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遗憾
“爸爸！”
刘念知叫道。
男人宽厚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念念跟何云扬叔叔去三楼的游乐场玩，好不好？”
“好！”玩是六岁半的小孩的天性，刘念知上一秒还在为李知恬笑容为什么没了而不解，下一秒抛之脑后，小手抓着何云扬的左手腕，“羊叔叔，我们快走叭，我想玩蹦蹦床！还有，滑滑梯！”
“好好好，我们玩去喽。”
何云扬肩擦李知恬的几秒在她耳畔留了一句：“小知恬，你和致良，我觉得你们好好谈一谈吧。”
“……”
突如其来的单独相处，李知恬略有不自在，往后退，单脚后跟抵在铁质货架的一角。
在这之前经过的一名顾客扔回一包薯片，没落稳，受到此番冲击力，滑落。刘致良眼疾手快，身子稍前倾，抬手抓住了它。
两人的距离又近了。
李知恬看到刘致良的眼睫毛同她的一样在颤。
“刘致良……”李知恬嗫嚅。
刘致良也意识到什么，立正身板，拉开距离。
“好久不见。”
他说。
没有了“是”字，也没有了“了”字，尽管话语一如当年的柔和、温磁，依然无法改变不再是二零一九年的夏天的事实。
回不去了。
现在的刘致良，已婚人士，有妻子，有一位婴儿肥可爱乖巧的女儿。
李知恬弯着眼睛，尽量让自己表现出旧友重遇的喜悦：“嗯，别来有恙。”
好久不见。
别来有恙。
算是简单的寒暄。
刘致良“嗯”了一声，问：“方便到底楼广场走走吗？念念何云扬会带。”
她完成下一周的教学活动安排表就出来了，江雪融晚上七点下班，晚饭晚上六点半弄就行，时间很早，李知恬说：“方便的。”
“好。”
-
底楼广场晚上七点到九点是附近的老年人跳广场舞的专用地，其余的时间常见人们走路、慢跑和练习骑自行车。
尤其是这个点，下午五点十分，人多，她和刘致良隔着一个人的间距并排走，不觉得刻意。
其实本就不刻意，逃不过她内心纠结罢了。
谁让她心里住的人还是刘致良呢？
这两年李知恬彻底悟了网络上的一句话：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
否则，她这样的人，真的会念念不忘，很难以将太惊艳的人抹去，接受其他也很好的人。
刘致良提出的下来走，却没说话，走了一段路，李知恬觉得不说些什么来缓缓她怕是会掉头逃跑。
说关注孩子吧，可是周末也见着他带刘念知出来玩，说不定人家夫妻商量好分配好的时间，而且从刘念知一举一动的小细节可以体现出不缺父母关爱。
这是没话硬找话。
不好。
斟酌来去，李知恬忽然想起她没来得及细分析的猜测，于是她如同学生时代向刘致良求解答历史题目一样问：“刘致良，我从我妈那里得知你是四年前结的婚，为什么念知的年龄是六岁半？”
四年前叶敏汝电话跟她说这件事时说刘致良的外婆陈勉老先生讲得含糊，可能是搪塞她们，前面在超市知道刘念知是刘致良的女儿也让李知恬加深了是真的可能性，但是李知恬仍旧想听刘致良亲口告知。
大概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或许可以为她把刘致良从心里踢出去提供助力。
她不能明确何时，但她必须各种尝试。
要向前看。
她李知恬的人生典里禁止摆烂。
李知恬静等刘致良的答案。
未想，没听见锤实她心证的答案，听见了——
“念念是我收养的孩子。”
“？！”
心跳好似停了一拍。
李知恬讷讷地道：“啊？”
刘致良目光着前：“家族商业联姻，我和她没有感情，领证前夕我们就说好了的。”
“……嗯。”
“结婚的时候，她喜欢的人在场。商业联姻有利处，我外公一手创建的公司和她家公司合并一起避免了破产。但是也害死人，她不能和喜欢的人结婚，还束缚着她喜欢的人看着她结婚不能去抢婚。”
“嗯，对。”
刘致良：“两情相悦却爱而不得，好遗憾。相比之我，单方面的暗恋，不成……那就不成吧，她幸福就好。”
“——”
李知恬蓦地僵滞，何云扬带刘念知去三楼游乐场玩时跟她说的那句话、刘致良曾经说以后给女儿取名的含义、刘念知这个名字，三者一并涌上脑海。
她迟缓地抬头，夕阳光笼罩着刘致良一大半的脸。
有那么的不真切。
但李知恬知道这不是梦。
梦里不会有的场景——她手指新长出来的指甲深插手心的肉，生疼。
