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佛魔一线01
高山之上, 月光之下。
雪花缓缓飘落，渐渐覆盖殿宇和亭台楼阁。
女子提着灯笼，离开殿宇, 穿过庭院, 来到走廊, 几乎从南走到北，发上落满了雪, 仔细一看, 那银白竟然不是雪, 而是发色。
她看到了江弄月，“你通报一声，宗主请师叔过去一趟。”
江弄月神色为难, 压低声音：“旦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姑娘研究武功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搅扰，否则……”
一些死去的回忆突然攻击旦梅, 她的耳朵痛了起来。
下一秒，她反应过来这不是错觉。
不远处的房门后响起惊天动地的噪音, 江弄月和旦梅立刻捂上耳朵往外跑，跑出老远还能听到, 只是威力不似之前强。
这位宗主的亲信手下心有余悸：“师叔的天魔音更上一层楼了。”
怨不得宗主继位之后把唯一的小师妹迁到距离大殿最远的犄角旮旯去, 她天天这么练天魔音谁受得了？
“什么天魔音？不伦不类，天天篡改先人留下来的武功！”
阴癸派宗主祝玉妍不知何时出现，说完之后, 飘然而去。
旦梅自然追不上，感慨宗主继任之后，愈发七情不上脸, 唯独在师叔身上，屡屡破功。
不过也难怪，师叔连先宗主的话不听，当初先宗主要给她另取名字，她当场拒绝，反手就把名字送给贴身侍女了。
先宗主既爱她的才华，又恨她的个性，杀是杀不得，天魔秘的门槛相当高，如果说现在的宗主有八成资质，那师叔就有六成，这是万里挑一了。
无可奈何之下，关了她半年禁闭，小惩大诫，然而据她所知，师叔关禁闭的日子过得相当快活，当师父的都拿她没办法，更何况是师姐。
越来越近了，噪音里夹杂熟悉的天魔秘内劲，祝玉妍以自身强大的内力抵挡，抬手拍开房门，一掌劈了过去。
那用胡琴琴弓拉古筝的人动作微重，刺耳的裂帛之声响起，琴弦一个个断裂，如银蛇吐信，扑向祝玉妍的手掌。
祝玉妍避开去，抚掌：“师妹好手段，看来是突破十六层了？你到底何时去会碧秀心？”
她几乎能猜到这滑头的师妹会说什么。
“听说碧秀心比梵清惠更厉害三分，我再把武功往深里练练。”
“磨刀不误砍柴工，着什么急？”
“下了好大雨，不想出门。”
“师姐，我被床封印了！”
一次比一次敷衍！
“好啊，我收拾收拾就去。”
“我就知道，你又找了理由来敷衍……嗯？你说什么？”祝玉妍惊讶地问。
许暮推开古筝，笑眯眯地说：“三天之内，我一定出发。”
祝玉妍得到答案，头一次看师妹的红色挑染顺眼，满意地离开。
虽然是师姐妹，但交情比普通人都不如。
这就是魔门。
魔门分为两派六道，她所属的阴癸派是魔门的重要力量之一。
有魔道，当然有正道，譬如碧秀心所属的慈航静斋。
两派是死敌，每隔一段时间会派出弟子决一死战，输的那方二十年内不得入江湖一步。
百年来，每一代的胜利者都是慈航静斋，她们遏制魔门扩张功不可没，奠定了正道魁首的身份。
八年前，祝玉妍与梵清惠战平，没分出胜负，自然要替补入场。
“你就这么轻易答应了？”系统问。
许暮回到桌边，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水：“她都磨我三年了，再不答应，我还没跟碧秀心分出胜负，就要先跟她决一死战，她也不容易，她太想赢慈航静斋了。”
落笔为求精确，她在纸上写了两个年号。
南朝陈太建十二年。
北周大象二年。
……没有统一的南朝就是这么麻烦，她真想直接写公元580年。
算了，那不重要。
她开始记录今天的练功进展。
她讨厌魔门，但是喜欢魔门的武功，魔门武功来源于天魔策。
这本书的起源说法甚多，排除掉蚩尤遗留这种离谱的，最靠谱的是西汉时期，汉武帝独尊儒术，百家无处容身，逐渐没落，第一代圣君收集百家典籍，去芜存菁，编纂了天魔策。
许暮信这种说法，天魔秘是天魔策的一部分，十分高深，练的日子久了，她还真练出点意思了。
这个天魔秘，除了体质相合以外，越是通晓百家之学，越能领悟出其中精妙，她早该在两年前抵达天魔秘十七层。
但是她还在练另一门武功，天魔秘至阴，它却至阳，直白来说，两边抵消了。
打个比方，上个世界的武功还算正常，这个世界直接修仙，能用真气一次性排出经血，还能杀死进入体内的精子，或者促进受精卵结合并且着床。
当年祝玉妍与岳山一夜夫妻，回来之后信誓旦旦怀了孩子，许暮不解，祝玉妍就解释了一句。
许暮惊呆了。
到后来听到什么练武到了某种境界就能破碎虚空，她人都麻了。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许暮一口气抽完三个池子，积分完全不是问题，也不看看她打劫了多少大户。
北冥神功！北冥神功！
求求了，给个北冥神功吧！
——掉落了一堆没用的武器和两本没用的武功。
拈花指和太极剑，她承认它们绝无仅有，但是她想要内功，不想要外功，她是捅了外功的窝了吗？
唯一的内功……
“烈焰无相，你知道吗？”当时许暮如此问系统。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一人一系统相对懵逼。
翻开看看，内容极为深奥，而且是适合男子练的武功，后者倒不是什么大问题，练了几年，许暮发现了更大的问题——她能凭空生火，几缕头发还变红了。
