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故人归
一道白影从门口窜进，巨大的冲击力将门口把守的士兵撞开。
“何人？不要命了？”一列士兵都被那股蛮力撞到在地，不禁张口怒骂道，提矛就要对来人刺过去。
“上上将军？”当看清来人的时候，士兵不禁有些错愕。
上将军不是启程洛阳了么？怎么回来了？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印象中上将军一直以来都是慢条斯理淡若清风的模样，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惊慌焦急。当看到李存礼怀中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士兵不禁张嘴惊呼出声。
“小白姑娘！？”小白四肢已经软软垂了下来，胸口一道巨大的伤口，血顺着她的指尖滴下，在地上流下一道血痕。
李存礼已无心理会他们，抱着小白疾步进了屋子。士兵们稍稍一怔，立刻反应过来，“快去找药师！”
“小白？”见她呼吸都越来越微弱，李存礼不禁有些着急。伤的这么重，血也几乎流干。虽然是计策，但是真的不要紧吗？李存礼捏起她的手腕，脉搏也是极其虚弱。
李存礼给她把脉的手微微在颤抖。小白唇角轻轻勾起，李存礼做戏还挺真啊？还是真的吓到他了？她的手在袖中动了动，对他竖起了个大拇指，又恢复了半死不活的模样。
见她还有力气逗自己玩，李存礼暗自松了口气。立刻扯着嗓子怒吼起来，“药师！药师何在！”当然没有药师，王老早就被他安排了出去。
“上将军，未曾找到王老！”士兵也是急的焦头烂额，王老一直都在通文馆未曾出去过，这次需要他的时候，居然正巧不在！
“废物！”李存礼怒斥道。他紧紧握着小白的手掌，“我出去了，小心一些。”他的声音传到小白的心底。
他居然能主动发起言灵术了？小白不由得有些诧异，轻轻回捏了他的手掌。“你也小心一些。”
李存礼担忧的注视着她半晌，终究放开了手，“所有人！快去找药师！”他推门而出，力道很大，竟然硬生生将门板拍飞了出去。
无忧站在屋檐上，远远看着通文馆内乱成一团。一个翩翩公子在一堆铠甲中格外的显眼。李存礼白衣已被染红，满脸尽是慌乱焦急之色。
李存礼一直以来都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何时见过他如猴般上蹿下跳？难道那一剑当真让她奄奄一息了？
无忧蹙起眉。他还是第一次在凡人身上施法，那剑有着天子深厚的内力，再加上他的法术，那剑若是落到李存礼身上当场便会毙命。眼睁睁看着心上人死在自己眼前，她会当场崩溃妖化吧？
李存礼本该死了才对，可是偏偏被她挡了下来，“呵呵，你想挡，便让你挡呗。”无忧唇角垂下，眼中有着隐隐的怒意。因为一个女人，把通文馆搅得一团乱。你还真爱她呢，李存礼。无忧目送着李存礼带着一队兵急急忙忙出了大门，渐渐消失在了街口。
“去看看小家伙了”他屋顶一跃而下跃下。大部分士兵都跟随李嗣源启程洛阳，通文馆只剩下几队士兵和门徒。无忧轻松的绕过他们，向着她的房间缓缓走去。
无忧悄然出现在她的床边，低头欣赏着她的睡颜。小白静静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如缎一般垂落，一身精美的红衣衬着她的脸越发的苍白了。
这样一动不动看着真是乖巧，像一尊美丽的瓷娃娃一样精美可爱，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碎裂一样。无忧在她枕边坐下身，静静的凝视了她半晌。日思夜想的人此刻离着他这样的近，他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
那双冰冷的手抚过了她的脸颊，轻轻挑起了她的发丝。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无忧嘴角不禁上扬。
“第一次摸到你呢果真和镜妖的触感不一样。”无忧喃喃出声。几百年来还是第一次触到她的脸颊，软软的真是可爱，他俯下身，居然想对着她的唇吻上去。
无忧的呼吸打在了她的脸上，他此刻离着她很近。
“就是现在！”小白猛的睁开了双眼，两根纤细的手指速度极快对着他的眼珠挖了过去。