李知恬深呼吸一口气，颤问：“刘致良，你单向暗恋的人，是我吧？”
广场东边的尽头是十字路口，持续三十二秒，红灯变成绿灯。
“是，我暗恋你。”刘致良语气肯定，三十二秒，他承认他做得到喜欢的人藏心底，做不到欺骗。
是。
我暗恋你。
果然啊！
李知恬心口一抽一抽的，没感觉很疼，想必是麻木了。
刘致良回话的过程注视着李知恬的侧脸，他发现了李知恬眼角夹着泪水，以为是自己的坦白让李知恬难为情了，慌乱得连忙说：“你别啊，我承认我喜欢你并不是要求你也一定要喜欢我啊，你可以喜欢你所喜欢的人，我会送shang……”
“不。”李知恬声线颤抖着打断，“好巧，我也是。”
“你说什么？”刘致良一愣。
李知恬重复加补句：“好巧，我也是。我也暗恋你，现在还是，没有喜欢过其他人。”
没有喜欢过其他人，那也意味……
刘致良回神，片刻，他问：“知知，你专科毕业在榕城同学聚会的那天晚上，送你回酒店的人是你的谁？”
“是男性朋友，我和他初中高中同班同学，我上本科的大学和他研究生的大学是同一个。”
刘致良突然鞋底一滑，李知恬一手抓着他肩膀，一手握住他小臂，待刘致良站稳才放开。
刘致良轻咳了一下，故作淡定，却又下一秒破防，掏出手机找到存放了八年的视频，伸到李知恬面前：“二零二二年的一个夜晚，我收到了这样一个视频，对方称是你在元中的一个校友，她说视频是你和你在安城职业大学就读时交的同校男朋友。视频里面男的整个脸都是糊的，我侄女林艺也说你都只和叫阮荔的室友一起上课吃饭去图书馆学习，因此我没有相信她，直到你专科毕业同学聚会的那天晚上，我问了林艺你的去向，从我堂姐那的纠缠脱身赶过去时，看见了你，和你的男性朋友。那段视频脸无法看清，但是身型可以，真的太像了。”
他点击播放。
视频一开始只有声音无像。
男声：“有一件事，我，我想问你很久了，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男声：“知恬，我想和你一起唱这首歌，你介意吗？”
女声：“不介意。”
镜头一跳跃，是李知恬和宣传部一男干事唱歌部分，四分钟除了男干事的脸以外完整地录制下来。
五分钟半的剪辑视频看完，李知恬一窝子火，一番咬牙切齿，她说：“骗子，还说在元中不认识我。”
那天ktv包间，人全是学生会宣传部的卸任人员，而这里面来自榕城元中的只有她和谢雨柔。
那个时候网络上流行一个梗，“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要把别人的伞撕烂”，很自然地一想，谢雨柔和傅书盈一样喜欢刘致良，是她的情敌，不过谢雨柔在暗，心思也缜密。
“……果然是这样。”
李知恬叹着气摇头：“所以说，如果我没被算计有这个视频，如果同学聚会的那天，你赶来时我男性朋友没送我回酒店，我们hui……”说着说着，她哽咽起来：“我们，会不会就表明了心意，在一起了？”
刘致良毫无犹豫点头：“是，我外公一手创建的公司如何，也是我父母的过错，是他们对不起他老人家，不是我。”
李知恬嘴角抽动，她在笑，可是那张瓜子脸却比哭还要难看。
两情相悦却爱而不得。
好遗憾。
亦很心痛。
两年来，李知恬以为自己和林梁一样有着爱而不得的人，却不想实际上，自己和余音差不多，比余音好在就是刘致良不像徐绕梁年轻得病离开人世，刘致良此时此刻健康无病的站在自己身边同自己说话。
她还是很幸运的。
所以她安慰刘致良，也带有自我安慰：“嗐，怨不得别人，你也无需自责。问题的源头在我，我因为复读了仍旧是专科而自卑，主动和你断了联系。努力三年专升本考上了，离同学聚会的六天里也因为怕被拒绝了连朋友都做不成，退缩。”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呢？”
“……？”
李知恬眨了两下眼：“什么意思？”
刘致良无保留道出：“首先，你们的高考成绩都要上报给元中，我通过何云扬知道了你的分数。其次，不知道你是不是漏听了我前面的话，你室友林艺是我的侄女，我通过她对你默默地关注着你。”
我默默地关注你，默默地陪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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