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道歉
第四百四十六章 道歉
搬进国公府？崔瑾暂时还没想过。自己加上武珝，正经的主子不过两人，再加上格山兄弟、顾霖三兄弟，也不过七人。至于几个弟弟，待爹娘回京，必是不许他们在这里长住的。偌大的国公府，虽比不得号称“半部清代史”恭亲王府的规模宏大奢华，但面积也有好几倾，数个多进院子自成一体，园中有园，景中有景，特别是那占地近半的前后花园景致万千，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环山衔水，亭台楼榭，廊回路转，让人流连忘返。至于原来亲王府的正殿、后殿、左右配殿等等逾制建筑均已改建，又因崔瑾爱好风雅，所以建得极为别致，少了虚浮的富贵。崔瑾粗粗转了一圈儿，不禁摇头，这般规模，怪不得当初李泰眼红。如此看来，当今天子将这座府邸赐给自己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否则，哪里会改建得如此妥当、迅速？这些建筑，或是修整，或是推倒重建，都需要不少时间。那么，李承乾是否知道呢？若说不知，倒是笑话了。要这般大动干戈，岂能瞒住人？可是，祖父他们都说不曾听说过，连天子最信任的舅兄长孙无忌都很是诧异，只是听说要赏赐一座府邸，却不知是这座。长孙无忌道，若早知是这座亲王府，就算拼着被责骂一顿也会阻止。那晋阳公主作筏子？公主府敢有这般规模？当年，齐王李元吉是何等张扬？
宣阳坊崔府。书房，崔瑾斜躺在软塌上，手中轻轻转动着茶盏，眼睛看向窗外，此时，一片黑暗。他想起齐国公府正屋的书房，外面，风景如画，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比那后世的公园更多几分自然和巧妙。他嗤笑一声，宫里那位岳父也着实大方，若说是官宅，以后是要收回去的，但他却把房契都给了自己，成了私产。好吧，如祖父所言，既然好心好意地给了，那就拿着呗；既然没有任何违规逾制的，那就住进来吧。只是，不知十几年前的血腥味是否已经散去，那一道道冤魂是否还在徘徊。
知书在房外低声禀告，说武夫人让人做了几道宵夜，问郎君是否现在就用？
崔瑾站起身，走出书房，到了花厅。武珝笑盈盈地迎上来，替他脱了外袍，又亲手拧了帕子让他擦手擦脸。“郎君今日累了吧，多少吃点东西待会儿早些歇息。”她温柔地道。能嫁入崔家，她已觉得是几辈子修得的福分，不料，自家郎君未到弱冠之年便如此出息。翼国公秦琼当年实封七百户，吴国公尉迟恭实封一千三百户，而自己郎君却是三千户，这是何等恩宠？那些亲王食邑最多不过一千户呢，可是，当年郎君封为郡公时便是一千五百户了。想到这里，她突然心中一颤，脸色微微一变。圣上这是何意？虽说郎君这些年做了许多事儿，功劳不亚于那些开国功臣，但毕竟年少，如此封赏，那些功勋大臣们该是如何不服气？
“郎君，圣上这番是如何用意？”武珝看了看四周，犹豫着低声问。
崔瑾的手顿了顿，随即笑道：“长辈们都说无妨。那也是我的岳父嘛，长者赐不敢辞。只是有那么多房间，内部的摆饰便是极为麻烦的，有空时你约节表妹和晋阳公主去瞧瞧，这些年也收藏了不少东西，白放着也没意思，只捡清雅低调的物件摆上，不要弄得太过奢华便是。你们自个儿选一个院子，按着自己的喜好进行安置。”
武珝抿唇一笑，娇嗔道：“郎君不怕公主和卢妹妹恼了你？还有两年才嫁进来呢！”
崔瑾扬扬眉，不以为然地道：“不过是想到宴客时让她们有一处更衣歇息的地方罢了，另外，若是我不在京城时，你也可以邀请她们前去作客陪陪你，这么大的宅子，住着也太冷清了些。”
