施颦心抽痛，胸口被大石头堵住了一般，在这样的空间下，喘息都变得困难，一向口齿伶俐的人竟然不知道该回他一句什么话才比较应景。

        “你要走，便走吧。”看似是沈清城的自顾自话，秦施颦脚步却无法挪动，对沈清城那些愧疚此时一齐涌了上来，拖着她的步伐，无法迈动。

        而沈清城已然收敛了众多纷杂的情绪，淡淡的，就像秦施颦曾经百般教导的那般，沉稳，冷漠，无情。

        秦施颦最终迈开步子，与他擦肩而过，那一刹那生出的风带起了秦施颦的长发，扑在沈清城的脸颊上，如她的手在亲抚。

        他垂在两边的手不受控制地抬了下，想要握住秦施颦的衣角，却只来得及抓住她的发尾，又任由那发尾在指尖溜走。

        留不住的，他颓然低头，低低地笑了起来，喃喃，什么都留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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