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怜香伴
太子过了年将立府大婚的消息一出，俞明鸾便知明年芳菲和端王也要赐婚了。
介时，她再顺势求求皇后娘娘许她也回家去，也免了与父母兄弟的分离之苦。
所以芳菲和明鸾开始悄悄地收拾行李，平日在璃波殿用得东西能赏人的便赏人，免得走时大包小裹，既繁琐也不好看。
簪菊按吩咐将东西分成几堆, 一些给安、吴两位嬷嬷，另些给璃波殿里的宫娥、小太监，还有一些送平日里走得近的人。
“这几条裙子和郡主的那几条一起包起来给梵娘吧。”
芳菲翻出几件还没来得及上身的衣服，交给明鸾的丫鬟拂云道。
远黛还在柜子里翻出一笸箩的好线，都扎得整整齐齐地没用过。
璃波殿的这两位主子都不爱女红，平日针线动不了几下，她们几个白白将线分好了, 全都剩下了。
“这些赏给小丫鬟们吧。”
明鸾忙拦下远黛说：“倒不如把这些给解姐姐她们, 能用在正经东西上, 给丫头们，她们哪有工夫心思做活计呢，白白地浪费在缝补上，还不如把那几个绣好的荷包、络子给她们，既便宜也拿得出手。”
簪菊见李芳菲将装着六支绢花的盒子拿了出来，也要给长秋殿送去，劝道：“这么好的东西，自己留着戴多好呀。”
“我不喜欢这些象生花，像真的却永远也不是真的。”
“本来就是留着赏人的，本想留给嬷嬷们，可样式太鲜亮了，就送给解姐姐吧。”
内殿正分东西，外头的丫头来报，说俞成端来了。
李芳菲和俞明鸾便撂了手里的活儿给远黛她们，忙迎了出去。
“我刚从母后那请过安，顺便过来瞧瞧两位妹妹。”
“知道你是顺便过来瞧瞧我们”，明鸾接了宫娥上的茶, 故意调侃他一句。
“我听说绛雪轩内边开了不少梅花，红梅腊梅都有，咱们去瞧瞧吧。”
明鸾知道俞成端又要借引子约芳菲出去。
故笑道：“也好，绛雪轩离长秋殿近，你们俩先在梅苑内边赏花，我去给解姐姐送些东西再去找你们。”
“一起去吧，干嘛分开呀，我也去瞧瞧她。”
李芳菲有些羞涩的推辞道。
“女孩儿间总要说些私房话的”
明鸾乜了眼俞成端，“难道你要殿下一个人赏梅赏雪不成？”
出趟门是极繁琐的，要先换衣裳和小靴子，为防冷还得换上斗篷和观音兜，远黛和簪菊还要准备两个小手炉，俞成端在外殿坐着喝了两碗茶才将两人盼出来。
“嗳，怎么还带着碳？”
俞成端出门后见远黛提着一小篓银碳便指着问。
芳菲朝他摇头并使了个眼色，俞成端虽不明就里，但忙闭了嘴。
这些碳是一并送去长秋殿的，宫里如今虽不是贾煜当家了，可今冬犹冷，入冬便接连下了几场大雪，解节份例里的碳火肯定不够用。
她又不好意思朝皇后娘娘撒娇, 多要些, 只能委屈自己。
且手里钱又不宽裕，银碳买不起便只能买来普通的碳烧，烟大灰也大。
几次俞明鸾和芳菲去长秋殿探望，坐一会子就觉得熏，解节也因此添了咽干爱咳的毛病。
明鸾带着安嬷嬷和远黛进长秋殿时她俩正在做女红，更准确地说是梵娘在做女红，而解节怕她冷，一会儿给她摩挲双臂，一会儿给她倒碗热茶。
时不时对望说笑几句。
解节是世家出身的贵族小姐，且她年少时解府正鼎盛，还出过一个继后，哪里精通女红针线呢？想要什么，自有家里养的丫头们去弄来。
拿出去换钱的针线，大部分都是梵娘白天晚上做的。
可此时梵娘却微微地笑着，明明做着熬人的活计，却一脸幸福。
旁人看上去是主仆间亲密得没有贵贱，如亲姊妹般，可俞明鸾撞见过她俩欢爱，故看去就是一出活生生的‘怜香伴’。
明鸾虽不懂这种爱情，但此刻看着她俩跟寻常恩爱小夫妻并无二致，甚至还要更和睦、融洽。