武珝笑眯眯地答应了，将食盒打开，一层层地取出四五个碗碟。不过是薏米红豆莲子粥，并几个清淡的小菜。
崔瑾骨子里是不喜欢热闹的，只是今生偏偏甚至围了这许多人，特别是这几年，每次吃饭都是热热闹闹的。喝了两碗粥，将几个碟子清理干净。这若是在别家，不知会让人如何惊讶不屑了，但是，崔瑾崇尚勤俭节约，连带着身边的人都如此。做菜可以精细，但不许浪费，每天厨房的饭菜都是有定例的，什么菜该用多少食材，食材的价格等等，都有一本账，谁都看得清楚。
又休息了两日，崔瑾不得不进宫去学规矩，虽说当年李元昌成婚时已经学过，但亲王与太子又有所不同，储君大婚，那礼仪更繁琐。李承乾的傧相，除了崔瑾，还有李愔、李贞、李治、房遗爱等，共计八个。
见到崔瑾，李治就不满地开始嘀咕：“表兄，你这几日倒是躲了个清闲，我们都学了两日了，比自己大婚还辛苦。”
崔瑾摊摊手，笑道：“我可没有这么多时间来学礼仪，好不易抽出今日一天，这规矩反正都那样，不过是接嫁妆迎新人罢了，哪有如此麻烦？”
旁边，礼部的人尴尬地笑着。开玩笑，人家齐国公的祖父正是自己的上司，能得罪么？何况，如今圣眷正浓呢！他笑道：“齐国公跟着做两遍便是了，太子殿下交代，待会儿请你去东宫。”
李治眼珠一转，呵呵两声。这次回京，大兄和表兄之间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儿，还让自己去监督管束东宫内侍，让自己很是被动啊！不过，既然是表兄交代的，又得了阿耶阿娘允许，大兄想必也能理解自己吧？只是，那日见到表兄对大兄好像不如过去亲密，而大兄是欲言又止的模样，难道，是因为这次阿耶赏赐过分浓厚的缘故？阿耶也不知为何要这样做，不是将表兄架在火上烤么？虽说表兄与勋贵大臣们的关系好，那些人都从表兄手里得了不少好处，但如此恩宠，能信服？哎，主要是年纪问题啊！十四岁的国公，封邑比自己这个亲王都要多，这让旁人如何看？哎，阿耶啊，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呢？还有大兄，难道事前没有得到一丁点消息？不可能吧？舅父那里，自己是问过，他是完全不知的，当日也是大吃一惊。悄悄地问了阿耶身边最信任的张内侍，他道，圣上是说过重赏，但未料到会如此“重”。
看到李治走神，礼部官吏轻咳一声，提醒道：“晋王殿下，您这动作做错了。”
李治眨眨眼，摸摸鼻子，正色道：“今日就早些散了吧，已经连续三日了，这些礼节难道吾等不懂？何况正主儿可不是吾等。”
房遗爱也趁机起哄：“可不是嘛，某与晋王殿下约好去齐国公府参观呢，顺便给自己选个院子。”
“选院子？”崔瑾轻笑道，“你们是准备到我那里长住？难道是这些年白吃白住习惯了？”
房遗爱亲亲热热地搂着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道：“我们之间还分彼此么？这不是方便跟你学习嘛，另外，那府邸太过空旷冷清了些，咱们可是好心好意去凑凑人气，小十三郎可不要小气哟！”
若非修养好，又要保持风度，崔瑾都要翻白眼了。他拍掉房遗爱的手，嗤笑道：“那行，收取食宿费、学费，不多，每日一人十贯钱，侍卫随从两贯钱。”
房遗爱一听，一下子跳起来，开始嚷嚷：“哎哟，小十三郎，好歹我可是你的叔父，你怎能如此待我，会遭雷劈的！”
“胡说！”李治沉声喝道，那话他可不爱听，“什么遭雷劈，这是能浑说的么？表兄是文曲星转世，什么雷敢劈他？”
房遗爱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哎，这不是说顺口了么，自己内心可没如此想啊！小十三郎对自己这般好，自己怎会起坏心诅咒他？真是挨打。