无忧反应极快侧头闪避，小白锋利的指甲将他的脸颊划开。他很轻松的握住了小白的手腕，稍微使了点劲就将她的手臂拗了过来。小白疼的闷哼一声，被他牢牢的箍在了怀里。
小白强行被按在无忧的怀中，动弹不得。倚靠着他的胸膛，发现他的体温很低，感觉的到他的胸腔在起伏却感觉不到他心跳。
她施法看到的是真的？他果真没有心脏！所以，他师父舍利子和他的心脏就在他那小塔当中？
“呵呵，不老实的小狐狸。”无忧勾唇笑着。小白的脸依旧苍白的毫无血色，那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锋利如芒，这哪像是重伤的样子？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小脸近在眼前，无忧不禁低头凑近她的脖子，贪婪的嗅着令他着迷的异香。
“死变态！”无忧的鼻尖碰到了她的颈部，小白只感觉全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她咬紧牙，眼珠在一瞬间变红。
“你暴怒的样子，真好看，只是，这还不是你真正的样子呢。”见她眼眸变红，额间出现了血红色莲花般的印记，无忧唇角笑意更浓了，金色眸子中满是欲望和欣喜。他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她，视线停在了她裸露的脚腕之上。
法器？这就是她用来控制自己的手段？若是把她法器破了，就更容易堕魔了吧？无忧靠着小白的脑袋，手指猛然用力。
一道白影极速从门外闪了进来。李存礼提剑而上，软剑如蛇一般缠绕上他的手臂。李存礼托着小白的腰，带着她离开了无忧的身侧。狭长的丹凤眼眯着，眼神如野兽一般凶狠阴厉。
颈上一疼，血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流，无忧下意识抬手想去触碰，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空荡荡的。他的手居然不知何时被削了下来！
“你这人，真的，好碍事。”无忧眼中有着不耐烦的意味。他原本想得很好，施压逼迫李存礼放手，这个男人却一直死挡在她前面不为所动。倒是他越施压，李存礼越是护着她。
“啧”无忧看着面前相互倚靠的两个人，李存礼依旧挡在她的身前，而她紧靠着他的后背，两双冰凉饱含恨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他果真来了大批军队跟着大哥回洛阳，这剩下的一万精兵，可以搞定和尚一个人么？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死在这里才是。李存礼小心的护着小白，极快速度在她身上扫了一遍，确认她没有受伤，牵着她的手往身后拉去。
耳畔是军人密密麻麻整齐的脚步声，四面的军队已经将他包围。
无忧侧耳听着，手臂被斩落，鲜血染红了他的袈裟。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表情依旧祥和宁静内没有一丝变化，唇角甚至浮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果然是陷阱，小家伙居然想着用苦肉计引自己出来，她知道自己很在意她吧？自己的心意她终于知道了？无忧莫名的有些兴奋起来。
他们与不良人交手时，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以他对李存礼的了解，此人对她视如珍宝，见不得她受一点伤害，这次小白在他眼前被打的重伤濒死，李存礼必定会暴怒，不顾一切冲上去干，哪会这么容易被他大哥一句话劝住手？
“苏沐白你不惜重伤自己，引我出来，这便是恃宠而骄吧？重伤给我看？引我出来你不过是仗着我宠爱你罢了”无忧自言自语的说着，看着小白的眼中居然有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小白没有回答他的话，朱唇紧抿，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厌恶和恨意。
这样讨厌自己么？甚至，都不想和自己说话么？真是让人感到难受呢无忧低垂着眼帘，那双金色的眼眸中居然有着深深的失落。
