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真心
马三在外面仰望天空叹了一百零八次气的时候，阮苏终于悄悄从里面探出头，一张脸红扑扑的，像是涂了一层脂粉。
马三盯着她的脸，有些奇怪：“你嘴巴被野蚊子咬了？”
阮苏还没说话，一个茶杯突然从马车里飞出来，茶杯撞到树上变成了碎瓷片，直直地插进了土地里。
马三拍了拍胸膛，幸好他躲得快，要不然他这张脸就要变成刺猬了。他手指颤颤地指着马车不敢说话，这个不讲武德的阴险小子！
“太过分了。”阮苏开口道。
马三还以为阮苏大义灭亲，要帮他教训那个脾气暴躁的少年，感动得差点流眼泪。
结果阮苏有些责怪地朝他开口：“你怎么能惹阿辞生气呢？”
“……”这夫妻两个真是比土匪还不讲道理。
阮苏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太过偏心，看着马三关怀道：“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马三神色恹恹道：“老子失恋了。”
阮苏拍了拍他的肩：“想开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要是等新婚之夜才发现喜欢的小美人变成了臭男人，那才是真的悲剧。
马三又伤春悲秋地叹了一口气：“你能明白我现在的感受吗？”
“不明白，”阮苏诚实地摇了摇头，“因为我看上的人一般都能弄到手。”
马三一听这话眼睛亮了起来：“你教教我！”
阮苏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喜欢卫九？”
“那当然，我对她一见钟情。”
“他是男人你也不介意？”她记得马三之前经常嚷嚷着娶媳妇儿传宗接代，应该是喜欢小娘子才对。
马三觉得阮苏是故意在考验他，卫九那么英气好看的小娘子，就算穿上男装也一样的英姿飒爽。他见过女扮男装的人多了去了，小九她明明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
“当然不介意，小九不论是男是女我都要娶她过门。”马三拍胸脯保证道。
阮苏这才放心，她回忆了一下当初是怎么把阿辞弄到手的，照葫芦画瓢给马三想法子：“第一招是英雄救美，等对方落难之时你出手相助，保证对方对你以身相许。”
她当初就是在少年落难之时出手相助，这才把冷漠的美貌少年骗到手。
马三看了看队伍前方的卫九，法子听起来倒是很好用，但是怎么才能让卫九遇险呢？
阮苏觉得马三真是不开窍：“你先悄悄去前面林子里挖一个陷阱，然后借口和卫九一起去巡查，在他掉下去的时候出手相助。”
马三觉得这法子多少有些卑鄙，他犹疑了一阵：“你确定这真的有用？”
“当然有用，谁能不喜欢从天而降的救世英雄呢。”
阮苏其实并不确定这法子对卫九有没有用，但总要试试看嘛，万一成功了呢。
马三被阮苏坚定的眼神忽悠住了，马不停蹄地去前面林子里挖陷阱了。
阮苏回到马车里面的时候，少年正抬眸看着她，脸上有几分疑惑：“你也喜欢英雄？”
阮苏没想到少年也听见了她和马三说的话，她赶紧摇头：“我随便说说而已。”
少年不喜欢做英雄，没人教过他怎么做英雄。静安寺被灭门后，他曾被人带进了江湖第一秘阁无极楼，无极楼中的人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他为了自保不知道杀过多少人。
他也是在那时候发现了自己的不同，每一个刚开始杀人的人都会本能地恐惧，但他却没有任何情绪，甚至有些喜欢鲜血的味道。
无极楼的楼主对他很好奇，让楼中的毒师给他喂了各种丹药，想要打造一把世间最完美的刀。后来，他便用这把刀杀了无极楼所有人。
从前在江湖中声名鹊起的无极楼，一夕之间便没了踪迹。
从那之后，他的性情也愈发暴戾难控，每夜都是梦魇缠身。老和尚说他是作恶太多，可他心里从未有一丝愧疚。
少年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他不知道阮苏口中的英雄是什么样子，但应该不是像他一样，毫无顾忌地杀人。
阮苏不知道少年垂眸在想什么，她握住少年的手：“我不喜欢到处救美人的英雄。”
少年抬了抬头：“那你喜欢什么？”
阮苏看着少年这张好看的脸，比起心怀天下的英雄，她更喜欢面前这个看起来冷漠的少年郎君。
她正想开口说话，前面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卫九在马车前禀报说：“殿下前面山路有些不安全，属下先去前面探一探路。”
阮苏看着马三和卫九去了前方林子里，一脸的欣慰。要是马三能把卫九搞定也不错，这样卫九就不会整日在阿辞面前说他的坏话了。
阮苏正这样想着，少年却突然站起身：“我也下去走走。”
阮苏笑意僵在了脸上，马三和卫九两个培养感情，他们过去不是添麻烦吗？
阮苏一本正经道：“外面太危险了，殿下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安全。”
少年看了她一眼，脸上似笑非笑：“不是有你保护我吗？”