崔瑾哼哼两声，横了房遗爱一眼，道：“还是稚奴贴心！稚奴啊，若是喜欢，你便选一个院子便是。至于房二叔嘛，呵呵，你看是否收留他了。”
李治高兴地扑到他跟前，抱着他的胳膊就是一阵摇晃：“多谢表兄！那日我已经看中一个院子，里面栽种了不少梅花，最是漂亮不过！”
敢情早就选好了目标啊！崔瑾无语了。你自己的王府比那小院儿舒适吧？何况，自己其实内心是不想去住的，即便要去住，也是要过好一阵子，至少，得等爹娘回京后再说吧。
“偏心眼儿！”房遗爱在旁撇着嘴嘀咕着，脚下画着圈儿。
“房老二，你可以求我啊，我可不是小气人儿，那个院子房间多着呢！”李治得意洋洋地道。
东宫前，崔瑾驻足。抬头看着高悬的牌匾，眯了眯眼睛。这里，李世民登基后又住了几年，直到贞观三年四月，李渊搬到大安宫，李世民才得以住进天子所居的太极宫。因大安宫潮湿，贞观八年，李世民修建大明宫，作为太上皇的“清暑之所”，只可惜次年李渊病死，那时大明宫尚未建成。这里，门前，不知流淌了多少鲜血，李建成除了早夭的长子，其余五子尽诛于东宫。
内侍小心翼翼地唤道：“齐国公？太子殿下有请！”
崔瑾垂下眼帘，扯出一个讥讽的笑意。自己是怎的了？那些争权夺利的事儿与自己何干？自古皇权最是冷酷无情，什么亲情都比不上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可惜，自家几个弟弟还没长大，还不能撑起这个家，不然，自己就可以远远地离开，去寻找一个清净无扰的地方。若是他们能随自己离开便更好了，就不知祖父、伯父和父亲是否舍得了。离开中原大地，博陵崔氏高贵的门第有何用？
早有内侍进去禀告，李承乾一下子站起来，将手中的奏折一推，不小心哗啦啦地推倒一片。“速速收拾好，然后送一壶茶，端几碟点心和新鲜果子，点心不要太甜，齐国公不喜欢甜食。”他吩咐道，大步走出书房。
这日，天气甚好，阳光普照。崔瑾慢慢走来，全身沐浴在阳光中，灿烂而炫目。但是，那双本是柔情蜜意的桃花眼，却是一片冷清淡漠，仿佛这天地都不能进入那眼底。李承乾心中微微颤了颤，何时，与他的距离越发远了？何时，那眼中再也找不到自己的身影？
“听说太子殿下传唤，不知有何吩咐？”崔瑾拱手行礼道。
李承乾扶着柱子，紧紧地抓住，手上冒出了青筋。他咬咬牙，沉声道：“表弟是要与我生分了么？我知表弟是恼了，也很是后悔，一直想向你道歉，可是你一直不给我机会。”
崔瑾略微惊讶地扬扬眉。自己的确是有些恼了，以为封赏的事情他会给自己解释的，但是，他一直不说，只道事前并不知。不知么？作为李世民如今最信任的儿子，会不与他讨论？长孙无忌那里，明确地表示并不知会如此厚赏，原本以为不过是赏赐一些财物，提一提虚职，毕竟年龄摆在那里。所说，并未授实职，但御前行走，还到三省六部历练，这是何等的恩宠，恩宠得让人不得不胡思乱想。若非这些年重要的大臣和勋贵都从崔瑾这里得了偌大好处，即便李世民一意孤行地大赏特赏，事后也会让群臣坚决反对。换一人试试！
“大表兄，咱们进去再说吧！”崔瑾淡淡地笑道。
李承乾轻哼一声，转身就走，顺便拉着他的手。瞟了眼四周垂目躬身的宫人，崔瑾只得抬脚，随他走进书房。一进书房，便甩开手来，想到他对自己或许有的心思，心里就一阵腻歪。李承乾叹了口气，真是生分了啊！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将点心推到他跟前，柔声道：“枣泥茯苓糕、桂花栗粉糕、梅花香饼、玫瑰酥，都是你喜欢吃的，你尝尝，东宫的御厨手艺是否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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