这是本修仙功法，许暮确信，但是她不想一头红发，这些年来一直寻找天魔秘和烈焰无相和平共处的方式，到今日，终于有了质的飞跃。
她停笔，吹干写好的东西，往仓库里一扔，伸了个懒腰，转身回去睡觉。
照常早起练剑，江弄月贴心地递来了手帕和水，吃完早饭，她贴心地送来了包袱，里面有衣服和钱袋。
“这是宗主的意思。”江弄月低着头，用蚂蚁般的声音说。
许暮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安慰打工人江弄月两句，直接拎着包袱往外走，刚走出月洞门，停住脚步，任由小萝莉收力不及，撞到她腿上。
“师叔，你要走了？”
小萝莉生得好，仰着头看人的时候，眼睛水汪汪的，可爱极了，许暮扶她站稳，蹲下来：“出门办点事。”
祝美仙揪住她的袖子：“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个说不准。”
“不能带我一起去吗？”
“不行哦，我代表阴癸派与碧秀心决战，有一定危险性。”
祝美仙眉毛耷拉下来。
她知道很多事，包括但不限于为了突破天魔秘十八层，祝玉妍跟她讨厌的男人生下了一个女儿，把她丢给别人照顾，不允许她叫母亲，要叫师父。
为什么她会知道，因为师叔从来没有欺骗过她。
看那可怜的小模样，回想起来，当年林诗音来到书院也只比她大两岁而已。
娘可怜，小孩也可怜。
宗主的女儿，放在别的门派里，肯定娇宠着长大，偏偏是生在魔门，这个身份不是福祉，而是束缚。
许暮多嘱咐了两句，勤加练武，书也要看，现在不懂没有关系，回来她会解释，当了半辈子校长，她格外重视祝美仙的教育。
祝美仙认真点头，一路送她到了大门口。
旦梅来送行，确切地说是转告许暮，在外面拉古筝的话，不要说那是天魔音。
丢人。
魔门与正道对立多年，彼此渗透，彼此对立。
正如许暮知道她的对手叫碧秀心，十六岁，天赋高于梵清惠，目前很有可能已经抵达了《剑典》中“心有灵犀”的境界。
碧秀心也知道许暮，二十岁，天赋略低于祝玉妍，目前的境界应该是天魔十五层。
既然她动了，那么她也该动了。
梵清惠来到碧秀心门前，敲了敲虚掩的门，听到请进之后，推开房门，见她正在收拾衣服，沉默一会，说道：“你天赋奇高，到了心有灵犀的境界，许暮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一定要小心她的天魔音，据说她用天魔音的时候，连祝玉妍都要退避三舍。”
碧秀心转过身来，手持剔透的碧箫，柔声道：“她若以魔音迷惑我，我就用佛音渡她，师姐不用担心。”
梵清惠微笑：“是了，师妹的箫音超凡入圣，此次入世修行定然一切顺利。”
地尼创建慈航静斋，立下祖训要求每个弟子必须入世修行三年，由于肩负着与阴癸派决战的任务，她们便将两件事合在一切做。
当代魔门传人入世，她们才会下山。
许暮也知道这个顺序。
她不关心决不决斗，对阴癸派更加没有归属感。
魔门喜欢养成，不喜欢收大人，他们每隔三年就会派出长老级别的人四处劫掠根骨好的孩子，绑了人还要杀人全家，美名其曰斩俗缘，她就是这么来的阴癸派。
要不是考虑到很多人都经过这样的惨事，她早就把阴癸派上上下下杀个干净了。
什么也不干，她又意难平，那就先定个小目标，把魔门两派六道的头一个个打服，一统魔门，成为圣君，慢慢清理里面的黑暗势力。
她已经计划好了，先找最难搞的那个——花间派传人，邪王石之轩。
简单来说是个渣男，他忌惮祝玉妍的天分，生怕她有朝一日练成天魔十八层，一统魔门，又知道修炼天魔秘的女子绝对不能与心上人欢好，否则终生无缘天魔十八层，哄着她发生了关系。
知道这件事以后，她师父抓来石之轩当场对质，不知说了什么，她师父被气死了。
问她为什么不知道？
别问，问就是在快乐的关禁闭。
这人也是能躲，一晃十年没有踪迹，好在许暮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早早就把庄园客栈茶馆开满了，有独立完善的情报机构，很快找到重要线索，锁定嫌疑人。
石之轩胆大包天，使用本来的容貌，剃了个头，伪装成长安圣僧跑到净念禅宗，这种人当然不是念佛忏悔，想一想柴玉关的例子，很容易就明白了——偷师嘛。
当今武林，慈航静斋与净念禅宗并称两大正道圣地，慈航静斋为主，净念禅宗为辅，两边的祖师是师兄妹，关系更加亲近。
石之轩一暴露，两边是一起得罪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免费围观这个时代的高手掐架。
“你自己也会被卷进去的。”系统忧心忡忡，哪个正道中人见到魔门出身的人不喊打喊杀？
“就算如此，那也值回票价了，我相信只要我不说话，石之轩拉的仇恨一定比我稳。”
系统：“……”
这倒是真的，你很有自知之明嘛。
许暮迫不及待跑到洛阳南郊的净念禅宗，准备当众揭穿石之轩。
走在平坦的山路上，忽然有感而发：“你说佛门挺倒霉的，什么歪瓜裂枣都往佛门跑，像是无花、柴玉关、石之轩、成昆。”
金古黄，佛门都有败类。
系统幸灾乐祸：“我要在净念禅宗的大门口写个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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