“你在我的注视下长大，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他喃喃自语，语气轻柔而无奈。这样的眼神，真的让他好难受待你再好，你也不会领情吧
无忧眼中的温情慢慢褪去，他歪着头，眼眸中闪耀着金光，浓浓的杀戮欲望不断翻涌起来。
“惹怒我了小狐狸。”他低声道。被砍断的手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只用了一会居然就已恢复如初。
普通刀剑攻击对无忧起不到任何作用！李存礼不由得有些惊诧，那军队又能耐他何呢？
四周的军人见到断裂的手臂在一瞬间长了回来，不由得有些惊诧。虽然心中不免得有些害怕，还是举着长矛慢慢靠近了无忧的，等待着李存礼的命令。
～
“娘！下雪了！”一个孩子稚嫩的声音。
“瑞雪兆丰年，真是好！上天保佑太原！”妇人伸手接住那小小的雪花，眼睛却惊恐的瞪大。雪花居然是红色的，落在掌心融化如血一般嫣红夺目。
“妖怪！快点出来！”通文馆外围满了百姓，他们举着火把，愤怒的叫骂着，一双双眼睛空洞无神，虽然语气中带着怒意，每一个人的脸上却带着奇异的微笑。
“你们疯了？这没有什么妖孽！”士兵只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百姓此刻不应该在看社火晚会么？为何会到这通文馆闹事？
“我们跟随着神指引寻了这！太原社火节天降异像，就是这妖孽作了祟！”异象？士兵们仰头望着天空。四面的天空隐隐泛着红光。不偏不倚，通文馆正处于这红光中心，就连那降落的雪花居然也是红色的，落在衣衫上，居然如血一般渗透开了一片。
见他们依旧没有退让，愤怒的百姓踹烂了大门，门徒军人挡在馆前，身上被扁担棍子打的出了血，却始终没有将兵器对准他们。
门外吵闹声响很大，甚至传到了房中。李存礼眯眼沉思，难道是百姓？这个和尚事先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他大意了，还以为太原百姓安居乐业，不会被法师那邪术钻了空。
“军队，对我来说没有用呢。”无忧勾唇笑着，清秀的脸上已是阴霾的一片，他已经不在掩饰自己的感情。看着小白的眼中满是疯狂和欲望。他嘴中轻声呢喃着什么，手凭空对着小白一抓。
李存礼拉着小白往后退了一步，一阵温柔的风将他们包围。“哐！”银器爆裂的声音，一股浓烈的异香扑面而来。
法器碎裂，她的模样不再受自己控制，发丝和眸子在一瞬变得雪白，变回了灵山初见时纯白的模样，在她的眉心一个莲花形状的封印如血般鲜艳。
看到小白头发眼睛在一瞬浑身变得雪白，军人们发出齐齐的惊呼声，所有人的眼光都聚在了她的身上，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诧异。
李存礼将小白护在怀中，伸手挡住了她的脸。他知道，她害怕那一双双充满恐惧的眼睛，那是她无法挥去的噩梦。
不用去看，也知道他们此刻的神态表情。这些都是她辛辛苦苦救回来的兵，也会惧怕她吗？人心当真如此可笑？小白垂下眼帘，心中不免得有些难受。
“邙山等你，小狐狸。希望你能一个人来赴约，不然我会杀了除你以外所有的人。”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再见到她失落伤心的模样，无忧唇角上扬。身子慢慢变得透明，凭空燃起一团火焰将他包围其中。
“替身？”李存礼微微一怔。刚刚还活生生站在他们眼前的人，居然化成了一张纸在他们面前燃成灰烬。这个和尚，到底还会什么邪术？
“外面百姓收到了术法的影响才会如此，打晕就可以了，让他们退下吧。”小白没有理会众人惊诧的表情，慢悠悠的坐到了床上。和尚想的真周到，若是大战后她还能活着回来，也无法呆在李存礼身边了。
“退下！”李存礼下令，军人相互对视着，连忙退了出去。
“小香包借我一下，存礼，需要你回避一下。”小白没有解释什么，手指对着他勾了勾，李存礼腰畔系着的小香包就飞入了她的手中。
“好，我就在外面守着你，有需要喊我。”李存礼凝视了她半晌，猜不透她要做什么，他还是应了。他缓步向外走去，停住了脚步，侧头回望着她。
“你若是独自离开，我也会去邙山寻你，我们一起应战。”
“嗯。”小白怔怔的看着他，眼眶不禁有些微热。世上真的人会待她如此好？面对如此强大邪门的敌人，他也没有丝毫的退缩！此刻还想着和她一起同生死共进退。
