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知错
古有陶圣人《桃花源记》，今有她阮苏《崖底奇遇》。金殿之上，满朝官员听阮苏侃侃而谈，或心向往之，或面露不屑，但都无人出言打断。梁帝一心向道，没人在这时候触圣上霉头。
“那老仙人可曾应允你了？”梁帝问道。
阮苏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老仙人说民女虽有福运，但尘缘未了，无法随仙人修道登仙。”
“尘缘未了？”难不成是说她与那孽子的婚事？
“老仙人推算出民女家中遭奸人所害，叮嘱民女早日回京师，救家人于苦难，民女赶回京师才发现父亲被关进了典狱司，殿下圣明裁断，定能还父亲一个清白。”
“陛下，此女花言巧语，并不可信。”秦太师第一个站出来，紧接着几个官员都跟着附和。
梁帝看向一旁拿拂尘穿道袍的青云道长：“依道长所看，阮家女所言可否有假？”
阮苏和玉阶上的道长对视了一眼，别人可以说她胡言乱语，这位道长定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
青云答道：“回禀陛下，山中常有仙人隐居，阮小姐福运昌盛，得仙人所救也不奇怪。”
梁帝觉得所言有理，问：“阮金升犯了何罪？”
掌管刑狱的官员站出来答话：“回禀陛下，是涉嫌私铸钱币之罪。”
阮苏开口道：“钱币关系民生，是国之根本，若民女的父亲真的私铸钱币，请陛下严令处置。”
此言一出，想要说话的官员全都闭了嘴。这阮家女没有不管不顾地为父亲求情，反而要求从严处置。把这件案子与民生政治放到一起，谁也不能蒙混过关。
“此案关系重大，证据证词缺一不可，结案之时交由朕亲自审查。”
阮苏得了这句话，紧绷的身子才微微放松。那些诬陷爹爹的人想胡乱结案，她偏偏要把这件事情摆到陛下面前。
退朝之后，阮苏原先着按计划出宫门，谁知却被梁帝身边的常侍把阮苏接到了偏殿。
阮苏在偏殿中看到了自己的远房姨母嘉贵人。嘉贵人虽然在宫中不太受宠，身份地位也不算高，但家中有钱，所以在宫中过得还算是滋润。
嘉贵人坐在高座上，穿着一身烟彩云锦宫装，头上戴了一套金丝彩珠流苏簪，像一只漂亮的花蝴蝶。梁帝难得派人宣召她，嘉贵人把压箱底的东西全都翻了出来。
梁帝给嘉贵人赐了座，开口道：“阮家女既然大难不死，与太子的婚事便可以如期举行。”
阮苏走进来正要行礼，听见这话脚步顿了顿，话说太子这么缺媳妇儿吗？她都死了一回了竟然还躲不过这门婚事。
阮苏走进偏殿，朝着高座上的人行了个礼，开口道：“谢陛下厚爱，只不过民女自从上次被老仙人所救，便立志一心向道，从此不婚嫁，只愿早日登仙。”
嫁不嫁人的有什么关系，她可以把美貌小郎君养在外面，照样可以寻欢作乐。
嘉贵人看见阮苏活着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阮苏一句话气昏了头：“殿下恕罪，阮苏定是死里逃生，脑子还不甚清醒。”
一辈子不嫁人，她莫不是在掉下悬崖的时候把脑袋摔傻了？
梁帝开口道：“成仙之路道阻且长，修行的方式有多种，也未必非要斩断尘缘。你尚有父母兄弟，真的能弃他们于不顾？”
阮苏突然明白了梁帝的意思。今日梁帝未必不知道她的真实意图，他装作不知道不过是因为她还有用，若她没有了这个用处，他不会管一个商贾人家的生死存亡。
身居高位者，竟冷漠至此。
阮苏知道自己逃不过这门婚事了，福身道：“民女明白。”
梁帝今日早起上朝，有些困乏，对嘉贵人道：“宫中规矩森严，你趁这几日好好教她，莫在大婚之日丢了皇家颜面。”
“陛下说的是，臣妾一定对她严加教导。”
女儿家的私房话梁帝不便听，喝完一杯茶便起身回了寝殿休息，偏殿中只剩下了她们二人说体己话。
阮苏有些奇怪，即便太子暴虐成性，就算为了太子妃的位置，也会有不少高门贵女被塞进东宫，为何梁帝偏偏抓着她不肯放。
“太子生来不详，命格与陛下相克，幸好青云道长测算出克制太子煞气的八字，你只要嫁进东宫，就能克制太子的煞气，保证国运顺遂。”
阮苏觉得，这青云道长比她还能胡说八道。
“相同八字的人这么多，为何偏偏挑中了我？”
“八字相同的人多得是，但有福运的人天下只有我们阮阮一个。”
呵，她可真是太有福气了。
“大婚之前你就别回宫了，就在我的漪澜殿住着，我教你学一学在这后宫的生存之道。”
阮苏叹气，她这位姨母热衷于宫斗，可她既无宠爱又无子嗣，后宫之人从不把她当做威胁。就她这宫斗水平，真的能教她吗？
漪澜殿，几盏琉璃宫灯在暗夜里闪着微弱的光。
一双细白的脚轻蹭着半开的帷帐，足尖微粉，脚踝上几点红痕暧昧而刺眼。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纤细的足踝，帷帐内随即传来细细的啜泣声，软糯又可怜。
殿外雨打芙蓉，又重又急。昨夜才堪堪盛开的芙蓉花，在风雨中飘摇轻颤，脆弱的不堪一折。
阮苏终是有点受不住，软着嗓子开口：“阿辞，我知错了……”
他的动作未停，一双凤眸似笑非笑：“软软犯了什么错？”
阮苏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仰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手指无意识地绕着他的衣带。
很奇怪，眼前的少年明明和阿辞有同样一张脸，却又不太像她认识的那般单纯良善。一双凤眸微挑，带着若有似无的寒意。
少年见她半天未开口，渐渐失了耐心。
他伸手扣住她的腰，阮苏浑身一紧，慌忙开口：“我不该……不该瞒着你跟别人议亲……”
说起这个阮苏就觉得冤枉，她费了这么大劲也没有退掉这门婚事。
少年像是没有听到这解释一样，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动作温柔深情，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寒意：“软软睡了我，一转头就去和别人成婚，软软当真觉得我如此可欺吗？”
她什么时候睡过他了？阮苏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
阮苏知道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她只要乖乖认错，再编两句情话哄他，阿辞自然就会原谅她了。
“阿辞……”阮苏勾着他的小指，双目脉脉含情，“我最喜欢阿辞了……除了阿辞我谁都不嫁。”
最后这句显然是在哄他。
少年也不揭穿她，只扣住她不太安分的手：“既然软软这么喜欢我，那就永远陪在我身边吧。”
阮苏的双手不知何时被衣带缚住，几盏宫灯倏地熄灭，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样软软就只能看见我一个人了。”
阮苏一下从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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