在离宫撞破她二人关系后，明鸾花了很长时间去想，后来想通了，如果她不爱男人爱女人，恰巧与她相爱的人是李芳菲，那她二人整日在璃波殿这个世外桃源里，岂不如神仙眷侣般自在。
尤其是俞明鸾在看完怜香伴这个话本后，便更不觉得那日撞见她二人磨镜有多可怕了。
两人在一起，到底是男女性别重要，还是爱与不爱更重要呢？
这世间有多少怨偶，彼此怨恨着，却不得不生活在一起，又有多少相爱的人，因门第、性别而不得厮守。
“给郡主请安。”
还是梵娘先看见有人来了，她对着门坐。
忙撂了针线，起身请安。
解节也没想到这隆冬日俞明鸾能来，而且外头的丫鬟们都怕冷偷懒去了，也没个人通禀一声。
解节福了福身子，帮明鸾摘了斗蓬、风帽，拉她在罗汉床上坐。
“姐姐不必多礼。”
“梵娘，快准备些茶点来，也请安嬷嬷和远黛姑娘到碧纱厨里歇歇脚。”
碧纱厨是内殿里隔出来的一个小间儿，远黛和嬷嬷进去了，便能留下她二人自在说话。
因戴风帽，明鸾的一个耳环与头发勾在一起，解节伸手替她理了下，心里不禁感慨道‘俞明鸾真是个好模样。’
这一身绣着双鹤图案的松柏绿斜襟儿长袄，领缘还是泥金色，多挑人两种颜色呀，偏她肌肤浓白，如扣掉檀皮的荔枝肉似得，仍显得那样干干净净的。
盘不上去的散发用细绳结成两个马尾巴搁在胸前，髻上左右各戴了一朵秋香色茶花样式的花朵。
一双水杏眼，又大又水汪汪、清凌凌的，偏嵌在了这张小鹅子面上。
假以时日再长大些，褪去了婴儿肥生出些棱角来，配上挺翘的鼻子，指定要更美些。
解竹君平素觉得没几个男人会欣赏女人。
因他们看美人多少都怀有欲念、邪念，迎合自己的便是佳人，不迎合的，即使是个天仙便也要挑出毛病来。
故能欣赏女人之美的莫过于女人。
可惜这样一个美人儿终得背井离乡，远嫁到天边去，解竹君想想都觉得惋惜、心疼。
“我跟芳菲提前收拾了些东西，姐姐若不嫌弃便收下吧。”
她一笑，丰唇旁便生出两颗酒窝来。
解节听说年后立府大婚的事情了，介时她也要出宫入太子府，自然明白明鸾这次为何送她这么多东西，想必都是些不想带走的。
“怎么会嫌弃呢，这一两年来我跟梵娘受了郡主和李姑娘多少帮助。”
“还不知如何报答呢。”
之前贾煜协理后宫时对长秋殿多有刁难，连那起子看人下菜碟的太监都不肯帮忙替她们拿针线出去换钱。
还是托了璃波殿里簪菊和远黛帮忙才没缺金短银，更别提青鸾郡主冬送碳夏送香。
“别提报答两个字，我跟芳菲一来是做些对皇后娘娘有益的事儿，不叫她担心你，二来是看不惯有些人的做派罢了。”
“只是出宫后，在太子府，你们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吧。”
在宫里还有皇后做主，贾煜和县主也不敢刁难。
解节还是侧妃，不能像太子妃那样能随意出入宫禁之地。
“放心吧”
解氏一笑，说：“我不与她们争，她们便懒得搭理我，而且我受了凉药损害，身体也不怎么好，对她们威胁也小。”
“而且在宫外我和梵娘能更自由些，毕竟这深宫中想多行一步都需银钱来打点。”
世事就是这么可笑，一个根本不在乎太子的女人却被一群为太子眼红的女人卷进争斗的漩涡。
甚荒唐！
明鸾也该告辞去绛雪轩了，临别前叮嘱道：“你和梵娘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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