太子奉旨去邺城巡查河道，太子妃的身份不方便跟着出来，所以她这次出来对外的身份是太子的贴身小侍卫。阮苏从前也经常女扮男装跟着别人出去玩，扮起小侍卫也是轻车熟路。
她穿着一身侍卫衣裳，眉目清秀漂亮，像是还没长开的小少年。
少年拉着眉清目秀的小侍卫下了马车。护卫们想跟着过去，少年指了指阮苏开口道：“她跟着就行了。”
少年拉着阮苏往山林里走，几个护卫在后面窃窃私语。
“殿下身边的护卫不是卫大人吗？这个小侍卫是从哪里来的？”
“这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卫大人失宠了。”
一个护卫为卫九鸣不平：“看看他细胳膊细腿的柔弱模样，哪里能比得上我们威猛的卫大人。”
“一个普通的小侍卫怎么能跟殿下同坐马车，瞧他那副狐媚的长相，不知道暗地里使了什么腌臜手段呢。”
狐媚小侍卫阮苏被少年强行拉着往前走，阮苏越走越慢，她正在想法子不让少年跟上去坏马三好事。
要不要来个苦肉计？阮苏真想着，少年突然回过头：“怎么了？”
阮苏顺势装出一副难受的表情，伸出一只脚道：“我的脚不小心扭伤了。”
少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他方才一直和她走在一起，并没有看到她受伤了，但她看起来有些难受，少年还是扶着她到一旁的青石上坐着休息。
少年垂眸地检查她的足踝，没发现哪里受了伤。
阮苏看着少年认真的模样，不知道外面那些人为什么觉得阿辞暴戾成性，她家阿辞明明是个温柔又有耐心的好夫君。
“这里疼吗？”少年抬眸问道。
少年不知道按到了哪个穴位，阮苏觉得有些痒，她想把脚收回来，可是少年握着她的足踝却没有松手：“这里呢？”
“……疼。”
少年抬起头认真道：“应该是伤了筋骨，我帮你按一会儿就好了。”
阮苏这下是真的后悔装病了：“不用了……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少年黑眸微眯：“软软不会是骗我的吧？”
“……没。”阮苏咬了咬舌，只好把脚放了回去。
少年按着她几个穴位，慢慢用力，阮苏刚开始还能忍，没过一会儿就忍不住挣扎起来，鞋袜都掉到了一边。
少年抬眸看了看她，阮苏赶紧道：“阿辞真厉害，我的脚没事了。”
阮苏灵活地转了转自己的足踝，圆润的脚趾透着粉色的光泽。
“软软好得真快。”少年意味不明地开口。
他养的小狐狸越来越会骗人了，他从前最讨厌被人欺骗，如今竟然开始配合她玩的小把戏。
阮苏没注意到少年的神情，她正勾着脚去挑掉在一旁的鞋袜，方才她挣扎的太厉害，鞋袜甩得有些远。
阮苏单脚站着有些不稳当，啪嗒一声真的扭到了脚，阮苏疼得流出眼泪。少年意识到不对劲：“怎么了？”
阮苏抬起头眼泪汪汪：“脚疼……”
少年握住她的足踝，锐利的眼眸带着一□□哄：“软软乖，忍一忍就好。”
阮苏知道少年要做什么，但是她现在疼得厉害：“我不要弄……”
阮苏很怕疼，少年看着她的伤处皱了皱眉。他自己伤得再重都不会有任何情绪，但是看见她受一点伤都会觉得不舒服。
阮苏也知道不能一直拖，咬着唇开口：“你……你来吧。”
少年让阮苏伏在肩上，侧眸看着她：“别咬自己。”
阮苏听话地松开下唇，紧接着一阵疼痛，阮苏下意识咬上了少年的肩。
少年拍了拍她的背：“好了”
阮苏这才反应过来，慢慢动了动足踝，没有那么疼了。阮苏看着少年的肩上沁出了一丝血迹，又心疼又愧疚：“疼不疼。”
少年弯了弯唇：“不疼。”
“骗人。”阮苏眼睛红了红。
“没骗你，”少年慢慢开口，“我的伤不疼。”你疼我才会疼。
阮苏虽然骨头复了位，但脚踝处还是一片红肿。少年背着阮苏往外走，阮苏看着少年的侧脸：“阿辞，你真好。”
少年没答话，软软的情话向来都是张口就来，没有多少真情实意。
这次好像与平日不太相同，阮苏突然又问了一句：“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阮苏问完之后自己都觉得没意思，她是个随性惯了的人，向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只争朝夕不图长久。
阮苏见多了山盟海誓的恋人反目成仇，见多了柔情蜜意变成夺命毒刃。她现在喜欢少年，就和他在一起，将来不喜欢了，两人就分道扬镳。不必在漫长的时光里消磨爱意，也不必在尔虞我诈的宫廷里互相猜忌。
阮苏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会一成不变，她也没有期待少年能够始终如一，但现在她竟然觉得，就这么跟着少年慢慢走过一生，好像也还不错。
少年背着阮苏往前走，正当阮苏以为少年不会再回答这无聊问题的时候，少年开口道：“只要我活着，就一直会。”
阮苏没有像往常一样说很多虚伪动听的情话，她趴在少年背上很久没有说话，安静到少年都以为她睡着的时候，阮苏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声道：“我好像真的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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