“嗯。”李存礼微微颔首，看着她的眼神依旧温柔似水，薄唇上扬。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让她的慌乱焦躁的内心逐渐稳定了下来。
门外嘈杂声依旧不止，李存礼冷眉紧拧，快步向外走去。
心伤痊愈，封印已被完全解开，小白深吸一口气，舒展开了身子。一直被束缚着，还真是难受啊。空荡荡的房内，她感觉到了有着一股阴冷感。在角落之中，她瞥见了一抹黑影。
“巴也没想到你一直在我们身边啊。。”小白提起茶壶，甩手梳妆台上铜镜砸裂。角落的黑影慢慢聚集成人形，渐渐浮现出巴也苍白的脸。
“小白姑娘，我感觉到门主和你有危险，才从彼岸赶来。”巴也自然知道她为何会将铜镜打碎，镜子通阴阳，能让灵魂看到自己死前的模样。而他，身体被拧的不成人形，死状凄厉更是吓人。
“巴也，你过来，我有事情要同你说。”小白对着他勾了勾手指，巴也走近她的身侧蹲下。
他背面对着自己，脸却是正对着她，看着说不出的诡异渗人。小白捧住他的脸，将他的头掰回了原来的位置。
“到时，我们会兵分两路。存礼会想办法入塔取舍利子和心脏，塔内应该会有很多妖魔邪物，你和存礼有个照应，这颗妖丹你先带在身侧，入塔后借着我的力量，可以凝聚出暂时的灵体。”
小白说着，将他全身的关节掰回原位。看着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曾经嬉戏打闹的场景在她脑海中浮现，小白不禁伸手抚过了他的脸颊，眼眶中不禁溢出泪来。
“不是还能见到我吗？为何要哭？杀了那和尚，我们还可以最后在一起聚一聚呢。”巴也安慰的摸着她的脑袋，他的时日已经不多，这次若是能替门主分担，他魂飞魄散又如何？
小白垂眼看着手中的白色小香包，眼中思绪万千。这次一战凶多吉少，那个和尚实力远超于她的想象。
“呵呵”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她轻笑出声，手掌覆在自己的小腹之上。用锋利的指甲划开了她的皮肤。“嗯”才一下她就疼的放开了手，取妖丹，居然这样的疼。
“你作甚？小白姑娘？”巴也连忙去拉她的手。
“我不想让存礼受伤，我不用妖丹也能撑段时间的。”小白对着他莞尔一笑，刚刚那一下就已经让她额间出了冷汗。她从床架上掰下一截木头，张嘴紧紧咬住，再次对着自己小腹剜了进去。
“嗯”小白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子剧烈的发着颤。知道她很疼，巴也握着她单薄的肩膀，紧紧蹙着眉却没有制止她的动作。她和门主，两个人认识也才不过一年，感情居然如此深厚，两个人此番都已经做了赴死的准备。
妖丹一离体，就像被人活活打断了肋骨一样，小白在他怀中瘫软下来，她居然疼的昏厥了过去。掌心紧紧握着一颗金色的珠子，珠子内隐隐有一只小小狐狸，精魄，那便是她的妖丹。
“小白？！”巴也不禁有些着急。
“无碍。”只是晕厥了一会，她的意识渐渐恢复。小白轻声应着，颤抖着手那颗妖丹放入了白色香包之中。她歪头笑着，笑的天真明媚，两个可爱的小梨涡挂在她的脸颊，明明笑的那么开心，眉间却是深深的凄凉感。
“巴也，若是这次我没有回来，你吃了这妖丹，替我陪着他吧。他的身边，没有一个人真心待他，我走了，他可怎么办啊？若不是没有办法，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他呢。。”小白小心的捧着香包，他一直带着未曾摘下，香包上已经有了他淡淡的檀香味，她真的好喜欢这股味道，这是她心上人特有的气味。只要闻到，她便会感觉特别安定。
“我答应你，你放心。”半晌，巴也开了口，小白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我就知道，巴也哥哥最好啦~”她笑着，眼眶中的泪珠却依然在滚落。
“倒不必这么消极，也该想想我们凯旋归来，在哪吃一桌呢。”巴也揉着她的脑袋，勾唇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傻丫头，门主岂会是抛下你独活之人呢？你是他认定的人，舍弃性命也会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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